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面不紅心不跳的說道,「天意我大,那是說給天下人聽的,天意我政嚴才是真!喂,安然敢如此惺惺作態,你還保他不保?」
鈺昊知道,這回政嚴的憤怒半真半假,一半確是真的,一半卻是做給鈺昊看的,他要讓鈺昊明白,安然僭越至此,無論如何也是不能留他他要鈺昊不再保他!
心裡歎息一聲:鈺昊早將話說得那般透徹直接,安都你卻是仍不知收斂,如今鈺昊也救你不得了……朋友之義已盡,作為政嚴的愛人,自然會為他除去任何可能會威脅到他的江山、他的統治、他的安危的障礙!
執起那人的手,放到唇邊輕輕一吻,鈺昊含笑道,「皇上若要拔掉驕橫犯上的安然,臣願一效犬馬之勞!」
「絕不猶豫,絕不心軟?」
「絕不猶豫,絕不心軟。」
得鈺昊這句話後,那人方滿意一笑,「這還差不多。」
次日,朝堂上,天意帝允了南徐州百姓為安然立功德碑之議。只是當初天意帝曾派江州刺史周迪出鎮湓城,並召周迪之子入朝,周迪並不應召。因為彼此皆心知肚明,召周迪之子入朝,明為一睹將門虎子之英姿,實際是以周迪之子為人質。故周迪再三推脫,並不應召。眼見周迪並不領天意帝之令,於是其他南江酋帥,也多不受天意帝之詔。當時因顧著討留異,朝廷沒有功夫收拾他們。在眾皆不應詔之時,獨豫章二皇子周敷入朝,於是朝庭將其進號為安西將軍,賜其鼓吹一部,又賞以女妓、金帛,再令其還歸豫章。周迪自覺周敷不如已,卻如此深蒙帝恩,故心中深深懷恨。於是暗中更與留異大力勾結,並派遣其弟周方興領兵偷襲周敷;又遣其兄之子伏甲船中。詐為賈人,欲襲湓城。所幸尋陽二皇子華皎得察後遣兵反擊周迪。
在眼見鈺昊軍征留異久攻未克後,周迪遂於天意三年二月舉兵應留異,當時,天意帝派吳明徹征討之。自吳明徹征周迪後。因明徹性格太過剛烈,致使鈺昊軍內部人心不和。九月,吳明徹至臨川攻周迪,未能獲取勝利。天意帝於是改派安成王於代替吳明徹,令吳回朝。回朝後,天意帝並未責怪吳明徹,二日後,反授其為鎮前將軍。明徹涕淚交錯,誓言此身必不負帝之深恩。定為聖上鞠躬盡瘁,此生定永戰沙場,得馬革裹屍那一日。
然後,一天夜裡,政嚴認真對鈺昊說道,「我該收拾安然了。」
是啊,也到了他對付安然的時候了。此時周迪已降,留異已敗。與齊、週二國交好,且天意帝封百濟王為撫東大將軍,高麗王為寧東將軍--此時還不拔掉安然這顆眼中釘,更待何時?
安然居功自傲,助天意帝除掉永定帝,誅殺昌,在群臣猶豫之際敢仗劍對皇后作不平之鳴,其擁立之功,朝中除了鈺昊以外。誰也比不上。更何況,他與政嚴聯手,當初政嚴為帝前那一重重同室操戈的黑幕,一層層絲蘿籐纏錯綜複雜的關係,他甚至知道得比鈺昊更多,更深。--一個人知道的秘密越多,通常意味著他遭人滅口的可能就越大。在立下這麼多功勞,知道這麼多內幕後,安然不但不知道收斂韜晦,反而居功自傲。且指使百姓上表為其立功德碑……不但不知道遜功於主,反而常常干涉政務
再加上那年重殿失火的種種可疑之處、以及征周人回來後的諸般驕橫之態
讓政嚴想留他,也困難啊!
政嚴歎息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他既不安於臣位,我又怎敢身居君位而不加以警惕?!」
「無論是誰,阻了我的路,我就不能容他!」他的目光變得狠辣,閃著凶狠的光,「我已經決定,要除了安然!」
「殺安然,你是早有打算、早做好安排了吧?」
「不錯,」他坦認,「那年他們重殿遇剌,他早不到遲不到,偏偏在他們要脫險時到,那不是來得太巧了?焉知他是不是一直在一旁觀望,見我仍死不了,方出手相助?而且,他將玉扉他們盡數剿滅,不留一個活口給他們審訊,誰知他們是不是早有勾結,他臨時反悔,怕我再追究,所以殺了南王以滅口?--當年我既能收買他,別人自然也可以收買他,許下高官厚爵,他又怎會不從?甚至在玉扉殺了他們後他再殺了玉扉,那時朝中無人,他要奪權篡朝也不是沒有可能。」
思索了很久以後,鈺昊皺眉問他,「安然的確是已不能留,但他戰功顯赫,封爵進位,其家人也極得聖眷,驟然降罪誅殺,不但他本人不服,而且極易為百官所猜忌,導致朝局被擾亂不如緩遲數年,將他明升暗降,剝掉兵權,然後再行處置,一步一步來,更為穩當些。政嚴,君臣相疑,則國家動矣。君臣上下相安,則有心人士無隙可趁啊!」
政嚴冷冷一笑,「安然驕傲跋扈,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其勢力之盛,朝中誰人不讓他五分?逃犯一至他家中,官兵就不敢捉拿。他敢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大宴賓客照他這個樣子發展下去,再過幾年,是不是就真要坐上龍椅得踞大寶?趁著現在才打了勝仗,我、要、殺、了、他!」
「你,打算怎麼做?」
他面無表情的說道,「上次征周迪鈺昊派了吳明徹,那時安然正在討留異,人人皆以為是因前線戰事吃緊,他脫不了身去征討周迪,所以也就沒有什麼異樣的想法。但當留異已敗,而鈺昊軍仍未平周迪時,下頭人皆認為該由安然領兵出征,我卻依然沒派他上戰場,仍由吳明徹對敵,更在其後改派了於出戰……所以,下頭人們應該已經開始在領會聖意。如今,我再安排些人手彈劾他,並頻繁派遣台省中人考問安然的部下,稽察叛逃的士卒。人們更會明白安然岌岌可危……牆倒眾人推,自然,就不致有什麼『變起倉猝』的事,人心當然安穩,朝局也仍是穩如磐石。」
鈺昊的萬歲,你真的是算無遺策……
遇上這樣一個精明主子、不世梟雄,安都,你,命不久矣!
京官是最會望風觀色的,眼見聖心似乎在暗惱安然,於是彈劾安然的折子日漸增多……
因局勢越來越不利於已身,安然於是派其手下周弘實依附于于舍人蔡景歷,並向蔡景歷打探台省中各事務。
偏那蔡景歷又是一趨炎附勢之徒,揣度著聖意,他斷定天意帝是定會除去安然,於是上折子,向天意帝一一述說安然之惶惶之意,不法之跡,斷然宣稱安然必會謀反。
那人笑著拿來蔡景歷的折子給鈺昊看,只見那蔡景歷寫道:
臣蔡景歷彈劾安然僭越犯上驕橫跋扈之四大事。
折子中細細寫了安然的四大罪:
一、天意帝稱帝才一個多月,重殿失火,安然竟敢率領帶甲之士入殿救火。
二、慶功宴上,帝君賜酒,安然敢不叩拜,直接接過酒就飲。
三、安然常在府內大會僚友,賦詩比武,動至千人。
四、安然部下將帥常不遵法度,一旦受到捉拿,就跑入安都府中,致使巡檢官員無法搜查。
五、安然每有表啟上奏,封好後,想起還有事情,就開封又寫上幾個字,道:「又啟xx事」,像寫家信似的,毫無恭謹語氣。
六、安然陪天意帝在樂游苑禊飲,竟親狎地與帝王逗樂,問:\\\『與作時相比,味道一樣不?\\\『聖上不答,安然還再三追問。宴後,又向皇上借用供帳水飾,稱要領妻妾們也來此歡會一下。
七、次日,身為人臣的安然敢坐於萬歲的御座上,由賓客佔在群臣位子上,舉杯給自己上壽。
四、天意三年,安都所鎮守的南徐州百姓上表,要求為安都立碑,歌頌安都功績。帝君尚未敢立碑以頌德,而安然以一武人之身竟享此殊榮,此舉更為大僭越!
看著折子,政嚴冷冰冰的笑了,「有這折子,給天下人看時,足夠了。」
五月,天意帝召安然還京述職。安都自京口返還玉國,他屬下軍隊進入石頭城。
六月,天意帝於嘉德殿賜宴安然,又召集安然部下軍隊在尚書朝堂賜宴。
嘉德殿中擺著五張几案,天意帝的座下依次坐了安然和安然的幾位心腹將領。
天意帝笑容可掬,舉杯與眾同飲。
絲竹齊鳴觥籌交錯,天意帝手一拍,數行歌姬翩然出現,嘉德殿中,風情萬種的歌姬們迎著絲竹管樂盈盈起舞。醇酒美人,一時之間,安然與其部下都有些眩惑……
那眩惑倒並不一定是為著麗人美酒,只因在設筵前,怕安然不接受制裁,那酒中早下好了迷藥……
正值君臣共飲,其樂融融之際,突然,「砰」的一聲響,天意帝摔碎了手中玉杯,鈺昊領著早準備好的伏兵們衝了出來……
沒花費什麼力氣,他們很輕易就拿下了安然,將他囚禁於嘉德西省。(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