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昊急得不知該怎麼辦?嚴林打贏,他是萬萬不願意的。但萬一嚴雨把嚴林打傷了,那可是死罪。?這兩個一母同胞的兄弟,嚴雨也就罷了,向來如此魯莽,但嚴林今天竟然也瘋了似的,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沉靜收斂。?鈺昊三番兩次上去要把他們分開,卻被他們兩個不約而同地推開了。?嚴雨和嚴林兩兄弟好像仇人見面,恨不得把對方撂在地上,不過一會,又纏鬥在一起,兩人雙雙摔在地上,滾了兩滾,又一翻身,同時跳了起來,衣裳都撕破了。?「嚴雨,你……」鈺昊還沒有說完,嚴雨想是被打毛了,狂叫一聲,又紅著眼撲了上去。?嚴林也不避開,直接就迎了上去。?兩人又打成一團,從小學的招式都各自施展出來,打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鈺昊不懂武功,在一旁看得眼花繚亂,生怕他們其中一個受傷,最後吃虧的都是嚴雨。正急著,忽然聽見一聲悶哼,像是有人受傷了。?鈺昊心臟霍地一跳,太急了,竟沒有聽清楚是誰發出剛才的叫聲。他衝上去看,兩個打得亂七八糟的君主都住了手。?嚴雨正從地上搖搖晃晃爬起來。?嚴林靠牢房的牆角坐著,大腿上一枚匕首刺了進去大半,淅淅瀝瀝淌著血。?嚴雨刺傷了昊君!鈺昊覺得心臟的血都冷了。?他的手不由自主發起抖來。這不是鬧著玩的,刺傷昊君的罪名,和刺殺皇帝的罪名是等同的,這是無論身份何等貴重也無法赦免的重罪。?「你怎麼……」嚴雨站起來,才看清楚為什麼忽然住手。他比鈺昊還愕然,趕緊彎腰去扶嚴林,「我不是有意的……」這匕首,一定是剛才打架時從靴子上掉下來的。?不會是剛才發起狠來,隨手從地上摸個什麼東西就打……?嚴林的眼神十分可怕。?嚴雨焦急地湊上來,還沒有靠近。嚴林已經自己扶著牆站起來,坐到了椅子上。?「你要快點止血……」?到底一個娘生的,嚴雨看見嚴林的大腿血流如注,心也怦怦直跳。挨上來要幫嚴林看傷口,「我要去拿點藥……」?還沒說完。嚴林冷不防一腳踹在他腰間。這一腳帶怒而發,用的是沒有傷的左腿,踢得嚴雨當場倒下,蜷成蝦米一樣,半天爬不起來。?「你……」鈺昊本來還擔心嚴林傷口,見了這個,頓時把那一絲可憐都拋到九霄雲外了,跑到嚴雨身邊,把嚴政小心翼翼扶起來。「嚴雨?」憤怒地瞪了嚴林一眼。?嚴林木著臉,此刻眼睛看著牢門,彷彿什麼也沒注意,連腿傷也沒去關注。?嚴雨被踢得嘴唇發青,慢慢站起來,「我沒事。唉喲!」忽又叫了一聲,抓著鈺昊的肩膀察看他脖子上的傷,「不好。這是燙傷,要快點拿藥來。你……你怎麼也不叫疼。」?「嚴雨。」嚴林像已把事情想過了一遍,開口了。?兩個站著的,都連忙把視線轉到他身上。?「出去弄點水,把這裡的血擦乾淨,給我拿一套乾淨衣裳來。」?
嚴雨剛回宮還沒兩天,好像一頭栽進了黑胡同,在應印院和親哥哥狠打一場,接著收拾善後。迷迷糊糊過了一個白天。?麗妃宮的侍衛們趕去應印院,把他押回母親那邊,進門的時候,才看見應印院的頭子張來已經被麗妃召過來了。?此刻跪在階下,哆嗦得不成樣子,拚命磕頭,「小的該死,小的沒長眼睛,竟然一個不留神,把嚴雨君主當成了嚴林君主。就糊里糊塗讓他進牢房裡去了。娘娘您也知道,嚴林君主有令,牢房裡面除了他,連小的都不許進去一步。總之是小的該死,沒有攔住嚴政君主,小的瞎了狗眼……」?「好了。」麗妃沉著臉,「裡面也沒出什麼事,不就是脖子上面弄了點傷嘛。只不過叫你過來問問,用不著這麼哭哭啼啼的。記住,以後把嚴林嚴雨分清楚點,你這雙眼睛再瞎一次,我就叫人把它給挖出來。」?「是是,小的再也不會錯認了!」?麗妃一掃眼就看見嚴雨被抓回來了,卻沒有做聲,打發了侍女們從裡面取出兩錠金子賞給張來,吩咐道,「日後辦事小心,昊君不會虧待你的。今天裡面的事,都有些什麼人知道?」?「稟娘娘,應印院的人都不許靠近那間牢房,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小的手下們口風向來都緊,不會亂說話的。」?麗妃笑了一聲,「也不怕他們亂說話,本來就沒有什麼好說的。昊君審個犯人,別說弄點傷,弄死了也不算什麼。」?「是是。」?「回去吧。」?打發了張來,麗妃轉身進了內房。嚴雨今天犯了大錯,多少有些不安,低著頭跟在麗妃後面,見麗妃坐下,一言不發,臉色和往常大不相同,心裡知道母妃這次生氣得厲害了。?他小心湊上去,低聲叫了一聲,「母親……」?麗妃沒有理會,隔了一會,嚴雨又尷尬地叫了一聲。這次麗妃像是聽見了,眼睛緩緩抬起來,往嚴雨臉上看了看,歎了一口氣,豆大的眼淚忽然從眼眶滾了出來。?「母親!」嚴雨慌了神,雙膝跪下,結結巴巴道,「兒子不孝,兒子該死,母親千萬……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要打要罵,都是兒子的錯……」?麗妃也不理他,拿手帕死死摀住嘴,狠哭了一會,才收了聲氣。瞅嚴雨一眼,冷笑道,「我怎麼敢生氣,你越發有出息了,天不怕地不怕,在我的宮殿裡鬧事打人還不足,還要到應印院去。」?「母親,我不是去鬧事的,我只是想見見鈺昊。您不知道,他在裡面被欺辱得……」?「我才不管鈺昊怎樣!」麗妃呵斥一聲,頓了一頓,盯著嚴雨的眼睛,壓低聲音問,「你對你親哥哥拔劍了?」?嚴雨一愕,低頭不吭聲。?「有沒有這事?」麗妃抓住嚴政的手,用力收緊了。細長的五指,驟一看去,像要擄奪獵物的尖爪。?嚴雨不敢直視麗妃,把眼睛垂下,點了點頭。?麗妃彷彿吃了一驚,驀然鬆開了他的手,沉默下來。?「母親,我不是有意的。兒子再也不敢了,你原諒兒子吧。」?麗妃像第一次看見他一樣,深深地打量著他,「不是有意的?」她輕輕重複了嚴雨的話,臉上浮出一絲不安,「這事有人知道嗎?當時都有些什麼人在場?」?「只有我,嚴林哥哥,還有鈺昊哥哥。沒有外人知道,嚴林哥哥的傷口是我包紮的,血,我也抹乾淨了。嚴林哥哥說,今天的事,誰也不許說。」?嚴雨試探著靠過去,今天母親生氣得厲害了,連他都有點害怕。幸好,麗妃沒有像嚴林一樣冷冷地推開他,她伸出似乎正在顫抖的雙手,像小時候一樣把他的肩膀輕輕摟著。?「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麗妃抱著自己的小兒子,歎著氣。?大雪停了,天卻越來越冷。?她早預備著兒子登上昊君位,難過的坎會越來越多,想不到,第一道坎,就應在這個小孽障身上。?刺殺君主,這是什麼罪名啊……?「今天的事,太陽還沒有下山,我就已經知道了。」麗妃緩緩地吐著氣,「我這邊知道了,保不定謹妃那邊,也會有消息。」安靜的內室,迴盪的低低的聲音有點陰森。?「謹妃?」嚴雨吃驚,「應印院裡面,怎麼會有他們的人?」?「能有我們的人,怎麼就不能有他們的人?說不定,還有麗妃那邊的人呢。」麗妃冷笑,雙手卻極溫柔地撫摸著懷裡的兒子。?很奇怪,這一對孿生兒子,一個彷彿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長大,大到永遠無法摟著抱著。?另一個,卻又彷彿永遠無法長大。?只要她這樣摟著,就會覺得這個小兒子,永遠都需要親娘這樣呵護著,不受外面那些齷齪的人們的傷害。?「嚴雨,要是這事傳出去,你知道會怎樣嗎?」?「知道。」嚴雨沉聲道,「我會死。傷害君,是絕不會赦免的死罪。但是母親,」他在麗妃懷裡抬起頭,眼睛裡裝滿了期待,「嚴林哥哥說了,他不會讓這件事傳出去的。就當從沒有過這事。」?「能夠不傳出去,當然最好。可要是保不住密呢?」(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