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微揚,琳琅高挑的身形愈發顯得清瘦纖細,但她臉上的表情卻沉著冷靜,透出讓人信服的神采。
「服黃精僅十年,乃可大得其益耳。俱以斷穀不及術,術餌令人肥健,可以負重涉險,但不及黃精甘美易食,凶年可以與老小休糧,人不能別之,謂為米脯也。」不理會張龍的打斷,琳琅猶自將典籍之中關於黃精的描述說完,這才頓了頓,「莫不是,張龍師兄覺得黃精一味靈材,是最不起眼,最普通的嗎?」
「師父重視,那是因為師父對待煉丹的靈材十分謹慎。黃精不算的什麼稀罕物品,琳琅師妹如此看重,莫不是連黃精都覺得難以種植的緣故吧!」說著,張龍仰頭一笑,聲若洪鐘,嘲諷之意簡直不言而喻。
「那我便再問張龍師兄一個問題吧。」琳琅卻在張龍的笑聲中,臉色漸漸趨於嚴肅起來:「上古之時,修士可百日築基。如今,卻是一百個修士中才能有一兩個成功築基者,這是為何呢?」
「琳琅師妹以為是何緣故?」元衿看著琳琅,覺得她不像是個輕浮之人,也不會無的放矢。她既然主動和張龍辯證,就一定有所依仗才對。
「是啊,琳琅師妹又以為如何呢?」張龍嗤笑一聲,顯然覺得琳琅只是巧言善辯罷了,根本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雙手抱胸,本就個子高大,此時更有些居高臨下的氣勢來。
「生死有命,修短素定,非彼藥物,所能損益。」
琳琅說著話,蓮步隨之輕移,衣袖輕揚,素面如玉:「上古修士煉化天地靈氣,口生玉液,吞服可補益強身,根本無需築基丹等藥石相助,便可百日而築基。」
「說的好聽,師妹你百日築基給大家看看!」張龍翻了翻白眼,口氣愈加不善起來:「口生玉液,玉液是什麼東西?那可是修士打坐煉化天地靈氣後形成的一口甘甜津液,並非普通的口水。別說一個周天一口玉液,就是修煉個十天半月,也不見得能修出這一口珍貴堪比靈藥的玉液來。」
「上古之時,天地靈氣濃郁不散,修士煉化自然更為容易。」琳琅揚了揚眉梢,又道:「但上古修士修煉,卻並非完全不借助於外物。《目成大經》所述:膏中有珠,澄澈而軟,狀類水晶棋子,是為黃精,均屬乎腎。其效補脾潤肺,養陰生津。」
「好個養陰生精!」倒是元衿一聽琳琅所言,當即便領會了她話中的深意:「張龍,你還不還不乖乖認輸。」
「玉液為津,黃精功效不可謂不重要。這樣說來,的確是遠超作為輔助之材的釋骨草啊!」就連元霄也對琳琅有些刮目相看,沒想到表面上溫和清然的她,不但通曉藥理,更是懂得修煉之道,聰慧清靈,機敏勝人。
只有張龍,一張臉由白轉青,由青轉紅,直覺得燒燙羞惱,直接一拂袖。以背對琳琅等人,語氣鈍鈍:「明日我會備好玉簡,藥園子裡離不得人,就不奉陪了。」
「張龍!我哥不是叫你即刻補上嗎!」元霄卻張口就衝他喊著:「喂,你還走!」
「罷了,可一不可再,張龍師兄既然諾了,那便不會食言才對。我們先去下一個藥園吧。琳琅止住了元霄,淡淡語氣恍若毫不在意:"已經在這青華藥園耽誤了這些時候,若不趕緊,天黑了也巡不完。」
元衿看著琳琅,清素的眉眼,沉穩的氣性,卻偏生靈秀聰慧得讓人無法不佩服,才終於有些明白了當初中木青峰為什麼要堅持收她為徒。
木青峰收徒,看中的並非是靈根資質,這一點大家都知道。當初的杜長陵,三靈根資質並不見得有多高,他卻找上門,以築基丹作為交換,將原本已經敗走五衍宗的杜長陵給撈了回來。說起來,自己兄弟的靈根資質也是三靈根,而且比杜長陵還好,至少並非只是水土木的三系輔助。
但這些年下來,結果卻是顯而易見的。自家兄弟雖然已經成就了凝氣後期,但杜長陵卻一路築基成功,如今已是築基中期的修為。在年輕弟子中,絕對是可以媲美宗門親徒的辛白商的第一人。
現在,又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毫不起眼,卻玲瓏聰慧,睿智鍾靈的琳琅,只不過短短的相處,便讓人有了刮目相看的驚艷。
或許是察覺到了身邊元氏兄弟的注目,琳琅然然一笑:「兩位師兄別見怪,那張龍師兄乃木系一脈中最為桀驁的弟子,管理的藥園也是僅此與師父洞府中青霞藥園最重要的。我若不這樣,偌大的木系山脈,十來個藥園,一定會處處碰壁。不但無法完成師父和大師兄交代的任務,還會憑白浪費許多的時間。所以,才討了個巧,先讓張龍師兄消了氣焰。」
「所以,你第一站就挑了青華藥園直奔而來,卻是想要『敲山震虎』『殺雞儆猴』的?」元霄睜大了眼睛,根本未曾想過琳琅此舉確有深意,不由得眼珠子一轉,心下對此女有了幾分警惕。
「什麼敲山震虎殺雞儆猴的!」元衿瞪了弟弟一眼,轉而看向琳琅,臉色略有嚴肅:「琳琅師妹,你這樣做是對的。在木峰,除了你和大師兄,其他弟子皆為外門。大家平日裡也沒有在一起修煉的機會,加上師父並不會太多過問大家,所以師兄弟們有時候對宗門規矩並沒有特別看中。如今師父和大師兄都不在,你一人要承擔巡視藥園之責,若不拿個人開刀,後面恐怕日子就難過了。」
對於元衿所言,琳琅有些感激,朝他十分溫和地淡然一下,伸手一招:「青兒!」
三青鳥聽得琳琅召喚,清嘯一聲便落在了地面。
「兩位師兄,多謝你們陪同我一併巡視藥園,咱們還是繼續吧,這兒已經耽誤了不少時候。」琳琅讓元氏兄弟一併登上三青鳥,便直奔下一個藥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