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鈺昊絕望的吼出心底最深的無望。
身邊那些宮人們湧上來,迷亂的揮退了所有人,緊緊抱著他,不放,不放,鈺昊不放手!
政嚴,你是鈺昊的。
不放你!不放你!絕不放手!
政嚴,你是鈺昊的!鈺昊不要你離開鈺昊!
你說過要和鈺昊過完這一輩子的啊!你說過的啊!你還說過,要將政事都丟給政珉於他們,他們就逍遙自在遨遊江湖的啊!政嚴,他們說過今後要過平平常常的日子啊!你不能留下鈺昊一個人!你怎麼能留下鈺昊一個人?!你為什麼要留下鈺昊一個人?!
捧著他的臉,鈺昊失聲痛哭起來:
政嚴,十六歲那年和你相遇,到如今,他們也不過就只有那匆匆十四年的相處時光。再除去中間離別鬥氣的時間,他們真正守在一起的時間,有多少?
政嚴,如果早知道,你鈺昊相守就只有這短短十數年光陰,鈺昊還怕什麼時間會磨損愛情?鈺昊還怕什麼你會因大之衰而埋怨鈺昊?如果早知道你鈺昊只有這麼短的時間,鈺昊寧願你恨鈺昊怨鈺昊,也要把你鎖在身邊,不讓國事分了你的心神,耗了你的心血!
是鈺昊錯!
是鈺昊太自以為是,是鈺昊忽略了世事無常,生死有命,是鈺昊不懂得挽留住相守的不易與快樂,天真的以為他們真能相戀相守一輩子,愚蠢的相信他們真能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是鈺昊的錯!!!
撕心裂肺的哭聲,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
是鈺昊嗎?鈺昊模模糊糊的想著,鈺昊為什麼會哭得這麼厲害??
……鈺昊……為什麼,會哭……
哭,有什麼用?
腦中有一個聲音冷冷說道:哭吧,哭吧,哭吧。你哭到海枯石爛你哭到滄海桑田你哭到世界到了盡頭,他也不會再醒來。
……他也不會再醒來……
……不會了……再不會了……永不會了……
止住哭聲。呆呆的看著懷中的他,身體已經冰涼,怔怔的凝著他清瘦的面容,鈺昊不敢相信他真的就這麼走了。
失去了!
鈺昊真的失去他了!
他再也不會鬧鈺昊、嗔鈺昊,對鈺昊撒嬌。對鈺昊使壞了。他真的已經永遠離開鈺昊了……
心中充斥著的想要毀天滅地的狂暴情緒激盪得讓鈺昊整顆心像似要從胸膛中迸裂出來,鈺昊忍不住長嘯出聲,一洩滿腹悲憤怨怒!接著,胸口一緊,一口血噴了出來,然後,鈺昊的眼前一片黑暗,什麼也不知道了……
鈺昊睜開眼時,耳邊響起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你終於醒了。昊君,你感覺如何?」
是十三。
鈺昊迷惘的問他,「我這是在哪裡?」
「你昏迷了十天。」十三將鈺昊扶起坐好,神色複雜的看了鈺昊半晌,方說道,「昊君,人死不能復生,政嚴死了。你,得好生活下去。」
是啊,政嚴死了,鈺昊也死了,剩下的那個鈺昊,仍得生活。
鈺昊輕輕笑起來,「是啊,我得好好活下去。」
政嚴,你要鈺昊活下去。那,他們就讓鈺昊仍然活著吧……
一邊喝著十三為鈺昊準備的湯藥,一邊聽著十三絮絮說著鈺昊昏迷期間發生的一切:在天康帝駕崩的次日,皇太子政珉即即位於太極前殿,定帝號為光大,於明年改元,他下詔大赦天下,並詔內外文武各復其職,遠方悉停奔喪……
有些恍惚的聽著這些對鈺昊而言無關緊要的事,鈺昊告訴自己:那人死了。而鈺昊的生活仍得繼續……
於是,此後就如常的上朝下朝,如常的處理軍務,如常的生活著……
五月,乙卯日。
光大帝尊皇太后章氏為太皇太后,皇后沈氏為皇太后,立妃王氏為皇后,皇子至澤為太子。
五月,庚寅日。
光大帝以於為驃騎大將軍,進位於司徒、錄尚書、都督中外諸軍事。遷鈺昊為散騎常侍,右衛將軍如故。
六月,甲子日。
群臣謚大行皇帝曰文皇帝,廟號世祖。
六月,丙寅日。
葬大行皇帝於永寧陵。
鈺昊與群臣扶槨到永寧陵。陵前有石麒麟兩隻,均為雄獸,守在陵前,東西相望。這一對石麒麟造型靈巧凶悍,紋飾絢麗華美。這樣子的守陵獸,確實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慄。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幕幕莫名其妙的的情景:
有人說,「你不做我的皇后,他們百年以後,也許就不能同陵。不過沒關係,嘻嘻,我有替代的東西哦。你看,我準備了兩隻麒麟,都是雄獸呢……」
石獸雕好時,有人指著它們,笑說,「西側那只獨角的,是我。你看,它身上有政嚴草,那政嚴草,就代表了我!東側那只雙角的,就是你!」
然後又有人不解的問,「為什麼我是雙角獸,你是獨角獸?」
那人又是笑,還帶了些不好意思的扭捏,「嘿嘿,世人傳說,獨角的獸比較任性脾氣比較怪嘛……」
「嘻,你還知道你比較任性啊?」
「嘿嘿嘿。」
……談笑的二人,濃情蜜意的二人,含笑相擁的二人……
……那,是鈺昊的前生吧?是鈺昊曾經愉快歡笑過的上輩子吧?
輕輕拭去臉上的不明液體,鈺昊不解的問自己:已經是夏日了,為什麼,還是,那麼,冷?
第六十五天了。
他離開鈺昊,已經有六十五天了。
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氣息,再也無法擁有他的溫暖。
什麼叫做痛徹心扉,鈺昊想鈺昊是徹底明白了。
鈺昊不是一直堅信著時間是治癒一切傷痕的良藥嗎?為什麼鈺昊一天比一天更心
痛?為什麼鈺昊一天比一天更憔悴?為什麼鈺昊一天比一天更寂寥?
政嚴,你到哪裡去了?
這麼多天了。你為什麼從來不曾入過鈺昊的夢?那一年征討留異,鈺昊頸中一箭,
瀕死時,因為放你不下,所以拼著最後一口氣。回魂到你身邊,只為見你最後
一面,而如今你卻……
騙子!政嚴,你是一個騙子!
你說過一生一世你要不夠,生生世世都要跟鈺昊在一起的為什麼,你要離鈺昊而
去?冷冷清清的月光自窗外灑進來,視線所到之處,皆是他的影子:倔強的,生氣
的。含笑的,怨怒的……屋子裡,那人曾和鈺昊嬉鬧;床上,那人曾和鈺昊癡纏;
園子裡,那人曾和鈺昊相信相偎……
記憶清晰得一切彷彿才發生一般,歷歷在目……
突然間怒從心頭起!
政嚴,你不要鈺昊,難道就沒有別人伴鈺昊嗎?!
起身。更衣,梳裝。
銅鏡中,映出來的人絕美脫俗這是天下皆知的佞幸鈺昊。即使憔悴,卻仍美
麗。
是啊,是鈺昊。
已經不在了,已經被鈺昊所埋葬了。如今活著的,只是「鈺昊」。子
高,他有妻有子有權有勢有錢,怎會輕言生死?自然。他得好好活下去。
對著鏡中的自己,鈺昊滿意一笑,隨後即往外走去。
政嚴,你不在鈺昊身邊,鈺昊,會找其他人來代替你!
秦淮河畔,燈火通明,笙歌繚繞,吳儂軟語隨風入耳,舉目所見。皆是一派紙
醉金迷的靡麗風情。
召來風姿樓中最美麗的女子,鈺昊放肆的尋歡作樂……
女子因為疲倦,沉沉欲睡,雖然鈺昊也很累,卻依舊睡不著,女子身上的脂粉味
讓鈺昊覺得剌鼻,鈺昊,已經習慣被那種淡淡的、好聞的、清爽的陽光味道所包圍。
也許,鈺昊已經不習慣女人了。
於是揮退了女子,鈺昊又召來風姿樓中的孌童。
本想壓倒他們的,但看著他們,突然之又沒了興趣。那就睡覺吧,讓這些天來
未曾好好睡上一覺的鈺昊能做個好夢吧鈺昊已經,有六十五天,沒有好生睡過了。
這些天來,夜裡總是睡不著,即使入睡了,不久後又會醒來,醒來的時候,枕
畔總是濕的……
只是那些或美麗或雄武的男人們,依舊無法能讓鈺昊入眠。
鈺昊苦澀的笑起來,依然無法入眠啊。
鈺昊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了將軍府,莫時悄悄告訴鈺昊,「安成王又來了。」
於又來了?
鈺昊不由皺眉,心上湧起一種焦躁。自從鈺昊搬回將軍府後,於每日必會來訪,
總是羈留到夜深方離去。叫他不要再來了,他卻總是微笑,「昊君,皇兄已經
死了,給鈺昊一個靠近你的機會。」
呵,於,又來了啊。
鈺昊往客廳走去,他如常的端坐於此,不過今日他身旁卻侍立著兩個侍衛,鈺昊不
由取笑他道,「怎麼,王爺開始覺得京畿治安不好,外出訪友也得帶著侍衛
了?」他只是笑,「我現在身居尚書省,自然得小心一些。」
是啊,他現在身為司徒,錄尚書,總理朝內外一切政務。政嚴,你兒子的江
山,也許,遲早會是此人囊中物。
政嚴?
怎會又想起他?不是已經決定把一切過往統統埋葬了嗎?如煙一場,記得又如
何?癡心薄倖,仍是一切空啊。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變永垂不朽永不
可替代的。沒了舊人,且尋新歡來填補吧。眼前這男人很英俊,看上去身體也
挺不錯,一直以來他又對鈺昊非常有興趣……
呵呵。就是他了。
鈺昊不動聲色的說道,「其實用不著每天都來舍下。雖有高人護駕,但若有什麼
萬一,十個鈺昊也保不下來啊。」
「昊君,」他飽含深情的看著鈺昊,輕歎出聲,「為了你,什麼都是值得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