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恣意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她走出雲府,天邊的五彩雲霞在她身後映照,襯得她整個人如同天上走下來的仙子,純淨迷人。
「去威遠將軍府。」上了馬車,青黛吩咐車伕。
馬車裡,雲恣意倒在軟榻之上,閉目養神。
青黛也不言語,只把安神靜心的熏香悄悄點燃。
雲恣意心裡的確有點亂,夜雲離問她的那個問題,最終,她也沒能給出答案。
誠然,夜雲離所說的那種生活,是很美好的,讓人嚮往的,但是,雲恣意從沒想過,從她有記憶起,她的生活,就一直是精彩紛呈,多姿多彩的,即使是來了這裡,她也嚮往著有一天能去體驗江湖裡的各種紛爭,看俠客爭鋒,看刀劍無影。
可夜雲離那番話說出來之後,她竟然有一種震撼的感覺,對著雲庚,不知怎麼的,那番話就說了出來——或許,在這個世上,什麼東西,都比不上一家人相親相愛無憂無慮地生活在一起吧。
愛情,混合著壓在心底的那些恐懼焦慮以及深深的失望,還會再重新來過嗎?
如果真的還會遭遇愛情,那麼,什麼樣的男人會陪著她走完這一生?
似乎,很難吧。
那個人,也每日每日地在她耳邊說著甜言蜜語,說著地老天荒天長地久的情話,可最終,這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雲恣意唇角緩緩勾起一抹近似嘲諷的笑——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同樣,男人的心思,也讓人捉摸不定。
雲恣意坐起來,深吸了一口味道清新的檀香,開口:「青黛,收購酒樓和土地的事,記得一定做好善後。還有,呂哲那邊的進度,也得去催催,我和夜雲離談好了,他馬上就可以行動。」
青黛都記在心裡,應了。
雲恣意似是喃喃自語地開口:「等一切結束了,也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有時候,離開,意味著結束,但雲恣意怎麼也沒想到,她的離去,引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到了莫濰府上,青黛拿了拜帖出來,守門之人一見那燙金字帖,一路小跑著就進去通傳了。
片刻之後,將軍府管家親自來迎,說是將軍在書房等候,請雲恣意進府。
兩人相對而坐,先開口的,是莫離。
「我想好了,我同意和你合作,但,我有個條件。」
雲恣意了然一笑,對於他的答案早在意料之中:「有什麼條件,你儘管說來聽聽。」
「第一,不准再提江桃的事,我和她,現在已經沒有瓜葛。」
「這個好說。」雲恣意笑著調侃他:「都說初戀是最難以忘懷的,我能理解,以後不拿這事兒打趣你了。」
莫濰剛想張口解釋,可話到嘴邊,又嚥下去了——有些事,沒必要說那麼清楚:「我只負責給你搜集人證物證,但我不會出面。說白了,我不想讓夜雲徹知道我對這件事也有參與。這是第二個條件。」
「這個也能答應,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其他的,根本不用你出面。怎麼,還有第三個條件嗎?」
「第三,我們兩個,能不見面,盡量不要見面,以免引起他們懷疑。今日之事,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來找我討論武功招式。」
「莫將軍這麼說,是不待見我了?」雲恣意做了一副西子捧心狀:「那真是傷了我的心了!」
「男女有別,雲大小姐雲英未嫁,你就不怕聲譽被毀?」
「這個不用莫將軍擔心,我以後嫁不出去也不會怪在莫將軍頭上——只有三個條件吧?」雲恣意一臉的笑模樣,輕鬆隨意。
莫濰即使對她沒有好感,可也不得不承認,這女人長得真是——勾人!
莫濰搖頭:「沒有了。雲大小姐若是沒有其他事,我便讓人送客了。」
「既然是來討教武功招式的,這麼快就走,豈不叫人疑心?」
「一言不合,話不投機,種種理由,總有一個能賭悠悠眾口。」莫濰起身,伸手:「雲大小姐請吧。」
「沒見過你這麼招待客人的!」雲恣意這人有點怪,莫濰越是如此,她越是想逗逗這個男人:「我出錢,你辦事,說起來,我還算是你的僱主,你就這麼對待我?」
「這事兒並非我自願。」莫濰道出事實。
雲恣意笑了:「莫將軍,咱們誰也不傻,沒有好處的事,你會做嗎?那點銀子,你也不會看在眼裡,可為什麼要幫我,你我心知肚明。」
莫濰猛地看向她,目光裡的銳利一閃而過——她真的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她到底還知道什麼?談笑之間,高深莫測,言行舉止,從容沉穩,那份大氣淡然,比之他這個在戰場上身經百戰的將軍都毫不遜色。
「合作之事,本來就是雙贏的關係,莫將軍也不必多慮,你我各取所需就是了。不過,說句真心話,我倒真想交莫將軍這個朋友,就是不知道莫將軍給不給我這個薄面。」
莫濰忍不住對這個少女刮目相看,聽她言語之間,都是勝券在握的滿滿自信,身上的優雅從容,早已超越了她的年齡,讓她看上去更加絕色風華。
「我乃一介武夫,粗俗野蠻,不懂風情,雲大小姐想尋覓知己,怕是找錯人了。」莫濰面上沒有一絲波動。
「莫將軍這話說的,也太自謙了。」雲恣意從懷裡掏出一卷書冊,扔了過去:「我本人還是挺喜歡莫將軍這種性格的,也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說好了的銀子,我會先付一半,事成之後,再給莫將軍另外一半。這本冊子,算是我額外送給莫將軍的禮物好了。」
雲恣意起身,雙手抱拳,像模像樣地開口:「告辭!」
莫濰也抱拳:「慢走不送。」
門外,青黛和將軍府管家候在外面,見雲恣意出來,二人迎上前,管家又一路帶著兩人出去。
雲恣意的步子邁得很是悠閒,左看右看,嘴裡還稱讚不斷:「嘖嘖,沒想到莫將軍除了領兵打仗,竟也有如此風雅靈秀一面。青黛,你看看人家這園子,小橋流水,亭台樓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哪一處的風景名勝呢。」
老管家擦了擦汗:「將軍平日裡也喜舞文弄墨的,只雲大小姐所言,這園子景致,和將軍沒有半點關係的。這園子乃聖上所賜,將軍住進來,也不過半年光景。這景致,都是以前就弄好了的。」
雲恣意哦了一聲:「原來如此啊,我說呢,看著你家將軍也不像這麼細緻的人。」
不等人家說什麼,她又問:「他平日裡,也作詞吟詩麼?倒是沒看出來啊!」
老管家閱人無數,自然知道雲恣意是惹不起的,心裡腹誹——您這到底是誇人呢,還是損人呢?將軍是哪裡得罪您了嗎?
雲恣意見他不回答,索性停了腳步:「這天兒也怪熱的,我在這裡歇歇涼吧。」
青黛立即拿出帕子,把一旁的石凳擦乾淨了:「主子請。」
雲恣意坐了,看一眼老管家:「看您老人家一把年紀了,快來,你也歇一會兒。」
老管家怎麼敢跟她同坐:「您坐,您坐。」
「沒見過我這樣的客人?」雲恣意從腰後掏出竹扇,呼啦打開,扇得嘩嘩作響:「老人家,我實在是為了你好,不想讓你多走冤枉路——你這會兒把我送到了門外頭,過一會兒,你還得親自再把我請進來。怪麻煩的,我看你也出了一頭汗,得了,我當做好事了。」
老管家心裡還納悶——這說的是什麼話啊?看著多俊的人啊,莫非是腦子有病的?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三人就聽到遠處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老管家看過去,見來人竟然是將軍身邊近身伺候的人。
「雲公子,將軍有請。」來人來至三人面前,行禮開口。
雲恣意恍若未聞,扇子還使勁兒扇著:「青黛啊,我算是發現了,整個將軍府,就這兒還涼快點,你說呢?」
青黛開口:「可不,別的地方一點兒風都沒有,熱死了。」
那人見雲恣意不理他,只得再次開口:「雲公子,將軍請您到書房一敘,請您隨卑職前來。」
「雲公子,您剛剛也說了,就算您出了門,將軍也得把您請回來,您果真是料事如神啊!」老管家趕緊出來打圓場:「雲公子,您要是嫌熱,老奴這就吩咐幾個人往將軍書房裡放點地窖裡存放的冰塊,您看如何?」
「老人家真是心細如髮啊。」雲恣意收了扇子,作勢起身,可屁股剛抬了抬,她又咦了一聲,重新坐了下去。
老管家那顆心,也跟著她的動作上下波動。
「忘了跟您老人家說了,我這個人呢,是不喜歡走回頭路的。」雲恣意又打開了扇子,使勁兒地扇,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老管家:「老人家,我再歇一會兒,也該回家吃晚飯了,都這個時辰了,我都餓了。」
老管家又急了一頭汗:「將軍既是請您過去,必然是有要事相商的……」
「周叔!」男子低沉的聲音在幾人身後響起。
管家周通慌忙回身見禮:「將軍。」
莫濰看向雲恣意:「剛剛是我說話欠妥了,若雲公子不介意,我讓人備點薄酒小菜,留下用晚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