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些所謂自幼便受聖人教化者……」鄧世昌的嘴角不自覺露出譏刺的笑容,「其所關注著,功名二字而已!正所謂名利名利,名在利先,何者為名,死守所謂四書五經聖人之教耳!此等人便如那清流言官,滿口的仁義道德忠君報國,骨子裡卻無時無刻不打著如何鑽營以謀晉身之階的小算盤,抱殘守缺,唯利是圖,自然也不會把國家之興亡放在心上!」
「一言以蔽之,我煌煌中華之所以有英雄而無以成時勢,歸根結底只是一句話,那便是我大清今日上下因循守舊,已然是行屍走肉,再無半絲鮮活可言。故而,鄧某以為……」鄧世昌望著對面滿臉愕然之色的貝錦泉和葉富,眼中罕有的閃過一絲猶疑,最後卻還是說了出來:「雖說這洋務已有所小成,此次戰勝倭寇,既得益於洋務之興,然對大清而言,不過是米粒之光而已。我國之積弊已是病入膏肓,非大動干戈而不能救也,區區一個強兵械壯海軍……最多,也不過裱糊粉飾而已!」
此時的貝錦泉和葉富表面上雖然還算鎮定,內心中卻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
「裱糊,粉飾……」
「像鯤宇這等不世出的年輕才俊,雖然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功業,可謂當世之英雄,可說到底,亦不過是小小的裱糊匠一枚而已……」鄧世昌歎道,「可惜……」
「正卿,慎言。」葉富苦笑了一聲,說道,「此等話語,若是傳到言官口中。你我可是會害了鯤宇的啊!」
正當三人說話之時,卻聽到耳邊突然響起了陣陣的腳步聲。
「大人!電報!京師來的電報!」一名見習軍官急匆匆的跑進了軍官餐廳,手中攥著一份電報紙。
貝錦泉認出了這位見習軍官便是他安排守在香港的英國電報公司的軍官之一,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從他的手中接過電報紙展開看了起來。
「……大隊即刻起行。前往琉球國都城,驅除日本軍警,復其國權……日本軍民若順從情勢,則聽其各安生計,勿得虐待,若彼以武力抗拒。則縱兵擊滅之可也。……此次出兵復琉,不妨多造聲勢,震懾日人……」
看到林義哲發來的這份充滿了殺氣的電報,貝錦泉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貝錦泉將電報遞給了鄧世昌,鄧世昌看過之後,微微一笑。將電報遞給了葉富。
「果如正卿所猜,此次我軍要去的地方,不是日本,而是琉球。」葉富一臉敬佩之色的說道。
「正卿如何猜到我軍要去琉球而非日本?」貝錦泉驚問道。
「咱們這五條船,一千船政海兵,要是打日本本土,軍力稍嫌單薄。可要是收復琉球麼,卻是綽綽有餘。」鄧世昌笑著說道,「對日戰事已息,且總署已同日使簽署停戰協定,然鯤宇卻未令我水師解除戰備,反而令我師船入香港『修理』,補足煤水糧秣,這當中的用意,還用說麼?」
「果然瞞不過正卿。」貝錦泉笑著點了點頭。
三人出了軍官餐廳,貝錦泉隨即下令升起信旗。通知各艦管帶前來。
不多時,在碼頭的人們突然發現了一絲不尋常的景象。本來上岸活動的大隊身著紅色制服頭戴草帽的中國水兵有如湧動的紅潮一般,集合隊伍,正在軍官的喝令下,來到碼頭。他們當中的大隊登上了停在碼頭的招商局輪船「大雅」號,小隊則分別登上了碼頭的五艘中國巡洋艦。
此時五艘中**艦和一艘輪船的煙囪已經冒出了煙,一連串的信號旗也升到了桅頂,岸上的人們感受到了不尋常的氣氛,很多外國人議論紛紛,一些聞訊趕來的記者則向岸上的中**官打聽起情況來。
很快,中國水兵們登船完畢,中國巡洋艦的煙囪噴出了滾滾濃煙,汽笛隨之長鳴,響徹港灣。
「他們要去哪裡?」
在一艘屬於英國海關的緝私船上,船長叼著一個煙斗,看著已然升火起錨的中國巡洋艦,像是不經意的轉頭對一位剛剛從中國巡洋艦上離開乘著小艇來到船上的英國海關官員問道。
「他們要去琉球。」海關官員答道。
「噢。」船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不知道日本人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有什麼反應。」
海關官員似乎是有些幸災樂禍的笑著答道:「我想他們肯定是不會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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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正公集:奏稿》:
「……琉球之臣服中朝未嘗不為恭順,一旦為強鄰肆其兼併而絕無舉動未免示弱於人,且平時之所以施恩於琉球者,原欲以此為海外之藩服永相和好以示皇靈之遠播。中國受琉球朝貢,雖無大利,然受其貢而不能保其國,固為諸國所輕;若專恃筆舌,與之理論,而近今日本舉動,誠如來京日使大久保伊籐等人,所謂無賴之橫,契狗之狂,非以兵勢相壓,恐未必就我範圍。現下戰事雖息,仍須再以威力相角,非為爭小國區區之貢,乃示天朝字小存亡之意。且一日縱敵,數世之患,琉球為日本強佔多年,今日本水師全滅,無力遽復,正可趁時解琉球之困,使之永為天朝屬邦。……琉球之日兵無多,擬派巡海快船五艘,船政海兵一千前往驅之。水師出行之日,朝中恐有『務虛名而勤遠略,非為不暇,亦且無謂』之議,伏惟我皇上明察……」
《李文忠公集:復沈幼丹節帥》:
「日來連接總署函,自鯤宇來京,日人為之氣短,鯤宇來始改議辯論辦法,先追其政府馭軍不嚴之責,並索賠款八百萬金英鎊之說,真情畢露。八百萬金英鎊合中國之銀,約在四千萬之數,日使驚駭莫名,極言不允,日人欲援九年津案賠償法、俄各國人命共五十萬,先後一律,姑允被害之我軍民酌量撫恤賠償五十萬洋銀。鯤宇不准,彼又哀懇,求減其數。鯤宇堅稱無可減,日使因所請不准,當即退席,柳原亦告辭,稱當與大久保偕行出京。十六,英使威妥瑪乃為居間調處,多方恫喝。沈相恐鯤宇索要太巨,大久保速行決裂,戰事重開,上奏擬允以從優減金二百萬鎊,日兵退出琉球,若日人仍難承受,再酌減一二百萬。十七,威使復稱日人實難承受,欲給銀二百萬兩,以求了結,文相未准。而八百萬之數,鯤宇已經出口,不知定局時確要多少。弟初尚擬議番所害者琉球人,非日本人,又津案戕殺領事、教士情節稍重,礙難比例。今乃以撫恤代賠款,未免稍損國體,助長寇志。或謂若啟兵端,無論勝負,沿海、沿江糜費奚啻數千萬!以此區區收回番地,再留其有餘,陸續籌備海防,忍小忿而圖遠略,抑亦當事諸公之用心歟!往不可諫,來猶可追。願我君臣上下從此臥薪嘗膽、力求自強之策,勿如總署前書所云:有事則急圖補救、事過則仍事嬉娛耳。」
「大久保聞我兵前往琉球,不日又回,請緩出兵,曰駐琉日兵冬日便可撤退,鯤宇言水師兵輪已自香港開拔,追之不及,不能回兵。弟聞昔琉球並於日本為藩,而中國不願聞問,是故日人氣焰愈張,膽志愈壯,既已東封而又西顧,欲將朝鮮囊括而席捲之矣,斯時遼沈各島豈能高枕而無憂乎?而言官視此不見,專一詬責鯤宇多事,阻議和談,真不知是何肺肝也!」
「台地開山、撫番、增官、設兵一切善後,端緒宏大,諸賴長才久駐擘畫經營,俾臻完善,永絕覬覦。感佩曷已!」
「俊侯等渥蒙青睞,所部月餉仰承籌補三關,體恤周摯,益應感激馳驅。惟麾下用費浩繁,餉源竭蹶,何堪增此重累耶!威使允致信本國,照料購辦防海利器小鐵船,似又中變。日意格自請仿製,諒由外洋另覓熟手匠頭,有把握否?內山開礦,為興利創舉,執事銳意行之,良可欽佩。此事工本甚巨,非雇洋人、購洋器、用洋法,難得興旺。弟方擬於直屬磁州地方,籌開鐵礦,機器、洋匠約明年可到,未知果有成否?台地百產菁英,十倍內地,我公在彼,開此風氣,善為始基,其功逾於掃蕩倭奴十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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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球,那霸港,外海。
雖然是萬里無雲的晴空,可是海風還是相當凌厲的,有的地方出現了白色的浪花,在老海員們的眼中,這只算是平靜的海情。此時在這平靜的海面上,一艘船體漆成白色,掛著太陽旗的日本輪船,正耀武揚威地在航行著。
和普通商船不同的是,在這條船的船首和船尾的甲板上各有一門火炮,這顯然是一艘有武裝的軍艦,而在這艘軍艦的首樓上,一名觀察員正拿著望遠鏡搜索著海面。
這艘軍艦,便是日本海軍的炮艦「河內」號。
雖然「河內」號是日本海軍當中自幕府時代便服役多年的老式炮艦,但是在琉球人眼中,仍然有著難以想像的震懾力量。(。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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