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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博弈 文 / 銀刀駙馬

    伊東佑亨看到「東」號鐵甲艦的主炮這麼久才準備完畢,不由得在心裡狠狠的罵了一句「該死的炮房!一群笨蛋!」

    此時的伊東佑亨已經下定了決心,在這次戰爭結束後,他回到日,一定要上書兵部省,對「東」號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造!

    第一個要拆去的,便是這該死的炮房!

    之前的戰鬥中,「東」號的主炮之所以打得如此之糟糕,發射的速度如此之慢,主要就是在戰艦之間不斷變換陣位的時候,日炮手們的時間,全都浪費在炮房的各個炮窗之間的來回移動上!

    如果是露炮台的話,「東」號的主炮可能就不會取得連一艘中國帆船都未能擊中的「零戰績」了!

    話雖如此,其實伊東佑亨如此評價他的炮手們,應該說有些冤枉了,如果他現在下到炮房去看看,就會知道,日炮手們其實是用盡了全力在操作的。

    作為一艘1865年建成的老式鐵甲艦,「東」號所配備的11英吋阿姆斯特朗前膛主炮在當時雖然可稱得上先進,但時光到了現在的1874年,已經大大的落後於時代了。日炮手們操作這樣的老式火炮,能在10分鐘之內完成準備,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

    此時,在「東」號黑暗的主炮炮房內,在槍炮管的指揮喝令下,日炮手們滿頭大汗的將已經完成裝彈的主炮的炮口緩緩挪動著,瞄向了岸上的那片樹林。

    「轟!」

    伴隨著一聲巨響,黑洞洞的炮口噴出了一團帶有暗紅色火焰的黑煙,一顆11英吋炮彈流星般的向岸上飛去,鑽進了樹林當中爆炸了。

    樹林當中瞬間騰起了巨大的黑色煙團,伊東佑亨舉起了望遠鏡。仔細觀察著樹林,他看到爆炸聲一起之後,更多的日軍士兵湧出了林子,沒命的向岸邊的沙灘狂奔而去。

    「東」號的主炮開火像是一聲號令,緊接著「東」號的副炮也開火了,不遠處,「日進」號和「孟春」號也先後跟著開火,一發發炮彈飛向樹林,在林間不斷的爆炸。騰起一團又一團的黑煙,還有大量的碎木和飛石,一道飛上天空。

    看到海軍在最為關鍵的時刻出手相救,西鄉從道心中升起一陣感激之意,但儘管如此。現在的他,也已經陷入完全的絕望之中。

    在從馬上跌落下來之後,看著身後驚慌狼狽的大隊敗兵和滿沙灘的傷員,西鄉從道大叫一聲,猛地從一名衛兵手中搶過天皇賜給自己的寶刀,便要切腹自盡。

    衛兵們見狀大驚,一個個嚎叫著上前。將他撲到在地,將刀又從他手中奪了下來。

    「把刀給我!我要切腹自盡謝罪!」西鄉從道一邊拚命掙扎著,一邊嘶聲嚎叫道。

    看到這混亂的一幕,谷干城也禁不住大驚失色。

    「將軍!不可以這樣!」谷干城上前將天賜刀一把從衛兵手中搶了過來。大吼道,「我們還有機會取勝!我們不會失敗的!」

    海軍各艦隆隆的炮聲似乎提醒了西鄉從道什麼,他長歎一聲,放棄了自盡的念頭。不再掙扎了。

    「第二批軍隊現在應該已經出發了!只要我們的大炮一到,就可以把這些野蠻的生番全都轟成碎片!」谷干城說出了他心裡的真實想法。「我們一定會勝利的!將軍!」

    西鄉從道點了點頭,在衛兵們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轉頭看了看已然被黑煙籠罩的樹林,惡狠狠的揮了揮拳頭。

    此時在「東」號鐵甲艦的飛橋上,伊東佑磨少將舉著望遠鏡,全神貫注的觀察著樹林的情況,並沒有注意到海灘上那一幕險些發生的自盡鬧劇。

    「我們不能再追了。」一位排灣族勇士看著樹林中的一個個炮彈爆炸形成的彈坑,和他們周圍的大片屍體,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之色,轉頭對緊握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的額瀾說道。

    額瀾面色陰沉的看著那些屍體,這些人衣衫破碎,好幾人半邊身子被炸得烏黑,有的人的肢體已然殘缺不全,他們當中,約有三分之一是排灣族的戰士,剩下的穿著黑色衣服的那些,則是日士兵。

    就在剛才,正當排灣族勇士們奮力追殺著日士兵,準備一口氣將他們趕下大海時,這突如其來的可怕爆炸卻迫使排灣族勇士們停止了追擊。

    那些從天而隆的炮彈,不分清紅皂白的將林中正在搏鬥的日士兵和排灣族人全都炸死。

    現在,這些爆炸已經落到了另一個方向,在那裡繼續肆虐。

    額瀾當然知道,這樣的可怕傷害,是什麼東西造成的!

    大炮!

    對於大炮,額瀾等排灣族勇士其實並不陌生。

    他們見識過美國船隻入侵開炮時的情景,在這裡的清朝駐軍操練時使用的火炮是什麼樣子,他們也見過。他們最近一次見到火炮發射,是林義哲乘座的「威遠」艦在海上打靶。

    雖然對大炮的威力有所認識,但是這一次,他們親身體會到了這種武器的恐怖。

    看到還有幾名被炸傷的排灣族勇士躺倒在地上慘叫,額瀾和幾名夥伴快步上前,冒著被敵人炮彈擊中的危險,或背或拖,將他們救了出來。很快,排灣族戰士們便撤離了這片樹林。而這時他們身後的爆炸仍然沒有停歇。

    「停止射擊!」伊東佑磨放下了望遠鏡,沉聲下令道。

    「敵人可能還會從那邊過來,我們應該進行延深炮擊。」伊東佑亨指著遠處的一座小山說道,「可能還會有敵人出現。」

    「省省你的炮彈吧!」伊東佑磨有些惱火地瞪了弟弟一眼,「別忘了!敵人的主力艦隊還沒有出現!」

    伊東佑亨猛醒過來,忙不迭地點頭,轉身下達了命令。

    很快,「東」號鐵甲艦的大炮全都沉寂下來,隨著旗語信號的升起。見到旗艦發出的信號的「日進」號和「孟春」號也停止了炮擊。

    伊東佑磨看著一片狼藉的海灘,放下了望遠鏡,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希望清國主力艦隊出現的時候,我們的援軍也能及時的到來。」伊東佑磨盯著海灘,自言自語的說道。

    「清國艦隊不會這麼快出現吧?」伊東佑亨明白哥哥的意思,雖然他也在擔心中國艦隊可能隨時出現,但對於哥哥表現出的深深憂慮,他還是覺得有些不以為然。

    「你最好向八百萬天神祈禱,清國艦隊永遠不會出現。或者出現時,被一場風暴毀掉。」伊東佑磨冷冷地說了一句,然後轉身離開了飛橋,將目瞪口呆的弟弟丟在那裡。

    和伊東佑磨憂鬱的心情差不多一樣,此時此刻。在澎湖附近海面,另一位海軍統帥,也正懷著憂鬱和無奈的心情,在等待著轉機出現。

    「也不知運煤船傷情如何了。」

    林義哲站在「福靖」號裝甲巡洋艦的飛橋上,看到小艇從濃霧中駛來,靠向「福靖」號,不由得歎息起來。

    貝錦泉聽出了林義哲歎息中的自責之意。他看著林義哲佈滿血絲的雙眼,心中暗暗替擔憂起他的身體來。

    在他的印象中,林義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憔悴過。

    他知道,此時的林義哲。方寸已然有些亂了。

    由於大霧仍是不散,心急如焚的林義哲終於無法忍耐,下令艦隊強行啟航,試圖衝出霧區。但沒想到艦隊航行不久,隨行的運煤船「惠利」號便觸上了暗礁。林義哲意識到了危險,只得下令再次停航,並全力搶救「惠利」號。

    不一會兒,小艇上的人來到了「福靖」號上,林義哲快步下了飛橋,問道:「情況怎麼樣?傷得嚴重麼?」

    「回大人,『惠利』號是座上了礁盤,船底破損,海水現已湧入船艙,現在正在全力排水,如果沒有風浪,尚不致沉沒,只是……」這位去探察情況的軍官說道,「怕海水再湧上來,會淹了煤倉……」

    林義哲心裡一驚,他知道若是船上的煤被海水污染不能使用,那麼艦隊的行進便要受到極大的影響了。

    林義哲立刻下令派出小艇依次通知各艦,派人前去幫助「惠利」號排水,同時搶運燃煤。

    隨著林義哲一聲令下,各艦立刻全都開始行動起來,由於林義哲說幹得好今天晚上朗姆酒和牛肉咖喱飯敞開供應,是以水手們士氣大振,一個個奮不顧身的搶運燃煤,甚至連各艦的下級軍官也都加入到了搶運的行列當中。

    儘管大家的情緒相當熱烈,但林義哲的心裡,始終充滿了陰霾。

    此時他的腦海中,到處都是額綾的影子。

    而林義哲並不知道,在這一段時間裡,心中充滿陰霾的,還有日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明治天皇。

    皇宮,御花園。

    侍從拿起酒壺,給相對而坐閒談的明治天皇和伊籐博各自斟滿了一杯。

    「王陽明曾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陛下可知道?」伊籐博看著略顯憂鬱的明治天皇,平靜的問了一句。

    「王陽明說過很多名言警句,不知伊籐卿說的是哪一句……」明治天皇歎息了一聲,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是很有名的一句……」對明治天皇明顯的不安,伊籐博也感覺到了,他端起酒杯,凝望著杯中清澈的酒液,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哦?」明治天皇一怔,他略有些疑惑的望向伊籐博,卻沒有接著問下去。

    「山縣君和我一樣,均是出自松下村塾,吉田松陰先生的教誨,他可謂是銘刻在心,故而他一直將征討朝鮮清國視為帝國振興之惟一道路,念念不忘對此二國開戰,這。便是他的心中賊。而西鄉君的訴求雖與山縣君不同,但卻也相去不遠……」伊籐博頓了一下,長長透出一口氣,又繼續道:「而陛下則和板垣君一樣,時刻不忘富國強兵。但所謂物極必反,太過執著之後。這便也成了陛下的心中賊!」

    「那伊籐卿是認為。朕是為心中之賊所誤了?」明治天皇的眉頭習慣性的皺了起來,但他對於伊籐博,始終存有父親般的敬畏,是以並沒有以伊籐博剛才的話為忤。

    「陛下,臣並非說陛下的主張不對。同樣,臣也不認為山縣君力主的征討清國、併吞朝鮮的策略有何錯誤,只是在時機的把握上,有些流於冒險了。」伊籐博用委婉的語調對天皇說道。

    「是啊!朕正是因為覺得此行冒險,恐引發不測。是以在下令停止出兵台灣的,不料西鄉從道竟然敢抗命出發,真是……」明治天皇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恨之色。

    伊籐博沉吟良久,這才繼續道:「陛下,您覺得以今日日的國力。能打敗清國或俄國麼?」

    「不能!」明治天皇肯定地答道。

    「臣最近在讀《拿破侖傳》,時常會掩卷長思,以拿破侖波拿巴的才幹和法國的國力,為何最後會落得那麼一個客死聖赫拿島的結局?」伊籐博繼續道,「而最後的結論其實極為簡單,因為拿破侖是在以法國一國,來對抗英國在幕後操縱的整個歐洲……」

    他凝視著明治天皇。「我這樣講,陛下可明白麼?」

    「伊籐卿的意思是……」明治天皇沉吟良久,似有所悟得問道,「難道日要為英國人火中取栗。方能崛起?」

    「自然不是那麼簡單。」伊籐博拿起酒杯,一仰頭飲了,道:「陛下,俄國是否可算是個強國?」

    「俄國自然是強國。」明治天皇給了伊籐博肯定的答覆。

    「陛下。」伊籐博輕輕點了點頭。繼續道:「今日之德意志帝國,在擊敗奧匈帝國。同法國決戰之前,似乎是叫做普魯士王國吧?」

    想起就在一個月前剛剛宣佈合併南德四邦成立德意志帝國的普魯士,明治天皇又是一怔,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聽著伊籐博的下。

    「那普魯士王國又如何成為德意志帝國?理由只有一個……」伊籐博接著說道,「因為普魯士在戰爭中打敗了歐洲公認的強國奧匈帝國,並且險些打敗了歐洲大陸的霸主法國!」

    「這是普魯士的路,也是帝國應該走的路……」伊籐博的眼中閃著灼然之火,「今後十幾年,帝國的國策便應以擊敗俄國為核心,而為了擊敗俄國,帝國首先就必須要擊敗清國……」

    「陛下,臣並非說陛下的主張不對。同樣,臣也不認為山縣君力主的征討清國、併吞朝鮮的策略有何錯誤,只是在時機的把握上,有些流於冒險了。」伊籐博用委婉的語調對天皇說道。

    「是啊!朕正是因為覺得此行冒險,恐引發不測,是以在下令停止出兵台灣的,不料西鄉從道竟然敢抗命出發,真是……」明治天皇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恨之色。

    伊籐博沉吟良久,這才繼續道:「陛下,您覺得以今日日的國力,能打敗清國或俄國麼?」

    「不能!」明治天皇肯定地答道。

    「臣最近在讀《拿破侖傳》,時常會掩卷長思,以拿破侖波拿巴的才幹和法國的國力,為何最後會落得那麼一個客死聖赫拿島的結局?」伊籐博繼續道,「而最後的結論其實極為簡單,因為拿破侖是在以法國一國,來對抗英國在幕後操縱的整個歐洲……」

    他凝視著明治天皇,「我這樣講,陛下可明白麼?」

    「伊籐卿的意思是……」明治天皇沉吟良久,似有所悟得問道,「難道日要為英國人火中取栗,方能崛起?」

    「自然不是那麼簡單。」伊籐博拿起酒杯,一仰頭飲了,道:「陛下,俄國是否可算是個強國?」

    「俄國自然是強國。」明治天皇給了伊籐博肯定的答覆。

    「陛下。」伊籐博輕輕點了點頭,繼續道:「今日之德意志帝國,在擊敗奧匈帝國,同法國決戰之前,似乎是叫做普魯士王國吧?」

    想起就在一個月前剛剛宣佈合併南德四邦成立德意志帝國的普魯士,明治天皇又是一怔,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聽著伊籐博的下。

    「那普魯士王國又如何成為德意志帝國?理由只有一個……」伊籐博接著說道,「因為普魯士在戰爭中打敗了歐洲公認的強國奧匈帝國,並且險些打敗了歐洲大陸的霸主法國!」

    「這是普魯士的路,也是帝國應該走的路……」伊籐博的眼中閃著灼然之火,「今後十幾年,帝國的國策便應以擊敗俄國為核心,而為了擊敗俄國,帝國首先就必須要擊敗清國……」

    差不多與此同時,刑部大牢之中,已經被脫去官服換上了白色囚服的毛昶熙和董恂,正隔著各自牢房的木柵欄門,相對而泣。

    「想不到我等一心為國,竟然因一言之誤,遭此大難!」董恂大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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