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帝給自己倒上一杯酒,目光溫存的看著在座諸將領,說道,「此次平周人,諸卿功不可沒,來,朕敬諸卿一杯。」
諸將領莫不離席跪下,齊齊舉酒道,「謝主隆恩。」
天意帝只略舉杯呷了一口,含笑道,「朕素不善飲,諸卿請隨意。」
但天子跟前,誰敢放肆飲酒任意調笑?眾將皆是拿了一萬個小心的在用餐,怎敢隨意?
見席上只聞及咀嚼聲,天意帝不由莞爾,「怎麼,還真如聖人們所言食不語嗎?諸卿皆是征戰沙場的熱血男兒,怎的如此拘緊?嗯?」
有將領大著膽子說道,「臣等對陣殺敵自是奮勇拚搏,只是今日,覲朝龍顏,天子跟前,焉敢失儀?」
天意帝自失的一笑,「是朕疏忽了。有朕在此,諸卿只怕是不能自在吧。慶功宴,本就是為讓大家高興放鬆的,如今反而讓大家都不自在了。既如此,朕先回宮好了,諸卿慢用,盡興方歸。」
然後,在眾將滿口帝德君恩下,天意帝翩然離席歸宮。
如釋重負的諸將像開了鎖的猴兒般放肆起來,划拳鬥酒,高聲說笑,好不快活。
一直鬧到酉時,方盡興散席。
宴罷,鈺昊慢慢走著,準備回將軍府,遠遠的,就看見他的貼身侍衛王林。王林恭敬的給鈺昊行了禮,然後說道,「皇上,皇上請您速返將軍府。」
速返將軍府?
他在將軍府中等著鈺昊呢。
掩不住心中喜悅,鈺昊一路狂奔回府。
屋內,燭下,那人正微笑著望住鈺昊。
鈺昊吹呼一聲,便衝了過去,緊緊抱住他,不停的親吻他。
「我以為你已經回宮了,沒想到你會過來。」
那人笑了。柔情脈脈,「當然要過來了。這麼多天沒見著你,,我想你。」
「鈺昊也想你。」坐在他身上,將全身重量壓在他身上。手撫上他的臉,發現他瘦了。鈺昊大為心疼,不由呵責他道,「這段時間裡,你都在做些什麼?這麼瘦!」
「我想你嘛。」他的神情楚楚可憐,「你不在身邊,我吃不好,睡不香,當然會變瘦」
鈺昊又是憐惜又是好氣。捏著他的雙頰,逼問,「誰派我去前線的?是誰?」
他卻答得理直氣壯,「除了你,我還能對誰放得下心來?」
除了鈺昊,你還能對誰放得下心來?
政嚴,對鈺昊,你就真的放下心來了?
鈺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派我去,你又當真就對我放下了心?」這次要鈺昊到戰場,監視安然固然是原因,他試探鈺昊又何嘗不是原因:--他仍是怕鈺昊會跑掉,所以乾脆把鈺昊弄到戰場上,跟他離得天遠地遠,看鈺昊會怎麼樣。
他裝傻,一臉的天真無邪,「我怎會對你不放心?讓你去。是因我信任你」
心不在焉的聽著他狡辯,閒不住的手抽掉他的玉簪,拆散他的髮髻,燈下,他的長髮反射出光澤,就似一匹上好的緞子,讓人忍不住想去撫摸。把玩著他的髮絲,理也不理他的辯白,--太過清楚他了,所以他的心思鈺昊絕對是猜到四九不離十。
可能是看到鈺昊對他的說辭完全無動於衷。那人氣餒了,停下來,不再說話。鈺昊的頭靠在他肩上,身依在他懷中,手中繞著他的髮絲,懶得開口,只靜靜聽著彼此的心跳。這時的氛圍是和諧又靜謐的。--只是,這樣的日子,他們還能共渡多少?這一回鈺昊能戰勝回朝,那下一次呢?就算鈺昊能在沙場上連連獲勝,若你一杯毒酒遞過來--你啊,還在想著要除掉鈺昊呢。
「嗯?」
「你說對了,其實這回要你到安然軍中,確實是因為我不放心你。」鈺昊沒有看他,只聽得到他聲音中的沈鬱,「我怕你還是會走掉,如今辛十三走了,除了我,你的世界裡是什麼也沒有了--除了他們之間的情,我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可以拴住你的東西。以前還可以用你老父、小弟、辛十三等人、事、物來絆住你,而如今,沒有了。他們與你的關係,皆已被斬斷。」
「我開始害怕,怕你會離開,怕你離開後再不復返。」
低低歎息一聲,鈺昊沒有說話。他的擔心鈺昊又怎會不知?以前夜裡,他總是在鈺昊身旁沈沈安眠,而如今,即使是在熟睡中,他仍是緊緊抱著鈺昊毫不放鬆,鈺昊只要是翻一翻身,稍微動一動,他總會立即驚醒,確定鈺昊仍在身旁不會離開後,方能再次睡下
他幽幽說道,「所以,我索性讓你上了戰場,離我離得遠遠的,看你會怎麼樣。」
鈺昊輕輕問他,「如果.我真的又跑了,你,會如何?」
他沈默,很久很久以後,傳來了他歎息一般的低語,「.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政嚴,你真不知道?!
鈺昊太瞭解你了!你的心裡怕是早已拿好了主意:若鈺昊真又跑了,你,只會讓人把鈺昊抓回來,然後,親手殺了鈺昊。
你知道,以鈺昊的功力,要自你身邊逃開,是輕而易舉的一回事,要將心不甘情不願的鈺昊留在你身旁,除非是廢了鈺昊的武功。而鈺昊若功力盡失,以鈺昊的性子,是定會想著不如死了好--與其讓鈺昊自尋短見,不如你親手殺掉!親手殺掉能影響你、改變你的人!--鈺昊的安全歸來,你心裡只怕又是喜悅又是遺憾吧?!喜悅的是,鈺昊終於徹底屬於你,除了你,鈺昊再也沒有再也不要其他;遺憾的是,那個能影響你、改變你的弱點仍然存在--你還在想著要除掉鈺昊呢。這回派鈺昊跟安然同上前線,除了要鈺昊監視安然、試探鈺昊以外,你還想著要除掉鈺昊。你心裡,其實是在期盼著鈺昊能戰死沙場以成全你。
--鈺昊知道。你深愛鈺昊的情,很真。只是,對鈺昊的態度,你一向矛盾,一直都在掙扎。
這一回。上天讓鈺昊活著凱旋歸來,還有鈺昊自己的不願離開,替你做好了選擇,那下一回呢?下一回上戰場,鈺昊仍能活著歸來?--對於鈺昊自己回來,你會重新相信鈺昊不願離開,會從此不再試探鈺昊,只是,以後。你是定會一次又一次遣鈺昊上戰場,讓鈺昊去浴血,讓鈺昊,去死
--也許,鈺昊終會為你戰死沙場吧。這樣的結局,也許是早就注定。
戰死沙場又如何呢?
為你,鈺昊,不悔。
唇輕輕的印上他的額。無限溫存。吻過他的額頭,鼻樑,臉頰,吻過他有型的下巴,來到頸上,輕吻著,啃咬著。滿意於他急促的呼吸。扒開他的衣衫,在他小麥色的肌膚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吻痕
他睡了,沒有睡意的鈺昊看著他沈靜睡臉。心上是酸楚又甜蜜的。
政嚴,鈺昊也不知道,還能這樣守著你多久,但,能多擁有一刻,便是一刻。
愛你。
鈺昊愛你。
縱身死,仍不悔!
當年,曾封政嚴的女兒為豐安公主,將豐安公主嫁給了留異之子留貞臣為妻,並封留異為南徐州刺史。但在其子娶了豐安公主後,留異仍遷延不就,不做那南徐州剌史。
政嚴即位後,又加封留異為縉州刺史,領東海二皇子。留異屢遣其長史王澌入朝以探朝庭虛實。王澌每回回去,總說朝廷虛弱,皇帝無能,只知寵信奸臣。留異深信不疑,於是,雖仍對天意帝稱臣,但實際上早懷二心,欲取政嚴而代之。所以,留異與齊之驃騎大將軍王琳私下聯絡,互派使者聯繫往來。當日王琳被逐至無憂國時,天意帝命左衛將軍沈恪取代留異之職。留異軍據守下淮抵抗,交戰後,沈恪後敗,退守錢塘。戰後,留異並不趁勢追擊,反而上書向天意帝陪罪。當時鈺昊軍主力集中在湘、郢戰場,無力他顧,故天意帝受降留異,並對其加以撫慰,賞賜不斷,意在暫且牽制籠絡留異。
只是看來那留異也非是無腦之傻瓜,對於朝庭政令,仍是陽奉陰違。
一日,在宮中,政嚴扔了手上奏折,暴怒道,「你看看這個留異!朝庭對他恩寵還不夠嗎?居然敢這樣!」
鈺昊拾起奏折一看,原來,密折上書,留異防備朝庭會派兵征討自己,於是派兵士遍佈下淮及建德,控制了長江通路。
仍是個有野心的人物啊!仍是會反的!只在於時間的早遲罷了。
而政嚴
鈺昊知道,政嚴是定會對留異斬盡殺絕,絕不會因女兒的關係而手軟--看來,鈺昊再度披甲上陣的日子,不遠了。
於要回來了?!安成王於,政嚴的親弟弟於,就要返還玉國了!
當年在長安,鈺昊與於相識後常在一起玩樂,原以為大家不過是萍水相逢,逢場作戲,互相消磨時光而已,卻不料,於竟會對鈺昊動心生情,並當面對鈺昊一訴衷情。而鈺昊,卻將他直接拒絕,毫不留餘地。如今這人就要自周歸來,那今後,大家見了面豈不尷尬?
而對於鈺昊曾與於相識,應不應該告訴那人
那人在宮中設宴大酬杜杲,下朝後鈺昊自行回了將軍府。(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