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雨洋洋得意道,「鈺昊哥哥,過去你可把我罰慘了。這次還不輪到我報仇雪恨?放心,我也不會太狠,就罰你把張擬撰的《棋經》十三篇通通默出來……」還未說完,已經被嚴林從後面拎起了衣領,曬道,「我贏的綵頭,哪輪到你多嘴?」把嚴雨趕到側殿外,關上大門。「哥!」嚴政趕緊用手抵住快關上的大門,低聲道,「難得他今天好一些,沒象從前那麼懼你,你可要抓緊機會澄清。」嚴林一怔,「你說什麼?」「我說的還不明白?」嚴雨反問,把頭湊過來,彷彿唯恐秘密洩露般道,「母妃說你其實一直都很敬愛鈺昊哥哥,心裡也為他被廢不值,但礙於皇命,面上不得不對他凶一點。我本來將信將疑,沒想到你竟真把他從應印院救出來了。不過你真兇也好假凶也好,反正在應印院把他嚇得夠嗆……也是啊,誰叫你拿燒紅的如意燙他呢?這苦肉計可真嚇人。我為了你,今天可是費了好大功夫討他高興,就盼著你們兩個誤會全消,握手言和,將來我們兄弟三人……」沒有說完,嚴林就把木門重重關上了。趕走了嚴雨,嚴林施施然回轉。鈺昊這次是逃無可逃了,只好無奈地站在原地等待發落。即使嚴林看起來完全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這個受夠了「欺負」的卻不爭氣的氣息急促不穩起來。嚴林有趣地看著他,發現他的手指抓住了垂下的衣角,鈺昊不會知道自己這個動作有多撩人蠢動。瞬間,嚴林覺得面前這羞澀驚恐的不應該是他。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寧願這是他的昊君妃。至少當君抱住自己的君妃時君妃絕不會哭喪著臉。他想抱住他,親吻他,把那漂亮的手指一根一根含進嘴裡,吸吮到通紅,最好把他身上每一個地方都吸吮到永遠發紅。烙上屬於嚴林的顏色。嚴林慶幸鈺昊並不知道自己腦中正轉著怎樣的念頭,如果他知道的話,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要寫什麼?」在嚴林有趣的打量的目光下硬著頭皮站了半晌,鈺昊忍不住問。嚴林的目光有若實質,好像一雙手在把他層層剝開。咬著他的骨頭不放。鈺昊一邊問,一邊藉故移動腳步,在黃花梨大木櫥前停下,取出文房四寶。這畢竟是他過去曾經住過的地方,大致也記得這些東西都擺在哪裡。而且,似乎嚴林這個新主人,並沒有怎麼改動這座如今屬於他的宮殿。「寫什麼好呢?」嚴林在他磨墨的時候,從他背後悄悄靠近。兩人都知道那研磨墨汁的專注出於假裝,完全的不堪一擊。距離一點點縮短。空氣從兩人之間被緩緩擠壓出去,鈺昊察覺背上癢癢的,似乎和開始被嚴林的目光刺穿的感覺有所不同,一會後,聽見嚴林在他身後低笑,「猜猜這是什麼字?」他用指尖在鈺昊背上輕輕劃著,寫得很快而且潦草,寫完後。隨意地在鈺昊背上繼續打了幾個圈圈,彷彿一點也不打算住手,等著鈺昊猜他的謎。但鈺昊一直都在沉默,低頭磨墨,就像壓根不想和他玩這個無趣的遊戲。「我再寫一次。」嚴林輕鬆自如地又在他背上寫了一次。「……」「猜到嗎?」他的唇又貼到鈺昊耳廓後了,鈺昊不得不陪他玩。其實也不是很難猜。「偶。」「哪個偶?」「無獨有偶的偶。」「錯,」嚴林輕聲糾正,「是佳偶天成的偶,我的鈺昊哥哥。」鈺昊忽然手一滑。幾滴墨汁濺到桌上。他聳肩,像要回頭去看,卻被嚴林一手抵在他背上,攔住了。「別回頭。」嚴林攔著他,雙手抵在鈺昊背後。「不要回頭。」他的聲音那麼低,好像他並不是這座龐大宮殿至高無上的主人,好像害怕驚碎了什麼,從此所憧憬的一去不回。他緩緩靠上去,抵著鈺昊的雙手環到鈺昊脖子上,像孩子一樣抱住鈺昊。他總覺得自己比別人都長得快。懂得快,比任何一個兄弟都成熟,理智,但現在,他真的好想只當一個孩子。只有孩子,才不用為自己犯的過錯負責。沒有誰會永遠把一個孩子犯的過失記在心上,永不原諒。但他已經長大,大到可以做一個昊君,負起天下蒼生的重任,隨意處置一條人命。他已經十五歲,再也不是一個可以得到原諒的孩子。「為我寫一幅字。」嚴林一邊說著,一邊慢慢鬆開環住鈺昊的手。鈺昊低聲問,「什麼字?」「隨你,寫好了,放在桌上,等我回來看。要是我晚了回來,你就吩咐常在給你準備午飯,昊君殿你可以隨意去,只是別出大殿門就好。」鈺昊聽著他的叮囑,沒有動靜,半晌後,才轉過身來。嚴林已經走了。側殿的門半開著,剩下他一人,空落落的,讓人渾身不安的孤寂。鈺昊低歎一聲,走到門前,打算把木門關上,他還真不知道該給嚴林寫一幅什麼字才好。一個人影忽然從門外無聲無息地彎著腰鑽進來,鬼魂似的,嚇得鈺昊後退了兩步。「誰?」「鈺昊君主,我是奉麗妃娘娘的命,來給君主傳話的。」鈺昊定了定神,盯著眼前的人,回頭探究窗外是否有人偷窺後,轉過頭來,慢悠悠道,「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君主不知道我說什麼不要緊,要緊的是,君主知道嚴林二皇子現在去做什麼了嗎?」鈺昊沉默了一會,才道,「我怎麼會知道?」「君主,」那人看看四周,悄悄靠近了一步,壓低聲音問,「君主可曾聽過恭立幹這個名字?」……
嚴林確實是去見恭立干。天牢,在別人的眼裡戒備森嚴,難以進入。在堂堂昊君眼裡,進去巡視一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暖轎在天牢外停下,隨行的人剛報上嚴林的字號。主管天牢的牢差立即腳不沾地的趕出來招呼,陪著笑臉把嚴林往裡迎,一邊吆喝人把牢房裡的蠟燭通通點上,去點濕氣,一邊又命人把牢裡的名冊拿來給昊君過目。嚴林淡笑著擺手,「不必了,我又不是過來審案的,隨便看看罷了。父王從前吩咐過,管事不能老呆在宮裡看奏章,也該躬身親問,多巡視一下各處。恰好今天經過,就進來瞧瞧。」「君主真是勤於理事,體察下情。這麼冷的天,還親自過來巡視天牢,唉喲,君主小心,這裡潮濕,小心著了寒……」嚴林聽著牢差絮絮叨叨,小心慇勤地獻好,也不說什麼,負著手,一派從容地往裡緩緩踱步。腿傷還未盡好,走起來仍會覺得疼,但他好強慣了,不容人同情可憐,更討厭有人攙扶,強忍著緩步行走,竟沒人瞧出不對來。從儲藏文件,交接公事的前庭進去,延著一條青磚直道過去,就是正式關押犯人的地方。到了這裡,鐵栓木柵門更多起來,一道套一道,每道門都有專人看守。從中間甬道進去,左右兩邊都是小間小間的牢房,有的空著,有的關著戴上手腳鐐銬的犯人。眾犯神態不一,有的見有人來,直目瞪視,暗含恨意,有的只是呆呆坐在乾草堆上,眼神茫然。嚴林看了一會,誇道,「這裡雖有些潮,但還算乾淨。你這人辦差不錯。」牢差得了他一句誇獎,臉上笑得幾乎開花,「下官只知道勤懇辦事,算不上什麼功勞。君主您才是辦大事的人,下官雖然官小,但也常聽大臣們誇獎君主,說君主雖然年少,但聰穎勤奮……」嚴林不置可否地聽著,也不做聲,仍舊緩緩踱著步子往前走,隔了一會,似無心想起,問,「前陣子有個御史誹謗國戚,被父王關進了天牢,現在還關著嗎?」「御史?哦!君主說的一定是恭無悔。還關著呢。君主請這邊走。」牢差把嚴林引到恭立干的牢房外。(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