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去過謝家後,玉璧無聊時又多了個可以去閒坐的地方,當然,大部分時間是去跟謝家的廚子討教廚藝。對於玉璧這位食中佳客,廚子那是引為知音相見恨晚,如果不是謝家對他不錯,巴不得跳槽到蕭侯爺家去。
而玉璧呢,只是覺得這樣的日子讓自己很安心,有美食,有蕭慶之,沒有皇宮,沒有爭鬥,再去哪裡找這樣溫柔靜謚的時光呢。
只是世間事,並不是樁樁件件都會按照人們所期待的那樣去進行。在江南的稻田漸漸染上金黃的時節裡,從京城傳來了對蕭慶之來說很不愉快的消息,他那唯一的弟弟蕭應之出事了。其實要真究其根底,事兒還真不怪蕭應之,怪誰,怪蕭張氏。
徐貞娘不知道為什麼小產了,醫官說只怕很難再有身孕,據說蕭張氏臉色一直很難看,然後就傳出了要休妻的說法。
「休妻,母親怎麼能這樣想,貞娘哪裡不好。這些年在母親身邊任勞任怨,做了兒媳婦能做的所有事情,我這做長嫂的都要自愧不如。若是貞娘這樣的好兒媳婦都要休離,那我看我也早早自請下堂為好,免得哪天由母親作主休棄了。」玉璧真想不通,蕭張氏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年齡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嗎?
對此,蕭慶之也半晌無語,如果不是自家母親做出來的,而是蕭應之做出來的,他都能殺到京城去給自家弟妹做主。饒是這樣,蕭慶之也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沉聲道:「母親怎能如此。子和與貞娘兩心無間,母親怎能忍心拆散他們二人。縱便不顧貞娘的好,也當想想子和。」
現在兩人遠在吳州,事情都脫不開身。光說說頂個什麼用,蕭慶之把手上的書信重重拍在桌子上,玉璧見他眉頭緊鎖就說道:「要不我回京城去看看。好歹我也是長嫂,總該回去管管這事。」
蕭慶之卻只是歎氣搖頭:「父親在此事斷不能成,只是子和如今被徐家告狀都告到御前去了,去職不說,還病倒在家中。玉璧或許不知道,子和自小身體便不好,一直在用藥調理著。也是最近幾年貞娘來了以後身子骨才好起來。當時父親子和求親,前邊兩家都用各種理由拒絕了,沒想到徐家會答應下來,還把嫡出的女兒嫁了過來。子和一直很感激貞娘,對貞娘向來是好得不能再好。母親這是在要子和的命根子啊!」
「京裡有方醫師在,想來子和的身體應該不會有大礙,只是母親要是執意讓子和休妻,子和就是身子好了,心裡也難舒坦。」玉璧這會兒覺得,蕭張氏是蕭慶之的親媽了,至少蕭張氏從來不這麼折騰蕭慶之,足見這是深深的愛呀。
「我去寫信給父親,你歇著吧。」蕭慶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好。說來說去,自個兒家裡似乎只有母親才總是鬧出種種事來,一家人因此就沒怎麼消停過。這麼一想,蕭慶之也覺得,或許不招母親待見也是件好事,至少不會處處管著他。
一想。要是母親像對貞娘那樣待玉璧,只怕他也得氣得不輕,他且是身體好,子和底子單薄,還不定得被氣成了什麼樣。
想到這裡,蕭慶之又拿溫煦至極的眼神罩著玉璧,只見她支著圓圓的下巴,看著桌上那張薄薄的紙,眼裡滿是憂慮。有玉璧的地方,家就是溫暖平和與世無爭的,這樣真好:「這樣看著我幹嘛,怪滲人的……」
要擱平時,這句話得讓蕭慶之瞪她,可這會兒滿心溫柔的蕭侯爺只輕撫一把玉璧圓圓的下巴尖兒,笑容淺淺地俯下頭在她唇邊映上一吻,說道:「小事情,不要擔心,會有解決的法子。」
說是有辦法解決,其實事情還是很麻煩,蕭張氏執意要休妻,蕭徐兩家鬧得很不痛快,但是對蕭應之這女婿,蕭家是真沒話說。徐家就是很惱火蕭張氏,也埋怨蕭梁治家不嚴,管家不善。徐貞娘一邊要面對蕭張氏的冷言冷語,一邊又要照顧病倒的蕭應之,她自己也剛小產不久,身子也不好,於是也跟著病倒了。
這下蕭張氏更是有話說了,病秧子嫁到我們家來,我客客氣氣地寫合離書給你你不要,難道真要休書才肯罷休嗎?
吳州天遠地遠,一時也難知道京中事的具體細節,只能乾著急。好在蕭梁在京城,能壓制住蕭張氏,這麼多年來不管蕭張氏做出多荒唐的事來,蕭梁也只是盡量收拾後續,但不要以為他就沒底限了:「他們都已經長大了,他們夫妻間的事你不要再去管。」
「什麼叫做我不要再去管,這可是我們的兒子,蕭一堂,你心裡明白,貞娘在子和是不肯再納妾的,這樣一來我蕭家的香火就要斷了!」蕭張氏冷哼道。
「胡說什麼,子雲也是蕭家的兒子,身上也流著蕭家的血,將來子雲自會誕下子嗣來延續香火。以後這樣的胡話,不要再讓我聽到一個字,這些年你對子雲冷言冷我從不管,但子雲始終是我蕭家的嫡長子,承繼香火有子雲,承繼爵位也有子雲。你卻把子和攛掇得跟子雲去爭去鬥,子和到現在這地步完全是你逼的,難道你真要把子和逼死才甘心。」蕭梁說完眼底一片冰冷。
或許是看到蕭梁冰冷的眼神,蕭張氏氣勢又弱了下來:「我,我也是為蕭家著想,貞娘不能生養了,難道真讓子和百年之後連個上香拜祭的都沒有嗎?」
蕭梁擲地有聲地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莫要再插手他們夫妻間的事,除非你是真的想逼子和去死。」
其實蕭張氏心裡是很怕蕭梁的,這麼多年,誰都以為她很幸福,蕭梁就她這麼一個正室夫人。但誰知道,她從來就覺得自己沒有接近過蕭梁的心,蕭梁與她始終如隔天塹一般。別的女人是和活生生的人爭,她卻是年輕時和蕭梁心頭的大志向爭,年老時又和蕭梁的與世無爭去爭,卻從來沒有爭到過寸心。
越是這樣,蕭張氏心裡越怕,所以她攛掇蕭應之去爭爵位,試圖為自己謀個安生之法。但沒想到,現在她連兒子的事都沒法管了,連兒子也跟她離心了。
「不休妻也可以,納妾,總要有個能生養的。」
「不要在胡攪蠻纏。」
就在蕭梁和蕭張氏談過這番話後的幾天,蕭慶之從吳州寄來的書信到了蕭梁手裡,蕭梁看過後一聲長歎,喃喃地跟自己身邊的老僕說:「我當年不肯毀諾,執意不娶平妻不納妾,現在想想,是不是做錯了。」
「老爺,您做得對。侯爺和二爺都是好的,有二位爺在,比一院子嫡子庶子相爭相鬥不是要好得多麼。雖說二爺心裡有些念頭,但與侯爺到底是兄友弟恭,斷不會出兄弟鬩牆的禍事。」
蕭梁久久沒有說話,最後搖頭提筆給蕭慶之回了封書信。
接到書信的蕭慶之心中總算是稍微安定一些,不過在江南辦的事卻收得更緊了,這時卻只要再收個尾便成。三司的事眼看著能在十月左右辦完,事情辦完蕭慶之可以爭取回一趟京城,雖然待不了多長時間又要回江南,但總比一直在江南七上八下要好。
京城的事不樂觀,謝春江的事也不容樂觀,令武查到的種種跡象都表明,謝春江真有可能就是淳慶帝的兒子。哪怕不是淳慶帝的兒子,只怕也脫不開王子一流。但當年在江南常年混跡的只有如今的淳慶帝,只怕還是淳慶帝的可能性大一些。
「哇,現在你該相信我了吧。」這件事一開始玉璧就知道,所以蕭慶之沒有瞞她,查到什麼就給她看什麼,可把這八卦到骨子裡的給高興壞了。正兒八經的皇室秘辛,再狗血不過的皇子流落江湖,長於平民窩裡的故事。
「由不得我不信了,現在要操心的是怎麼處理這件事。是裝作不知道,還是乾脆到陛下那裡去打探打探,又或者去和謝春江談一談,這三個選擇都不好作。如果我裝作不知道,陛下只怕遲早有一天會知道我在裝不知道,去打探也會招陛下不快,至於和謝春江談,那是下下策。」蕭慶之心想,當淳慶帝的臣子是真操心,辦完公事,還得替皇帝陛下當年的破事擦屁股。
「要不,去陛下那裡打探打探,陛下既然沒避開我們,只怕就是想讓我們去打探。他不好跟我們明說卻只讓我們去照顧,想來就是希望由我們去問了,然後陛下才好半遮半掩地說一說。但,陛下應該不會讓謝春江回歸皇室,不過該給的尊榮想來不會少他的。」玉璧想來想去就是這麼個結論,要讓她往深裡想,不好意思,她沒這智商。
略微思索片刻,蕭慶之歎道:「再說吧,還有一個多月時間,容我再思量。這件事你可別蒙著腦袋跟陛下去打探什麼,陛下可真不像你看到的那麼好說話,那是你沒觸到陛下的弦。」
她會去說才怪,她在淳慶帝那裡可以賣乖賣萌,但絕對不敢賣聰明:「放心,我不會說的。」
只是不能第一時間看到淳慶帝的反應,好遺憾吶!(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