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聽見琳琅開口閉口不叫「二叔」,反而將玉無邪十分尊敬稱呼為「冷長老」,總覺得有些彆扭。
當然,琳琅來出雲峰的時候無邪已經離開,雖然她和玲瓏都知道她們有個「二叔」,但素未謀面,感情無法培養也是事實。
可此時見她聽得無邪身世,眼中滿是關切,並不似嘴上稱呼那般疏離,七叔又免不了疑竇叢生。
以七叔的瞭解,無邪對玉家姐妹的照顧,應該是從姐妹倆進入五衍宗之後開始的。後來聽琳琅所言,她更是成為無邪在仙盟的親徒,兩人的關係應該不一般才是!
在無邪接他過來的時候,說起玉家姐妹或者無暇和岑現狀時,語氣都沒有半點異常。七叔知道無邪的性子冷,從小到大甚至有些孤僻。他竟然會收琳琅為徒,這點,的確超出了他的預料。
本以為琳琅和無邪會十分親近,但從剛才兩人之間的態度看來,只比外人熟悉一些罷了,並無想像中叔侄間的隨意,反而是師徒間的禮數多一些。
無邪性子清冷,琳琅又是個敏感心細的,兩人到底是如何相處的,七叔也猜不透,只繼續說道:「和你一樣,無邪也是知道自己身世的。」
心底一顫,琳琅全然無法想像,冷子寐那麼自尊自傲的一個人,能夠接受他自己是個棄兒的事實。
別人或許無法理解,但琳琅本身就是玉家從山中拾回的棄嬰,即便七爺爺和爹娘對自己再好,即便玲瓏再把自己當成親人,心底深處那種失落感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存在。
特別是當她以外人的身份獲得了玉家太多太多幫助和恩惠的時候,一種虧欠感,就更難排遣了。總想要做些什麼來回報玉家,哪怕只是細微的一點點事情也好一.
七叔仲手輕輕拍了拍琳琅的肩頭,他看得出她心中所感·語氣更加沉緩了幾分,歎道:「就像當初你五歲時,無暇和兒專門將你的身世告訴你一樣。老家主在無邪五歲那年,也給他說了。
而且無邪本來就三歲才到玉家·隱約也記得一些在出雲寺的事兒,所以他一直都知道。倒不是玉家沒有把你們看成親生的,而是在玉家看來,你們都有尋找自己身世的權利。」
且不說琳琅對於冷子寐身世的同病相憐,她總覺得,比起自己,或許冷子寐會更為介意出身一事。腦中也突然浮現起自己七歲那年·七爺爺和爹娘偶然談及「二叔」,言語間的無奈,琳琅忙問:「莫非,當時冷長老離開出雲峰,是為了搜尋自己的身世下落?」
「他沒說,但我們都知道是什麼原因。」
七叔黯然地埋首,喝了一口茶:「從他築基開始,就經常離家。每一次都是一兩個月就會回來。只有二十多年前的那次·不知道為什麼,他再也沒有回來一.直到前段時間突然出現,接走了你爹娘他們。只是那次·他也還是沒說起是否尋找到了親生爹娘。」
「是我,就不想尋找親生爹娘。」琳琅抿唇,對於冷子寐是不是真的在追尋身世之謎,她無法肯定。但對於自己的本心,她卻十分明白。
「小琳琅,你為什麼不想尋找親生爹娘?」七叔悄悄抬起袖口抹了一下眼睛,彷彿是在掩飾剛才一時感觸,老淚難耐的事實:「難道你們都不想知道你們的根在哪兒?」
搖頭,很是堅決地用著否定的語氣,琳琅歎道:「連自己的骨肉都可以遺棄的人·不配做爹娘。」
「話不能這麼說。」
七叔喝了口茶,靈茶的茶香沁人心脾,此時,卻讓他無法有半分愉悅的感覺:「你們兩人,都不是普通的孩子。七爺爺我看得出來,你們的父母肯定也都是了不起的修士身份。或許·他們有苦衷,有不得不把你們送走的苦衷也說不定‥」
琳琅不置可否。
說實話,在遇到九尾青丘之前,她或許懷想過自己的親生父母會是誰,在哪裡。但現在,她寧願什麼都不知道,寧願自己的身世永遠是一個謎,也不願去面對或許她只是佛蓮子化身的事實。
如果真的是那樣,撇開她為什麼會和佛蓮子有關係這一茬,很可能,只是一個化身成人的木靈之妖!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父母是普通凡人,可以接受自己被拋棄的事實,真正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她根本連人類都不是。
看到琳琅眼神黯然,更有幾分沒落,七叔話鋒一轉:「小琳琅,無論你怎麼選擇,你都要記得,你是玉家的女兒,知道嗎?」
「我知道。」
琳琅抬眼,眼中一閃而過的寂寥已經沒入了深眸之中,「只要我的身邊永遠有七爺爺和爹娘還有小玲瓏陪著,這就夠了。」
「還有你二叔。」
七叔也笑了,笑得感慨萬分:「無邪,他性子的確有些古怪,甚至有些涼薄,但他對玉家絕對是一心一意的,對玉家人也是極好的。你看,他都已經是仙盟供奉長老了,還是元嬰修士了,都還是掛念著玉家,掛念著玉家人的。」
「冷長老是我的師父,這點,永遠不會變。」琳琅沒有點頭,亦沒有否認,只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對面那個空著的茶盞。
對於玉無邪,琳琅沒有半分印象,更沒有把他當成「二叔」的想法。
只有冷子寐,他救過自己,幫過自己,現在更是自己在仙盟的師父,這點,琳琅十分清楚。
至於其他的,琳琅都不願去多想。
「你這孩子,和無邪還真是有幾分骨子裡的類似。」七叔當然聽得出琳琅這句話的意思,只歎了口氣,並未多勸什麼。
琳琅也只笑了笑,埋頭喝著茶來掩飾心中的尷尬:「對了,七爺爺,聽爹娘說,上次冷長老接他們的時候,您死活不願意離開。這次,您怎麼就來了呢?」
「你以為我願意啊!」說到這一茬兒,七叔翻了翻白眼:「還不是無邪那小子用強!不過呢,你和玲瓏都是金丹修士了,我知道了高興,所以也就勉為其難,來看看你們唄。」
琳琅深知七爺爺的秉性,多半是不肯離開出雲峰的。冷子寐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兒,萬一獸潮來了,七爺爺一個人守在出雲峰那是極危險的,和他們在一處,也能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