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志西先幫忙看著。」熊執法看著自己被掃開的手,聲音沉了下來。
詭異的沉寂忽然籠罩在本來就不大的的空間內,壓抑得令人有窒息的錯覺。
「你好好休息。」熊執法站起身。走了出去。臨出門不忘將門輕輕帶上。
我低著頭。不知道為什麼。胸口好像有塊大石頭壓著一樣……氣來。
門外。熊執法站在不遠地長廊下。神情複雜。
方纔你一直在叫誰?什麼人讓你連神志不清了都念念不忘?
心裡翻騰著的是什麼?為什麼那麼痛……痛得好想把心挖出來……
慢慢抬起手,食指上還殘留著蜜餞的甜膩,而在一刻前,那蒼白的嘴唇與它曾經做過兩個人許久以來第一次親密接觸,溫熱柔軟的觸感至今還在腦海中繞樑不去。
鬼使神差地,他俯下唇,輕輕舔了指腹上的糖霜。
好甜……
我怎麼會喜歡這種甜膩的東西?
「我……
低喃的聲音消散在一陣忽來的風中。
總算有了肢體上的成功突破……就算只是間接的,某南也鬆了一口氣……
不過,會不會太快了……
某南的本意是準備弄到後半部分才準備給小攻一點甜頭啊~
唉~心軟了~不妙啊
熊執法喝了一口茶,望向我,那人卻已經不見了蹤影,他皺眉,起身正要出門,眼角餘光卻瞄見了書房內室的軟塌下有一雙黑布鞋。
撩起竹簾,進去一看,少年果然就在軟榻上側躺著,一手支額,雙眼微閉。
「軒?」熊執法輕輕地喚了一聲。
回答他的是規律的呼吸聲。
剛硬的眉眼忍不住放柔了下來。熊執法露出極淡的笑容,走到桌邊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來慢慢喝。
想起方才少年自信飛揚的傲氣,再看著眼前單純稚氣的睡顏,當真判若兩人。
「唔……我忽然發出了聲音。熊執法放下茶盞,等著少年醒來。
我眉頭皺了一下,慢慢地睜開眼,看上去還有些不清醒,茫茫然的目光慢慢移到對面的少年身上,幾乎是立刻,我的大腦就徹底清明了過來。
「醒了?」熊執法倒了一杯茶,在床邊坐了下來。
我疑惑地接過茶盞,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茶盞——沒毒吧?
「怎麼。怕我下毒?」熊執法的眼睛閃過一絲笑意。
雖然警告自己不要中熊執法的激將法,但我還是很豪氣地一飲而光。就好像有一道透明的隔膜降在兩人之間。
說不恐懼是騙人的,在熊執法的手伸過來的事後,他的確看到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暴戾。
他開始思考自己對於熊執法的意義,為什麼自己竟會讓熊執法產生了殺意?
他該怎麼面對一個曾經向殺死自己的人?
可是,連續六天的思考,並沒有讓我得到一個完全合理的答案。
我搖了搖頭,深呼吸一口氣。怕什麼?他是我。什麼事情沒遇到過?何必讓自己淪落到懼怕一個理論上已經連骨灰都沒有的老古董?
沒什麼事情好擔心的,只要他夠謹慎,一切都能迎刃而解。而且熊執法也沒有那個讓他煩惱的資格,他沒必要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陷入僵局。
沉重的心頓時豁然開朗,我換上屬於李軒兒的溫馴神情,伸手,推開了門——
淡淡的寧神香幽幽地竄進鼻間,昏暗的房間顯得很陰深,靜靜地。什麼聲音也沒有。
我走進去,手裡端著盆熱水。
撩起隔開寢室與外間的垂帳,那大床的紗帳還緊緊地閉著,好像裡面的人還在睡夢中,但我卻知道熊執法已經醒過來了。
放下銅盆,他走到床邊,輕輕喚了一聲「大皇子」。
裡面沒有回應。
我輕輕撩起紗帳,與一雙深邃的黑眸直接對上。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對望著。
別過臉,我淡淡說道:「大皇子,請讓小的伺候您起床更衣吧。」
熊執法沒有說話。只是如往常般讓我為自己洗臉、更衣、穿靴……他坐在銅鏡前,我站在他身後,安靜地為他束髮,戴冠。
捻起金縷帶將之垂在熊執法的胸前,我的指尖無意間輕輕地劃過那張俊朗的臉。
熊執法一震,猛地抓住我的手指,握得很大力,好像要把我的手指擰碎一樣。
我皺起眉,但還是忍著疼,沒有抽回手指。
兩人之間似乎自認識以來就總是出現這樣靜謐的對峙。
「大皇子,請放開小的吧。」我聽見自己冷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過了很久,他才聽到熊執法歎息的回答。
「去凝香廳。」
手被輕輕地放開,已經紅腫了。
一人在前,一人在後。
兩人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一對主僕。
只是一對主僕,如此而已。
祭祀的日子到了,過程是漫長而又枯燥的,而如我這樣只能在祠堂外跪著苦等的人更是如此。好不容易等到祭祀完畢,我的腳已經麻痺了。
凌氏兄弟率先走了出去,跪著的下人們才可以站起來,收拾祠堂後才可以回府。
「啊……」我剛站起來,就立刻雙腳一軟倒了下去。
幸好,有人及時地拉了他一把,我抬頭一看,竟然是陳易楠!
他不是回去了嗎?怎麼還在這裡?他不解地想。
「能站起來嗎?」陳易楠關心地問,雙手緊緊地扶著。
「嗯……謝謝二皇子。」我點頭,掙開了陳易楠的手,但隨即又站不穩地要癱下去。
陳易楠再次扶住了他,笑道:「我扶你到那邊先坐一下吧。」
我也不好拒絕,便隨著陳易楠在祠堂邊一棵榕樹下面的石椅上坐下,我揉著發麻的腳,很不舒服地皺著眉。
「讓我來吧。」陳易楠在一旁忽然說道,直接在我身前單腳跪下,輕輕握住我的右腳。將手貼在小腿下面。
一股熱乎乎的暖意從小腿與陳易楠的手掌貼合的地方散發開來,好像打通全身血管一樣,每到一處麻痺的感覺就漸漸減少直至消失,我看著陳易楠,心想這肯定是傳說中的內力了。
放下手。陳易楠勾起一抹笑,問道:「好點了嗎?」
「嗯。」動了一下雙腳,我點頭。「二皇子,你怎麼還沒回去?」
「我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做的。」陳易楠解釋道,站了起來。
「喔。」
我也站了起來,動動手腳,看著陳易楠說:「謝謝。」
「不用,軒兒,你……今晚有事嗎?」陳易楠忽然問。
「唔。沒事。」有些不解地回答。
「今夜,將舉行花燈會,我想邀你同往,可以嗎?」
我愣了,心中更困惑。這種邀請對女人發出更合適吧?為什麼要找他一個大我去看花燈啊?
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陳易楠笑著續道:「花燈會也不一定只有賞燈,還可以猜燈謎、看雜耍,甚是有趣。我本想一人前往,又覺得獨樂無趣,所以想找一人與我同去,恰巧春兒今夜與人有約……你也不必勉強,順心即可。」
輕柔溫和的語氣,聽著十分舒服,讓人不忍拒絕。
我也有些心動,現下陳易楠相邀,正好給了我好好欣賞一番的機會。
「只是……大皇子那邊……」我佯裝為難地皺眉。我可沒忘記熊執法是個多麼難纏的獨裁者。
「大哥那裡你不用擔心,我自會與大哥商量。」陳易楠面露喜色,安撫地說。
「那,就拜託二皇子了。」
相約了碰面的時間地點,兩人便進入祠堂,管家也不敢叫陳易楠做事,於是站在陳易楠旁邊的我也榮幸地免除了勞力活動。等到午膳的時候,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到了凝香廳。
看到兩人親密的模樣,在座的人都愣了一下,熊執法臉色更是陰沉。沉聲喝道:「軒兒,你到哪去了,這麼晚才回來?」
我收到熊執法莫名的怒氣,心裡也不快了,難道凌大皇子忘記自己只是低下的僕人嗎?還是故意找碴?「大哥,軒兒剛才在祠堂幫忙。」陳易楠開口為我解了圍,又說:「他才做完了事情,又沒用膳,不如先讓他回去休息一下吧?」
善意的話在熊執法聽來卻是掩飾的辯解,眸一沉正想發作,但看到我有些疲憊的臉色,還是忍了下來,硬聲道:「看在二皇子為你說話的份上,這次就放過你,先下去休息吧,不用你伺候了。」
「那真是多謝大皇子了。」我皮笑肉不笑地作揖,轉頭就走。
熊執法的臉色更陰沉了。
「大哥,您這小廝……您著實也太寬容了。」坐在桌邊的朋友婉轉地說道。
「對啊,大哥,軒兒也實在是太放肆了,你該好好管教管教了!」凌志北也不悅地說,雖然兄長疼愛,但實在是過火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兄長臉色看!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哪天真要爬到凌家大皇子的頭頂去了!
「用膳!」
冷眼一掃,眾人便乖乖地閉上了嘴。眼神掠過低頭吃飯的兩人,再望向還站著的陳易楠,後者也用一種深沉的眼光看著自己。
陳易楠看到兄長掃過來的視線,微微一笑,坐了下來。
熊執法也收回了視線。
但兩人的心境卻掀起狂潮大浪。
方纔,他們很清楚地看到對方的眼神中隱藏的東西——
那是……挑釁。華燈初上,洗過澡,我換上了藏著的比較正式的長袍,再將長髮梳成髮髻,戴上幅巾,儼然一我書生,多了幾分文雅之氣。當等候在後門的陳易楠看到我時,眼底閃過一絲驚艷。
「怎麼,很怪嗎?」我笑著拉拉自己的寬袖。
「不,只是沒想到你穿起來這般好看。」陳易楠笑出聲來,欣賞的目光慢慢地打量著。
「二皇子繆讚了。」我假咳兩聲,故意裝出一副正經的模樣拱手作揖。
目光對上,兩人同時笑了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