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侍候他日子久了,一聽他的語氣就知道出了事,暗暗叫苦,又埋怨鈺昊,不知道這落難的舊昊君又幹了什麼,惹毛了炙手可熱的新昊君君主,這下大家都倒霉。只好趕緊過來陪著笑臉答道,「已經準備好了,都擺上了。擺在靠側廳雕花窗戶旁,這樣君主可以一邊用膳一邊觀賞小院的梅花。」嚴林沉著臉道,「誰有那個閒功夫賞梅花?風花雪月,不思上進,我是這樣的人嗎?」說完才想起鈺昊最喜歡賞雪賞梅,自己心情不好罵常在洩憤,卻把鈺昊掃了進去。常在也冤枉,把晚飯擺那裡,還是自己特意吩咐的,本來就是為了逗鈺昊高興。常在哪裡敢說冤枉,依舊陪著笑道,「這樣……把飯菜都移到裡面來?」「不用了。」嚴林低頭想了一會,反而笑了一聲,「再這麼移來移去,什麼時候才能吃得上?只怕連你也會罵我反覆無常了。」常在連說不敢。嚴林擺手道,「少廢話了,吃飯吧。」當即上來幾個內侍,小心把嚴林攙了過去。鈺昊還站在原處,常在見他似乎不想動,悄悄走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作揖賠笑道,「鈺昊君主,你好歹可憐可憐我們這些下面的,別再惹昊君生氣了。他要是惱了,不知道多少人要倒大霉,您就當做做善事吧。」邊求邊拽,竟真的把鈺昊拽到了桌邊,和嚴林對著坐下。飯菜熱氣騰騰,噴香誘人。嚴林掃了一眼,全是按照自己囑咐,儘是鈺昊平常愛吃的,暗誇常在會辦事,瞪了面無表情坐在對面的鈺昊一眼,陰沉沉問,「你怎麼不吃?難道還想耍脾氣?」鈺昊見他那表情。知道發怒在即,只好拿起筷子,隨便夾了一片冬菇,塞在嘴裡胡亂嚼著,連什麼味道都沒嘗出來就硬吞下喉嚨。嚴林何等聰明。猜也猜得出來是怎麼回事,冷眼瞅他片刻,心裡暗歎,和自己吃飯,也難怪他食不知味,恐怕只有自己這個礙眼的不在,他才會有胃口。不由一陣灰心。灰心之餘,卻仍擔心鈺昊在應印院弄虛了身子,要是飲食還不調養回來。以後會落下病根。嚴林邊想邊吃,其實也是食不知味,吃了兩口菜就放了筷子,蹙眉道,「都不合胃口,不吃了。」讓侍從把他扶起來,伸指對著也放下筷子的鈺昊警告道,「我不吃。可沒允你不吃。這些都是你愛吃的,你給我把它們給吃光了。常在。」「在。」「給我盯著他。」「是。」「不吃飽不許他停筷。」「是。」常在應了一聲,為難地小聲問,「君主,奴才怎麼知道他吃飽了沒有呢?」「蠢材!你不會自己掂量嗎?」嚴林輕罵一句,拿漆黑的眼珠盯著鈺昊。鈺昊被他盯得沒法子,只好重新拿起筷子。嚴林這才滿意,讓人把自己攙回內室,道。「整天躺床上,越躺越懶洋洋的。把我扶到椅子上坐一會吧。」剛剛坐下,肚子忽然咕了一下,不但嚴林自己聽見,連扶他的兩個侍從都聽見了,三人都愣了一下。兩個侍從不敢笑,忍得非常辛苦。嚴林自己倒笑了起來,吩咐道,「去,弄一碗米飯。一碗米粉排骨,還有隨便一碗什麼熱湯過來,我就在這裡吃。」兩個侍從趕緊應是,飛快出了門,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嚴林就在裡面等著,一邊想鈺昊也該在那邊吃得痛快些了。吃的還沒有上來,內侍過來稟報,「於城君主求見。」「哦?」看來今晚這頓飯真不容易到口,又來了一個壞人胃口的。嚴林盯著屋頂出了一會神,對內侍道,「你告訴他,我傷口疼,現在剛剛好點,還沒有吃飯呢。問他有什麼事,如果不要緊,就明天再來。」內侍答應著去了,不一會回來稟報,「於城君主說是急事,求君主給他一點時間,就是一邊吃飯一邊聽他說兩句也行。」嚴林不屑道,「他能有什麼急事,不就是鈺昊的事嗎?要修理鈺昊,他還不夠格!」磨著雪白整齊的牙冷笑了一會,道,「讓他進來吧,我倒看他怎麼向我討人。」內侍出去領了於城進來。於城近來春風得意,在皇上面前出了不少風頭,現在又被皇上賞了一些權柄,連應印院也歸他管了,見了誰都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樣。到了嚴林面前,瀟灑地行了個禮,呵呵笑道,「看見君主身體好多了,我心裡真高興。本來昊君有傷在身,是不應該隨便打擾的,但是有一件事,不請示昊君,我又不敢隨便做主。」「來,坐下再說。」嚴林要他坐下,溫和地看著他,「皇上交給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向來都有主見,事情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必事事來請示我。怎麼?有事要我給你出主意?」「正是。」於城在椅子上躬了一下身子,坐直了,「皇上指派我管應印院的事,應印院從前是君管的。」「嗯。」「我查了一下犯人名冊,好像少了一個。」「哦?」嚴林嘴角抿著不明顯的笑,「應印院居然少了人,那豈不是天大的事嗎?你怎麼不立即回稟皇上?至少應該把應印院的頭頭拿下來,嚴加審問。張來你問了沒有?」「問了,」於城似乎早打定了主意,仍然呵呵笑著,「如果真的逃了人,早直接稟報皇上了,我只是說好像少了一個,沒說真的少了一個啊。張來一說,我就明白了,是君把人給放了。」「明白了。」嚴林往桌子上輕輕一拍,裝作恍然道,「你說的是鈺昊。」說罷斂了笑,沉聲道,「鈺昊是我下令放的,他的案子我已經親審了,是被冤枉的,所以從應印院放出來。怎樣?你懷疑我審得不清楚?」「不不。」於城道,「君親自審的案子,絕對是清楚的。」嚴林見他這次說話清楚,言辭不卑不亢,倒像胸有成竹的樣子,暗中疑惑。於城這副神色,一定留有後著。會是什麼呢?尋思片刻,隱約已經猜到,頓時心內一震。事情不妙!只聽於城侃侃道,「君管應印院的時候把鈺昊的案子給審了,結了,那是誰也不敢駁回的事。但另外有一件關於鈺昊的隱情,恐怕君被隱瞞了。鈺昊被關押在應印院的時候,又秘密對外傳送了書信。君管過應印院,犯人送信的規矩,不會不知道吧?」嚴林眼皮猛地一抽,知道被自己猜個正著,不動聲色地道,「應印院的規矩我清楚得很。」「是。」於城慢吞吞拖了一聲,又道,「應印院的犯人,不管有罪無罪,都不許向外傳遞書信,這是為了避免溝通聯絡,串對供詞。而如果傳遞書信的對象還是宮內待罪的嬪妃,那後果就更嚴重了。先王定下的規矩,串通勾結,視同謀逆大罪。」「這恐怕要看情況吧。」嚴林微笑著截住他的話,「待罪嬪妃,也要看是什麼關係。如果是母子至情,也許是思親心切,一時做了傻事罷了,也用不著扯上謀逆大罪。」「哦?君怎麼知道鈺昊的書信是給誰的?總不會這件事,是君點頭的吧?」怎不知道這是陷阱,只要一點頭,罪名上了自己這個君身,說不定他明天就是第二個鈺昊,冷冷道,「別把這事栽我頭上。我看你比我還清楚內情,上次鈺昊傳遞書信,不也是你知會我的?依我看,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你和上次一樣處理就行了,我受你這個人情,日後自然還你。」?看他不入套,也不著急,他敢過來這裡和嚴林攤牌,早就和母親謹妃,以及幾名心腹謀士來來回回商量了多次,處處都想得周全,一計不成,當即把第二計使了出來,裝作釋然地笑道,「這次的事,和上次的事怎麼同呢?從前是想傳,但畢竟沒有真的傳到,只是個欲傳之罪。這一次,那書信卻是真真切切到了的手,溝通串供的事就成真了,唉,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處置。再說,這還不只牽連一個鈺昊……」語氣一轉,壓低了嗓門,「在應印院中,能把書信傳遞出來,還要能交到手中,那可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君知道負責傳遞的是誰嗎?」(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