第二天一早，深淵號15區實驗車間－－
黃炎龍一身整備班制服－－賭約還沒到期，所以就連這身衣服也是女式的－－正搗鼓著一台剛剛組好骨架的pt。
和一般的pt不一樣，這副骨架上面嵌滿了異質金屬構成的繁複花紋。
「好了。」
將最後一根管接頭擰到了位置，黃炎龍轉身跳到了移動台上：「阿碧絲，監測器就有勞了。」
「沒問題，所有監測終端主機、補機狀態全綠，可以開始實驗了。」
聽到頭頂上肯定的答覆，黃炎龍點了點頭，轉身鑽進了那台pt的駕駛艙。
不過，雖然是鑽進了駕駛艙，但他卻沒有坐到駕駛座上，反而蹲在了駕駛座椅左側，原本是雜物收納櫃的地方。
「艦長，你確定這東西能用麼？」說話的是坐在駕駛座上的提婭，這也是黃炎龍蹲在那個地方的原因。
為了確保完全控制這台pt，以及提取數據的完整，提婭的後腦殼被整個打開，裡面插滿了本來應該接在機體主電腦上面的光纖端子－－用提婭的光子腦作為主電腦的補機，這是出於萬一主電腦本身出什麼差錯的時候，用來確保運行安全，以及保留運行記錄的保險措施。
「到底能不能用，只有試過才知道，而且，失敗是成功之母。」
沉靜的聲音從駕駛座的另一側傳來，替黃炎龍作出了回答。
是齊德隆，超過兩米的巨大身軀縮在駕駛座右邊的狹小空間裡，看起來很搞笑。
實際上，要不是這次實驗非常難得，他還要在他的51區裡面呆著。
這段時間，齊德隆一直在和回到深淵號的阿勒倫學習拉?基亞斯的魔法理論，現在這個在pt骨架上鑲嵌了大量魔導咒文的魔改物，就是他和黃炎龍兩個魔法學徒共同努力的成果。
因為四個機娘裡面，提婭是四個機娘裡面最具ms試飛經驗，同時也是最為謹慎的，所以在齊德隆的許可下，這次由她來負責主要操作。
「我說德隆，你這麼擠在裡面真的不要緊乜？」黃炎龍有點擔心地問道。
「沒有問題。」齊德隆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觀測屏幕，比起他自身的狀況他更關心實驗，「可以開始了吧？」
「唔，好的，提婭，啟動引擎。」
「明白了，引擎啟動前三，二，一……」
pt的引擎發出一陣輕響，儀表板上的功率計開始逐漸上升。
「引擎工作正常，散熱系工作正常。」提婭有條不紊地報告著重要的數據。
「外部觀測確認到引擎和散熱系微熱源反應，確認為標準程序引擎起動反應。」
「看樣子第一步起動程序沒有問題。」黃炎龍轉向齊德隆，徵求他的意見。
見他點頭確認，黃炎龍馬上下達了第二道指令：「轉到第二進程。」
「瞭解，轉到第二進程。」
和事先演練的一樣，提婭熟練地撥了下手邊的幾組開關。
然後，就出現了明顯的異常。
「報告，引擎出力下降。」不僅僅是儀表板的顯示和提婭的報告。
黃炎龍感覺到自己的額頭一陣發麻，好像自己的感官當中多出了什麼。
「警報，檢測到高強度腦波反應，是否繼續？」
按照阿勒倫和自己說過的幾種情況來看，黃炎龍判斷這是某種被他稱為逆轉意識魔法的，類似於t－link逆流一樣的物理性精神干涉現象。
從齊德隆和自己一直以來的研究資料來看，現在的情況並不算是意外。
「沒關係，實驗繼續，提婭，用你的生化傳感器持續觀測我和德隆的反應，然後，加大引擎出力。」
「瞭解，生化傳感器就位……」
提婭將兩片護額一樣的傳感貼片貼在了兩人額頭上，但她很快就中止了下一個指令－－
「艦長，你的生化反應指標有紊亂的傾向，建議停止實驗，去醫務室……」
「否決，否決，繼續實驗。」黃炎龍扶著貼片搖了搖頭，「醫務室的事情九音和千雪會安排，除非你確認到我們當中有人出現生命危險，否則不要停下。」
「……瞭解，現在加大引擎出力。」
屏幕上的功率計繼續攀升，黃炎龍感覺那種頭皮發麻的情況越發地厲害了，到後來甚至是幾千根針一齊針扎頭皮的那種刺痛，持續地刺激著他的神經。
「警報，檢測到中等強度重力干涉反應！」阿碧絲的告警通信和外部光學監測器的視訊信號一起接了進來。
「警報，能量不足，預計300秒後耗盡。」提婭也發出了警報。
「我知道了。」黃炎龍點了點頭，「預備五號、七號線路接通，從艦內補充能量－－阿碧絲，裝甲板準備位置。」
「明白。」
實驗車間一側的門翻了開來，一塊塊預備裝甲被機械臂運了進來。
「現在看來一切順利。」齊德隆轉向了黃炎龍。
在實驗中，他不會說無用的話，這也是為了確認一下黃炎龍的看法，所謂旁觀者清。
「目前為止是的。」黃炎龍點了點頭，「現在就剩最後一步了。」
「可以了，開始最終步驟。」
「瞭解，最終步驟開始，阿碧絲，裝甲安裝就位，同時觀測外部變化－－提婭，將引擎功率維持在1.7至2.05之間，記錄各處傳感器數據，不要放過任何細節。」
「阿碧絲收到，裝甲開始安裝，請注意保持姿勢。」
「明白。」
機械臂夾起兩塊裝甲，向著機體胸前和背後的安裝位置靠近。
在即將接觸骨架表面的那一刻，構成裝甲的金屬分解成了一團灰塵，籠在機體周圍，爾後逐漸凝固成形，重新形成了形狀完全不一樣的，新的外殼。
「警報，整備夾持架嚴重物理損傷。」阿碧絲的聲音響了起來。
「實驗中止，提婭，打開艙門，我出去看看。」聽到這個警報，黃炎龍皺起了眉頭－－預計外的狀況出現了。
「瞭解，打開艙門。」
但是，伴隨著提婭的回答的，卻是令人不快的「嘰，嘎」兩聲。
「外部物理堵塞，艙門無法打開。」提婭很快報告了故障的原因。
「緊急通道呢？」
「也堵住了。」
「阿碧絲，準備冷破拆！」
「明白！」阿碧絲的聲音伴隨著電動切盤的飛旋聲一齊傳了進來。
發完命令的黃炎龍回頭看了一眼齊德隆，卻發現他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那裡，手上的電子板回放著之前的測試數據。
也罷，出去之前也只有這點事可做。
……
大概是那些魔導咒文的作用，這個變質的裝甲殼異常難切，原本預計半個小時就能搞定，結果整整切了兩個鐘頭才開出一個勉強可供人進出的口子。
雖說是冷破拆，可電動切盤切割金屬的熱量也很可觀，擠在駕駛艙裡就好像在洗三溫暖，提婭倒是不要緊，可坐在裡面的兩個大男人被熱得一身臭汗。
「咕咕咕……噗哈，得救了……」
滿頭大汗的黃炎龍爬出了駕駛艙，等在外面的塔洛絲就立刻遞上了鹽汽水。
自家老婆自然不需要扭捏，接過來擰開瓶蓋一氣猛灌，就是最好的感謝。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塔洛絲瞄了一眼那台pt胸前的金屬切口。
黃炎龍把剩下的小半瓶倒進了嘴裡，又給身後剛剛出來的齊德隆扔了一瓶，這才說出了之前兩人從觀測數據上得出的結論。
「純設計失誤，從理論到實踐都是頭一次，有些地方沒考慮到。」
「不說這個了。」塔洛絲湊到了黃炎龍耳邊，「你還是去洗個澡，毛氏重工那邊來了個人，芙蕾正應付著，聽菲燕傳話說那個人有點難搞，最好你去一趟。」
「知道了，我這就去。」
剛剛走出車間沒多久，黃炎龍就收到了芙蕾的念話。
實驗車間離會客室不算太遠，黃炎龍直接展開了念動驅動，腳不沾地地一路疾馳，一會兒就到了地方。
背靠著牆站在門外，黃炎龍仔細地聽了聽裡面的動靜。
是那個人啊……這事好辦。
用念話跟芙蕾相互瞭解了一下情況，黃炎龍就轉身進了會客室。
「誒，不好意思來遲了。」
「你看，才說呢，人就來了－－來來來，小蘭，這位是毛氏重工委託的聯絡員薇蕾塔－巴迪姆上尉，打個招呼。」
「你好，未請教？」坐在芙蕾對面，紫色短髮的冷艷美女起身向他伸出了手。
「本艦艦長黃炎龍－－的妹妹，黃燕蘭，請多指教。」黃炎龍伸手和她握了一下，「然後，在確認接下來的事情之前，按照本艦的安全程序，我需要查驗一下證件。」
「這是我的證件。」薇蕾塔掏出證件遞了過去，「問一下，令兄現在何處？」
「回eoti本部去了，說是為了代號artemis的開發計劃。」黃炎龍把證件塞進了掃瞄儀，「臨走的時候他把事情都交代給了我，有什麼要問的就儘管說吧。」
查驗證件純粹是走程序，證件本身的真偽並不重要，而薇蕾塔來此的目的，他也相當清楚。
「聽說月面本部打算開展『班普雷奧斯』的研製計劃，我要沒記錯的話，你好像是預定負責rw系列的開發工作？」
「啊，是的，所以我想問你要一份關於r－0的原始測試記錄，特別是黑洞引擎那一部分。」
薇蕾塔嘴上應付著，心裡卻暗皺眉頭。
作為srx計劃最重要的一環，「班普雷奧斯」的研製計劃一直是絕密事項，幾個主要工程師為此一直保持著不能接觸外界的狀態，按理說，眼前這個看上去比自己矮上一頭的小傢伙知道這個計劃也不奇怪。
但是rw系列研製工作的人員名單，是一個小時前，自己一腳踏進九州基地大門的時候，才剛剛定下的，為什麼她會知道？
「黑洞引擎？那次事故還真是夠嗆。」黃炎龍在薇蕾塔對面坐了下來，「雖說對於我們搞研究的來講，半途而廢實在不能說是好的做派，但是像那樣的爆炸，地球圈的環境可捱不了幾發，在找到合適的實驗場地之前，我們也只能暫時擱置了。就像那兩台008一樣。」
他說的兩台008，就是指毛氏重工早先開發的rtx－008凶鳥，作為「少數即可改變戰局」為開發理念的srx計劃的一環，兩台試驗機上搭載了各種各樣的逆天物，其中最危險的，就是和古蘭森同樣原理的黑洞引擎。原本打算在月面迪克尼姆基地進行啟動測試，但就在測試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古蘭森在南極發生了黑洞引擎暴走事故。而那之後毛氏重工立刻叫停了即將開始的凶鳥啟動測試，後來更是封印了兩台試作機，並凍結了黑洞引擎搭載機的開發計劃。
現在「班普雷奧斯」的研製計劃開始，機體動力源的選擇讓黑洞引擎又被重新提上了檯面，但是，那次事故的陰影始終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
兩個備選方案，黑洞引擎和托洛尼姆引擎，能用黑洞引擎最好，實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先用技術相對成熟－－僅僅是相對－－的托洛尼姆引擎，以後再慢慢考慮黑洞引擎的相關事項。
「雖說老哥有辦法讓那東西穩定地運作，但要命的問題還是沒解決，而實際的運作時間，也不能超過兩分鐘。」
黃炎龍也沒說那個「要命的問題」到底是什麼，只是把非核心數據庫裡關於黑洞引擎的非機密相關資料拖到u盤裡，交給了薇蕾塔。
「這裡的電腦就能訪問研究用的數據庫麼？」薇蕾塔很乾脆地說出了她的疑問。
所謂便宜沒好貨，對方這麼簡單就拿出來的東西，指不定有多坑爹。
「隨便哪台都可以。」黃炎龍指了指自己，「核心數據庫我隨身帶著，要用的話接上就是了。」
「只不過剛才沒接上。」他把這句話留在了嘴裡。
「說起來……有件事，不知你知不知道。」
「什麼事？」
「我聽說eoti這邊弄出了小型化的泰斯拉驅動器，而且，好像令兄這兒也有……」
「是有沒錯。」黃炎龍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但石動重工已經收購了那項技術的專利，那個保密協議，作為eot特別審議會調查員的老哥也有簽，所以我這邊沒辦法向你提供那項技術。」
說著，黃炎龍站起身來，湊到薇蕾塔面前悄聲說道：「實在要用的話，我倒是建議你去北美泰斯拉研，問一下喬納森老爹。」
「是這樣嗎？我明白了，謝謝。」薇蕾塔將一個u盤遞給了黃炎龍，「這個是rtx－009凶鳥的常規化設計方案，本來那個的開發是直接交給哈米爾博士的，但是他被調到了『班普雷奧斯』的開發組，結果社長決定把這個方案交給令兄……」
不過黃炎龍沒有接，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沒有那個必要，動力爐更換為激光核融合爐，去掉黑洞炮，重力制御裝置輕量化，外部留出附加裝備的接口，再把操作系統升級一下就可以了。」
「誒？」
「老哥說過，rtx－008的原型機－－ptx－008的一號機本來就是為量產而設計的，只要材料技術成熟了以後就可以實現量產，如果要把rtx－008常規化的話，只要還原本來的設計就可以了。」
「唔，不。」薇蕾塔搖了搖頭，「社長是聽說這邊有開發一些pt用的強化套件換裝系統，可能的話，她想問你要一些資料……」
「這個不是什麼很複雜的東西，只要接口的各方向承載力過關就可以了，可以安裝的東西像是武器啦，推進器啦，各種各樣，真要弄的話，我這邊有現成的設計，拿去參考就是了。」
……
薇蕾塔在深淵號上待了大半天，直到天黑才離開九州島eoti分部。
這大半天裡黃炎龍一直開著念動感知，直到感覺到她出了基地大門，這才鬆了一口氣。
「那個女人是……」芙蕾忍不住開口問道。
「異星人的間諜。」
「誒？！那不是……」
「不要緊，她沒打算認真調查，明天深淵號，我們回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