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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榮歸故里 文 / 銀刀駙馬

    《李文忠公集:日記》:「……與林鯤宇談,所獲頗多,……鯤宇言西洋各國之所以致富強者,以工商諸務之振興也,工商諸務之無阻,以各項公司之易集也。凡事,獨立則難支,眾擎則易舉,勢孤則氣餒,助多則智周。西洋公司資本之雄,動以數千百萬計,斷非一人一家之財力所能就。然苟有當辦之事、可興之利,則風聲一播而富商立集,股票一出而巨款立致。蓋其規畫之精,風俗之純,章程之善,令人稱羨。」

    「鯤宇言西人崇聖教『民為邦本』之說,西人嘗謂謀國之要有三,曰安民,曰養民,曰教民。所謂養民者,何也?……一曰造機器以便製造,二曰築鐵路以省運費,三曰設郵政局、日報館以通消息,四曰立和約通商以廣商權,五曰增領事衙門以保商旅……聽其言,方知西國所以坐致富強者,全在養民教民上用功。而世之侈談西法者,僅曰:『精製造、利軍火、廣船械』,抑亦末矣!」

    「夫商為中國四民之殿,而西人則恃商為創國、造家、開物、成務之命脈,迭著神奇之效者,何也?蓋有商則士可行其所學而學益精,農可通其所植而植益盛,工可售其所作而作益勤,是握四民之綱者,商也。此其理為從前四海之內所未知,六經之內一所未講;而外洋創此規模,實有可操之券,不能執中國『崇本抑末』之舊說以難之。」

    「中國用人以富者為嫌,西俗用人以富者為賢,其道有相反者。夫登壟斷以左右望而罔利市者,謂之『賤丈夫』,中國數千年來,無愚智皆知賤之。……貶之曰『銅臭』斥之曰『守財奴』,中國之習俗然也。泰西各國最重議紳,議紳之被推選者,必在殷富之家。……至其選為各部大臣及宰相者,非殷實之世爵,即富厚之名人,其意以為彼皆不憂衣食,專顧體面,未有不竭誠謀國者。」

    「鯤宇為擬招商局『全改殷商承辦。官只收利保護』條陳數言,暢談良久,臨去戀戀。……」

    福州,馬尾港。

    福州的冬天,也是蠻冷的。因為地處長江以南,這種陰濕的冷更是超乎想像。瀕臨闊海、面朝大江,福州的水氣總是豐富有餘,讓它的冬天多了一分潮濕的凝重。趕上一連十幾日,天空總是陰沉著臉,樹影斑駁竟也成奢望,寒冷自然有恃無恐地在福州城的大街小巷裡遊蕩。至於福州的冬天。在文人墨客的內心裡,會認為它少了一些冬天應有的氣質,大概是因為無雪的緣故吧。畢竟,雪於冬天。就如同星星於夜空,失去了就不夠迷人;如同鹽於菜餚,缺少了便沒有味道。對於福州來說,或許只有三個季節:春天、夏天和晚秋。春天人們還沒來得及感受。如果問起生活在通商口岸福州的外國人對福州天氣的最深印象,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會說:「這裡的秋天沒有落葉。這裡的冬天沒有雪。」因為,秋天到來的時候,這裡沒有北上的那種落葉的金色;冬天到來的時候,也只剩下了冷冷的雨。

    時值隆冬,陰冷的海風不時的吹來,沈葆楨感到了身上的寒意,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皮袍。

    儘管天氣很冷,沈葆楨並沒有回家休息的意思,他的目光,仍然不時的看著遠處的海面,透著期盼。

    此時他的腦海裡,還回想著林義哲寫下的那些振聾發聵的文字。

    「查西國富強之源……約有五大端:」

    「一曰通民氣:用鄉舉裡選以設上下議院,遇事昌言無忌;凡不便於民者,必設法以更張之;實查戶版生死婚嫁,靡弗詳記,無一夫不得其所,則上下之情通矣。……」

    「二曰保民生:凡人身家、田產、器用、財賄,絕無意外之虞;告退官員,贍以半俸;老病弁兵,養之終身;老幼廢疾、陣亡子息,皆設局教育之,則居官無貪墨、臨陣無退縮矣。……」

    「三曰牖民衷:年甫孩提,教以認字;稍長,教以文義;量其材質,分習算、繪、氣、化各學,或專一藝,終身無一廢學者;何也?有新報之流傳,社會之宣講也。……」

    「四曰養民恥:西國無殘忍之刑,罪止於絞及遠戍、苦工,其餘監禁、罰款而已;監獄清潔無比,又教以誦讀,課以工藝,濟以醫藥,無拘攣,無鞭撻,而人皆知畏刑,不敢犯法,幾於道不拾遺;父母不怒責其子,家主不呵叱其僕,雍然秩然;男女雜坐,談笑而不及**,皆養恥之效也。……」

    「五曰阜民財:其藏富於民者三要,一、盡地力,謂講水利、種植、氣、化之學;二、盡人力,各擅專門,通工易事,濟以機器,時省工倍;三、盡財力,有公司及銀號,而錙銖之積,均得入股生息,匯成大工大賈,有鈔票及金銀錢以便轉運,則一可抵十矣。……」

    「此五項,皆以聖教『民本』為宗,是以凡茲西學,實本東來。取其長而補我之短,有何不可?……」

    這些來自於林義哲進獻給中樞的「西國聖道考附論」的內容。

    那些出自林義哲之手的文章,這些天一直是他案頭的必看之文。

    自中樞將林義哲和洪鈞所寫的文章和日記發給朝廷諸部院及地方衙署「咨用」之後,便在全國範圍內引發了一場思想界的軒然大波。

    對於林義哲撰寫的這些文章,士林的反應最是激烈,但由於林義哲的立論太好,而且言之有據,且與孔孟之道貼得極死,讓人無從反駁,是以在湖南、江西、河南、山東等保守勢力強大的地方,雖然罵聲一片,但多數都是純粹為了罵而罵,偶有幾篇駁斥的文章,也往往說不到點子上。相反,一些士子反而贊同林義哲的「凡茲西學,實本東來」的觀點,因為這個觀點滿足了他們「天朝是世界文明中心」的虛榮心,雖然他們還是反對向西方學習。而在風氣較開的林義哲原籍福建省,士子們大多都對林義哲文章的觀點持肯定態度,是以沈葆楨家便免了陳湜家所遇到的驚險。

    現在的林義哲,還未到家,便已名動天下。

    今天,是林義哲回家的日子,不但沈葆楨早早的來到了碼頭,等候他的歸來,連閩浙總督李鶴年和福州將軍文煜也都率領福建地方官員親來碼頭迎接,除了福建巡撫王凱泰病重在家,是以未能到場,福建的主要官員全部在場!這在福州的歷史上,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沈葆楨從來也沒想到,當年那個被自己和林普晴收養的怯生生的好似女孩兒一般的瘦弱小男孩,會出息成這樣的人才。

    「來了!來了!」人群中不知是誰在喊。

    沈葆楨趕緊從僕人手中取過望遠鏡,向海面望去,果然看見一個冒著輕煙的小黑點在逐漸變大。

    不一會兒,龍旗飄揚的「威遠」艦便現出了雄偉的身影。

    沈葆楨死死的盯著「威遠」艦漸漸清晰的輪廓,一雙手因為激動,竟然變得有些顫抖。

    很快,他便看到了飛橋上的林義哲的身影。

    「鯤宇……」沈葆楨的眼角滲出了淚水。

    此時的林義哲,站在「威遠」艦的飛橋之上,聽著岸上傳來的喧天鑼鼓和鞭炮的聲音,看到雲集在岸邊的人群和眾多夾在當中的官員儀仗,不由得驚訝萬分。

    對「衣錦還鄉」從來沒有概念的他,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待遇。

    看到「威遠」艦進港,停泊在港內的船政水師艦艇和外**艦紛紛鳴禮炮致敬,「威遠」艦也回敬禮炮,一時間港內禮炮轟鳴,使得氣氛更加的熱烈。

    「威遠」艦靠上泊位停泊後,林義哲一行人下了棧橋,閩浙總督李鶴年和福州將軍文煜滿面春風的率先迎了上來。

    對於李鶴年和文煜親自前來迎接,林義哲事先全無思想準備,不由得有些吃驚,但熟知歷史的他很快便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那便是自己的「護理福建巡撫」的身份!

    現任的福建巡撫王凱泰身體狀況一直不好,而且還要台灣和福州兩頭跑(按照朝廷規定,福建巡撫半年駐蹕福州,半年駐蹕台灣),到任後不久便病倒了,而在他自己不能履行職責前,自己這個「護理福建巡撫」便是實實在在的巡撫了。加上自己現在已是兩宮皇太后面前的紅人,又因最近新寫的文章而名動天下,李鶴年和文煜這兩個官場老油條,當然要加意巴結自己了。

    「林某不才,怎地勞動兩位老大人來迎?」林義哲心裡明白,但面上卻是一謙和之態,甚至可以說有些惶恐的上前施禮,把清代官場的表面文章做了個十足。

    「鯤宇老弟過謙了!」李鶴年略顯胖碩的臉上全是笑容,兩撇鬍子隨著笑意一抖一抖,「鯤宇老弟學貫中西,博古通今,為我閩省不世出的人才,洋人都稱讚為『東方新哲』,今日得見,何其幸也!」

    ps:長期地違反人性,大家就會生病。這是一個只有人教導我們如何成功,卻沒有人教導我們如何保有自我的世界。周圍所有的東西都在增值,只有我們的人生悄悄貶值。世界一直往前奔跑,我們緊追在後。可不可以停下來喘口氣,選擇「自己」,而不是「大家」?——朱德庸《大家都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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