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給工學分院的學子們上數學課之前,玉璧回想了一下自己小學的數學課,好像是先認識數字,再從加減法到乘除法,然後復合運算以及各種單位。她覺得是這樣的,至於是不是真的是這樣,那她就不清楚了。
都是十歲上下的少年,玉璧覺得第一節課,教教數字就好了。結果她低估了這群少年們的學習能力,想想也是,都是有基礎的,滿屋子的孩子都是有錢人家的娃,大多從三五歲起就讀書識字,這時對知識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
大部分少年很謙恭,但也有眼睛朝天看的,對玉璧的教學大感質疑:「陳先生,這些東西學了有什麼用呢?」
「有什麼用,這個問題就太廣泛了,小到一針一線,大到世間萬物都可以用算學來推理。如果你們不信,我們來嘗試著用算學來解析一下世間萬物,比如你們現在能看得到的桌椅板凳,長寬高都有定數,高一分低一分都會讓人感覺到不適。」玉璧覺得跟孩子們說應該從簡單的事物開始說,畢竟只是十歲的孩子,她十歲不也才四年級麼。
但是這般少年們明顯十分不滿意於玉璧的答案,他們始終覺得這是小道,再說白一點這就是完全沒有用的東西,如果不是學院安排了這樣的課程,他們肯定不會乖乖坐在這裡上課。
「算學包納的當然不止是生活中常見的東西,還包括山高水深,四季輪迴,風雨雷電等等。比如我們現在所在的鍾山,你們可知它有多高,要如何丈量。又要如何計算。」玉璧雖然從來不覺得數學有趣,但是她現在是數學老師啊,只能盡著往死裡忽悠這般孩子了。
「鍾山高九百丈,這個書上寫過。」小孩兒傲氣十分地回答了玉璧的問題。
小破孩兒,敢拆她的台。真不要命了。玉璧瞇著眼打算來個神威大發:「那書上有沒有告訴你,知其然如何知其所以然。你只知道它高九百丈。卻不知道它到底是九百丈多一點還是九百丈少一點,也不知道是怎麼丈量出來的。但是,通過算學。我們不必一點點去丈量它。可以很快地得知它高幾何。」
小孩兒們聽完滴溜溜地轉眼珠子,說道:「那也能算出門前這棵樹多高是不是,陳先生,要不我們試試。」
「成啊!」玉璧說完。領著這群小破孩兒出門,大家一塊兒站到樹下。有小孩兒問用不用找根繩給她。玉璧笑瞇瞇地看著小孩兒,心道,敢全我繩我就敢把你們全吊樹上嚴刑拷打:「不用,給我來把捲尺就成。」
這算是道趣味算術題,玉璧記得有相對簡單一點的算法,就是以人影和樹影來最終計算樹的高度。最終玉璧得出結論,這棵樹高七米九八,換算成市制是:「樹高二丈三尺九寸四,如果不信,你們可以儘管去量。」
誤差不會太多,畢竟公式擺在那裡。
有不信邪的孩子非要上趕著量去,玉璧就看著幾個小孩兒找來侍從,讓侍從到想辦法量出高度來。費盡好大的周折後,終於量出來了,和玉璧的答案有一點點小差距,差兩分。這點誤差可以接受,不過卻是那幫小孩有差,他們不信邪再量一次,和玉璧的答案就只差一分多一點點了。
最後,小孩兒們不得不承認,玉璧贏了。
「可是算樹的高度有什麼用呢?」
「以後長大了,有一天你們做某個地方的官員,你可以把這個地方的人口列出來,計算每人每天多少糧食,就可以得出結論,需要種多少畝地才能夠這個地方所有人不餓著。再譬如司農院今年報上來,今年共有九千萬畝水稻和二千七百萬畝麥子。你們誰能知道這是多了,還是少了?要知道這可關係到大家是饑是飽,會不會餓死人,你們說這重要不重要!」玉璧可算是把這群小破孩兒忽悠著了,其實她數學真的不成,至於讓她說數學為什麼要學,她也想說扯談呢,普通人數學學到初中就差不多夠用了。
好在這時代的算學本來就不難,大部分都只是簡單的加減乘除,有個算盤就能搞定。
好不容易下了課,玉璧長出一口氣,為人師長固然有成就感,但是這成就感得來不易呀!玉璧決定好好催促蕭慶之去找算學課的先生,侍候這群孩子比侍候淳慶帝還麻煩。
臨到她快要出去的時候,有個孩子忽然跑過來問她:「陳先生,算學可不可以算出路程上要用的時間來?」
「當然可以啊!如果你去的地方離家一百里,每個時辰走十里,每天走四個時辰,那兩天半就能到。」玉璧隨意說了一句。
「我想去的地方離書院有九百多里,坐馬車要走多少天呢?」
咦,這小孩兒是要離家出走還是想家了:「如果馬車每個時辰行駛十五里,每天還是四個時辰,那十五天就可以到。」
「啊……我想見娘親豈不是要走半個月才能看到!」果然是個想家的孩子。
打發走小孩兒,玉璧一抬頭正好看到蕭慶之笑盈盈地衝她樂:「慶之,你對我最好了是不是。」
得,這丫頭又發嬌了:「是,你又怎麼了。」
「趕緊找幾個算學老師來吧,我扛不住這群孩子,太鬧心了。」玉璧心說就自己這數學水平,能忽悠過去今天已經是奇跡了,再讓她忽悠下去,她可不想玩了。還不如讓她去教他們怎麼玩泥巴,那個她擅長,她從小就是十里八鄉有名的「捏泥人大師」。
「你不是教得挺好,我一直在旁邊聽著,倒真沒想到,你光憑一把五尺的捲尺就把樹高量了出來。」蕭慶之誇獎得十分真心實意。
但是,玉璧堅決不接受:「不要,你還不如讓我開門課教沏茶,這個我能教得得心應手。」
看著她,蕭慶之搖頭說:「好,知道了,算學先生月底會來幾名,你先支應一段時間。」
兩人相攜走到向後院,那裡是先生們辦公和暫歇的地方,兩人還沒跨進院門,儉書就從遠處一路跑來:「侯爺,定州來信。」
「定州?」蕭慶之接過信一看,不太熟悉那筆跡,揭開了一看,原來是父親的一位老友:「父親性命垂危,怎麼可能。」
「看後面。」玉璧也不相信,蕭梁身體好得很,不可能會生病。
信看到後面,上邊寫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出了意外,而且不是**是天災。說是前段時間下雨,蕭梁雨夜去訪友,在路上出了事,找到的時候就已經是奄奄一息了,蕭梁的老友趕緊發信到京城來,讓蕭慶之和蕭應之等人趕緊到定州去,去晚了只怕連最後一面都見不著。
「父親……」蕭慶之一時間也慌了神,蕭梁雖然一直不在他身邊支應,但是有父親在和沒父親在感覺完全不一樣,這一刻彷彿是一座山塌了一般。
「別慌,先回府去通知應之和母親,應之,你是兄長,你這時候不能慌。或許事情沒有這麼糟糕也說不定,先回府再做安排。」玉璧扶了蕭慶之一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只能勸他先回家。
兩人回到府裡把事情跟蕭張氏和蕭應之一說,頓時間這兩個一個哭天喊地,一個涕淚交加,這時玉璧才知道蕭慶之已經算情緒相對穩定的了。但是看到這二位這樣,蕭慶之原本就壓抑著的傷痛再也停止不了,淚水毫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好半晌,蕭慶之才一一扶起蕭張氏和蕭應之,聲間嘶啞地說道:「母親,子和,眼下事情如何還不明,我們趕緊啟程去定州,所幸定州離京城不遠,現在啟程明天上午就能到。儉書,你快些去安排,玉璧,我去宮中請醫官隨行,你在府裡佈置一下。」
「好,你慢著些,不要著急。」玉璧說完趕緊去準備,此行可能要花費不少銀錢,玉璧先揣了一匣子銀票,然後又吩咐管家盯著各院收拾行李。又把管家拉到角落裡小聲地,很悵然地說:「萬一,我是說萬一,去鋪子裡訂好一應要用的物事,用不到最後,到時候也無非損失一筆錢,只當花錢消災了。」
管家連連點頭:「是,夫人,小的省得。」
宮裡,淳慶帝一聽蕭梁出了意外,當時筆都掉在了地上:「怎麼會這樣,快,去找孫醫官來,子雲,孫醫官最擅長治傷,只要還活著就一定能救回來。朕讓弘承跟你一道……不,朕親自去,朕要親自瞧著他好好的。」
蕭慶之卻連忙推拒,這樣的厚澤,是不能隨便受的:「陛下乃天子,若紆尊降貴去探望家父,固然是家父的榮耀,但卻於禮不合。太子殿下如今也有監車之職,臣自去便是,說不得父親並無大礙,只是臣等自己嚇自己罷了。」
「也是,那你速去速回,朕派輛馬車給你,套上宮裡最好的快馬,早去早回,到了傳個書信回來。」
蕭慶之帶著淳慶帝的殷殷囑托,非常不安心地坐上了前去定州的馬車,這一去很多事可能就再也無法維持風平浪靜的表相。(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