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迪斯累利已經決定要拋棄威妥瑪,德比吃了一驚。
「對威妥瑪先生來說,這是非常不公平的!」德比說道,「一位在中國服務了這麼多年,為英國做出了巨大貢獻的人,現在卻只因為一點小小的過失,就要被解職,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聽到德比的話,內閣大臣們都不說話了,目光全都集中在迪斯累利身上。
對於威妥瑪在中國長年敲詐勒索為英國所做的貢獻,他們大多是知道的,為此英國政府已經準備打算授予他爵士勳位,但現在,他的爵位很顯然是不可能到手的了。
「您認為他只是犯了一點小小的過失?」迪斯累利惱怒地看著德比。
「事實已經很清楚了,他的過失在於不該和柏郎上校密謀做偽證,至於艦隊在天津集合,屬於正常的調動,是中國人神經過敏了!」德比果然不愧為外交大臣,幾句話便將威妥瑪的責任摘了個乾淨,「至於威妥瑪讓馬嘉理進入雲南,他只是做了帝國政府一直想要做的事!」
「可是他違反了女王陛下給中國人的承諾!」迪斯累利吼了起來,「如果不對他進行處罰,英國將會在全世界名譽掃地!」
「所謂的違背了女王陛下的承諾,不過是中國人狡猾的伎倆!」德比的聲音也高了起來,「首相閣下,英國就是世界!我們不用太在乎別人的看法!」
聽了德比的話,迪斯累利的眼中閃過難以置信之色。
他呆呆地看著德比,突然明白了過來。
威妥瑪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為有了外交大臣德比伯爵的支持!
「如果您堅持要將威妥瑪先生撤職,我想我可能會辭去外交大臣的職務。」德比看著迪斯累利,目光堅定說道。
迪斯累利頹然坐倒在了椅子上,用手撫摸著額頭,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一位官員走了進來。用不大的聲音對迪斯累利說道:「首相閣下,女王陛下緊急召見。」
迪斯累利匆匆忙忙的結束了內閣會議,前往白金漢宮。而德比正要離席,一位外交部的官員卻匆匆的走了過來。
「伯爵閣下,剛剛中國公使館派人送來了照會。要求撤換威妥瑪先生。並宣佈不再以威妥瑪先生為談判對手。」官員說著,將一份照會遞交到了德比的手中。
「什麼?!」德比大吃一驚,他接過照會看了幾眼。一顆心便立時沉了下去。
「趕緊準備馬車,我要去和郭嵩燾先生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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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恭公集:與英國外交部德比爵相問答節略》:
「二十九日下午五點鐘,英國外交部大臣德比伯爵前來使館拜晤。」
「德爵相云:我此來並無別意,是專為馬嘉理一案前來請教。威妥瑪確有錯處,然彼於中國情勢極熟,為中國亦辦事不少,如此公然要求撤換,於面上實是過不去,總要想一妥善辦法。彼此互商,免致有傷和好。」
「答云:我實在別無辦法,蓋威妥瑪實是過於驕橫,一意逼迫,中國忍無可忍,是以才出此策。已然無可更改。」
「德爵相云:不必如此決絕,我既奉旨與尊駕商辦,公同酌議,定一辦法,於兩國都有益處。且此案早遲終須議結,我是為顧全兩國和好大局起見,不得不一再相商。尊駕還請三思,不可錯定主意。」
「答云:英國總以中國為不是,我國副使在貴國被害死,英國看得甚輕,朝議全無惋惜之意,看待中國人就如澳洲野番一般。」
「答云:劉副使在我國被戕,我政府甚覺過意不去,所以特派大員前往查辦,不為不慎重。」
「答云:貴國政府命蘇格蘭場場長等查辦此案,何以先定兇手為中國人?而案卷寫明是折頸而亡,中國人斷無此等力氣,此便是輕視中國人之證據。案發已然數月,仍未見說法,而馬嘉理一案,威妥瑪則在津糾纏不休,又屢以兵勢相迫,貴政府竟視而不見,我政府別無他法,只能如此。」
「德爵相云:英國向來辦案總須結案後始能宣示,並非有意輕視貴國,如今事已到此地位,前話不必再提,總以設法了結為上,方見尊駕代國辦事真心,不可徒爭此等小節,轉於正事無濟。」
「答云:我何嘗不想早日妥結,實是貴國久拖不決,滇案辦理又大傷我國之心,事關重大,我不能預定,只能從總署之命辦理。」
「德爵相云:尊駕是代國秉權爵相,此事自可由尊駕主持酌辦,奏明本國,諒無不允,何必定要作此波折。若貴國再要重大各事,英國亦萬難商允,豈不更為棘手?此事日後終須尊駕與英國相商,何妨先與我妥為議辦,以顯尊駕力顧和好之心。若貴國接到尊駕奏報,或另派員來英商辦,又要多費唇舌,轉難收拾了。」
「答云:此事若不要我辦,我亦甚願。如今辦了數月,全無頭緒,本國官民及總署都說我辦的是什麼事,我所以灰心無顏再商了。只是總署要我如何,我便如何而已。」
「德爵相云:此案究竟如何辦法,總合貴國與尊駕的意思。」
「答云:我亦不能預定,設使本國仍派我辦,或聽我如何商酌,均可了結,不致失和,固所甚願,或以我所要為未足,再令我向貴國索要數事,必須辦到,若辦不到,即便撤回,那時就不免大決裂了。或所添要各條內,仍有稍可通融之處,令我與貴國酌商,總須候本國旨意,才能定見。此時無從預說。」
「德爵相云:尊駕與總署之意,如何瞭解,還請稍示一二,我好與首相酌商。」
「答云:總署之意,威妥瑪必須去職,另換願與中國交好之人前來。貴國遠東水師提督從威妥瑪之命,妄行恫嚇。亦要追究。我國副使遇害,貴國政府當明白致歉,速緝兇徒,賠償撫恤,款價比照昔年我欽使在法京遇刺前例。馬嘉理遇害一事。中國亦願同樣辦理。懲辦兇手,賠償撫恤。威妥瑪所定之八條,須得明說全不做數。至於雲南通商事。嗣兩案俱結之後,可由貴國提請,邀列國公使共議。」
「德爵相聞言,默然許久,未答允或不允,即行告退,觀其意甚是為難。蓋此事大傷英國顏面,想是受國會議員彈劾及新聞紙輿情逼迫甚重,不好決斷。余至今日。始服林鯤宇以報紙為戈矛之高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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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船政衙署。
「林,你看到這個消息了嗎?」
林義哲正在和船政總工程師達士博一道研究關於新式高速通報艦的設計,日意格舉著一份報紙,笑呵呵的走了進來。
「什麼消息?」林義哲注意到日意格臉上的表情很是開心,像是猜到了什麼。問道,「是和英國有關嗎?」
「您說的完全正確。」日意格笑著將一份法國報紙遞到了林義哲的手中,「迪斯累利的政府垮台了。」
林義哲不動聲色的接過報紙看了起來,報紙的頭版用醒目的大字寫著:「英國國會表決通過對政府不信任案,迪斯累利政府宣佈垮台」
林義哲看完標題。便知道他的計謀,到現在已然完全成功了。
只是讓他有些沒想到的是,內森將他的計劃發揚光大,竟然導致了迪斯累利政府的倒台!
而現在他已經明白,在他原來的歷史知道當中,關於英國著名的首相格萊斯頓和羅特希爾德家族過從甚密的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
格萊斯頓屬於溫和的托利黨人,算是對中國比較友好的英國人,他1840年站在反對黨的立場,反對帕麥斯頓發動侵華戰爭的外交政策。他在1845年加入了羅伯特?皮爾內閣,任殖民地事務大臣和貿易大臣。支持皮爾政府在稅收方面進行的自由主義改革。他主要插手修改關稅的準備工作。通過修改關稅,就1200種納稅商品來說,出口稅取消了,原料和糧食的進口稅降低了。1846年,他和皮爾不顧本黨大多數的反對,聯合輝格黨以357票對104票取消了穀物法。他這一行動贏得了自由貿易派的讚揚,卻觸怒了紐卡斯爾公爵,剝奪了他在紐瓦克的議員資格。皮爾因宣佈愛爾蘭為戒嚴區遭到托利黨的反對而辭職,格萊斯頓也隨之退出政府。
1847年,格萊斯頓當選為牛津大學的議員,但是沒有參加羅素的輝格黨內閣(1846—1852)。他雖然表面上仍是一個托利黨黨員,在思想上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1850年冬到1851年春,他旅遊意大利,探訪兩西西里王國首都那不勒斯監獄。在那裡,他看到炮彈國王費迪南多二世殘酷迫害1848—1849年民族解放鬥爭志士的野蠻行為,認為這一罪行違背了正義與公道,是對歐洲文明的污辱。回國後,發表《就那不勒斯政府迫害國事犯一事致阿伯丁伯爵的兩封信》,揭露和斥責那不勒斯政府虐待政治犯的暴行,因而在國內博得了好評,人們稱他為「人民的威廉」,因而名聲大噪。
1853年格萊斯頓進入阿伯丁伯爵喬治?漢密爾頓?戈登內閣,任財政大臣,1859年,他同一批主張自由貿易的托利黨人脫黨加入了輝格黨,在帕默斯頓內閣中任財政大臣,力主英國參加克里米亞戰爭。自此到1874年期間,除了幾段很短的時間以外,格萊斯頓一直擔任英國政府的財政大臣。這一時期,英國在完成工業革命,成為「世界工廠」,英國的資產階級感覺自身勢力穩固而選擇了自由主義治國方法,經濟上實行自由貿易政策,政治上標榜自由主義統治。格萊斯頓順應潮流,竭力維護工業資本利益。在托利黨反對派的重重阻力中,他力排萬難,為資產階級制定自由貿易預算方案,取消保護關稅制度,同法國、比利時、意大利和奧地利等國簽訂通商條約,使英國資產階級能夠以實力雄厚的工業成功地擊敗了整個世界市場上的競爭者。奪取了世界工業霸權。資產階級自由貿易派因而把格萊斯頓看作是自己利益最強有力的表達者。1867年,自由黨兩巨頭之一的帕麥斯頓病死,另一領袖約翰?羅素伯爵聲明退出政治舞台隱居,格萊斯頓在一片歡呼聲中被擁立該黨的領袖。
在1868—1874年間,格萊斯頓第一次領導自由黨組織政府。進行了各項改革。針對英國的一切學校控制在教會手中和大部分學齡兒童得不到任何識字教育的情況。他在1870年實行國民教育改革,舉辦政府資助的非宗教的初等學校,為支持工業家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而提高工人的文化水平。同年實行文官制度改革。建立一個既能提高行政效率又要節約開支的廉價政府,以利於把更多的資金用來發展經濟。1871—1872年,他又通過陸軍改革,取消捐官,推行短期兵役制,創設監督地方自治機關活動的內政部等措施來加強軍事官僚機器,使英國在建立歐洲大陸型的集權官僚制道路上邁出了很重要的一步。格萊斯頓在首任內閣中,通過一系列政治改革,最後完成了自十九世紀以來資產階級對國家政治上層建築的改造。使之成為資產階級統治人民的得心應手的工具。這一時期,正是他統治的黃金時代,為此,英國政府被歐洲各國統治者奉為典範。但1874年大選中,自由黨政府在國內的威望下降。原來支持他的自由貿易派資產階級,在歐洲嚴重的經濟危機襲擊下。要求加強殖民掠奪。迪斯累利根據資產階級這一需要,提出了「帝國主義」口號,把托利黨改造成為能夠滿足貴族地主、工業資本家、金融資本家擴張野心的保守黨。因此,格萊斯頓在這次選舉中被迪斯累利的保守黨擊敗而下台。
而這一次格萊斯頓抓住機會捲土重來,一舉將迪斯累利攆下台。不光是出於內森的授意,其實也是為他自己報當年的一箭之仇!
迪斯累利政府的倒台對於目前正因馬嘉理事件和英國緊張交涉的中國來說,無疑是極為有利的。
「我很想知道威妥瑪先生得知這一消息時,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日意格笑著說道,話語裡不無幸災樂禍之意。
對於驕狂蠻橫的威妥瑪,他同樣沒有什麼好印象。
「我想,他應該是會對他之前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的。」林義哲笑了笑,說道。
林義哲當然不能告訴日意格,為了讓威妥瑪滾蛋,他做了多麼久的準備工作。
「這位威妥瑪先生之所以敢如此對待中國,就是因為中國海軍的力量還不夠強大,不足以對抗英國在遠東地區的艦隊。」達士博指著桌面上的圖紙,笑著說道,「等到我們的新式巡洋艦加入中國海軍,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他桌面上放著的,就是船政新一級主力艦「開濟」級裝甲巡洋艦(實際上是法國「杜居土路因」級巡洋艦的強化版)圖紙。
「讓我來看看。」日意格來到桌前,看著藍色圖紙上的巡洋艦線圖,不由得大聲的讚歎起來,「真是一條優秀的戰艦!」
「我認為,法國海軍也應該擁有這樣的戰艦。」達士博對日意格說道,「我已經向海軍部提出了建議,在法國也建造同樣的戰艦。」
「您的建議很好,我想海軍部是會樂於接受的。」日意格點了點頭,看著林義哲,像是開玩笑似的說道,「不過,我想,法國政府恐怕得支付一筆專利費給林了。」
三個人正說著話,一個達士博手下的法國員工快步跑了進來。
「先生,小亨利他……您快過去看看吧!」這名員工看著達士博,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之色。
「亨利,他怎麼了?」
「讓我來看看。」日意格來到桌前,看著藍色圖紙上的巡洋艦線圖,不由得大聲的讚歎起來,「真是一條優秀的戰艦!」
「我認為,法國海軍也應該擁有這樣的戰艦。」達士博對日意格說道,「我已經向海軍部提出了建議,在法國也建造同樣的戰艦。」
「您的建議很好,我想海軍部是會樂於接受的。」日意格點了點頭,看著林義哲,像是開玩笑似的說道,「不過,我想,法國政府恐怕得支付一筆專利費給林了。」
三個人正說著話,一個達士博手下的法國員工快步跑了進來。
「先生,小亨利他……您快過去看看吧!」這名員工看著達士博,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之色。
「亨利,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