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薛甘霖沒說她會朝哪裡去一樣,蕭慶之也沒說那個想要薛甘霖小命的人是誰。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夜之間,解決了所有前塵往事,大公主有人扛了,薛甘霖經此一番事也了悟了。再看看自己身邊,玉璧正抱著一隻雞腿啃得滿嘴油汪汪,蕭慶之就覺得自己這輩子算是作了孽了,多好的都不上眼,偏偏就把這沒正經模樣的丫頭留身邊了。
「玉璧,言行舉止還是要注意點啊!」蕭慶之一邊語重心長的教育,一邊又從袖袋裡掏出帕子來給她擦油,又看著她胡亂把上好的錦帕抓在手裡當吸油的抹布,他心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她吃得心花怒放,他看了確實高興,可看她這沒規矩的樣,他又不忍直視。
罷了,這丫頭到場面上還是有規矩的,平時就由著她高興吧!
啃完最後一點兒肉,把雞骨頭剔到垃圾桶裡,不要懷疑,這時代也有這東西存在。吃好了喝好了,玉璧又從蕭慶之手裡接過花燈拎在手裡:「走吧,我們是不是該去找殿下和娘娘了,說好在同源樓看燈花會的。」
玉璧就是想去看個熱鬧,過一過很久沒過的夜生活而已,她要是早知道大公主在,打死她也不會去。但門一開,六目相接,想走都來不及了:「拜見大公主。」
冷冷地哼一聲,顧白芷略過玉璧看向蕭慶之,眼神無比狂熱,但比從前又好像少一點什麼:「子雲。我們都有幾個月不曾見了,你一向可好?」
「謝公主惦記,臣一切都好。」蕭慶之說罷,臉上佈滿笑意。眼神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立在一側當柱子的侍衛,心裡暗道多謝。
「幹什麼這般客氣,許久不見。今日可要盡興才好,來,我與子雲飲一杯。」顧白芷端起酒來,這會兒,她自己恐怕都說不清楚什麼想法。見到蕭慶之,她的心裡依舊無比歡喜,無比激動。甚至滿心的殷切熱烈一點都不比從前少,甚至隨著離別愈久反而更濃烈。只是,為什麼會覺得有些愧疚……
「是。」蕭慶之倒是有禮有規矩,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才在太子的招呼下坐下。
周氏則沖玉璧招招手:「陳尚令也來坐。這裡都不是外人,不講究。」
坐是要坐的,可只剩下一個位子了,這個雅間可夠坑人的,居然就設五個座,左邊是蕭慶之,右邊是顧白芷,抬眼一看是太子夫婦二人,有夠鬧心的:「是。謝娘娘。」
一旁的顧白芷兩眼冒火,又是一聲冷哼:「陳尚令,好像還沒親口跟你道過喜,我只盼著你平平安安,這樣才能和晉城侯相守到老。」
端起茶來,玉璧只當沒聽明白顧白芷話裡的意思。笑瞇瞇地道:「以茶代酒謝公主殿下吉言。」
周氏一看,趕緊打圓場,這樣氣氛才好起來一點,就算這樣,玉璧和顧白芷在席面上也鬧得互相臉不是臉,鼻子不是牌子的。當然,主要是顧白芷,玉璧倒很淡定,只是看蕭慶之的眼光有點不善。
好不容易燈會散去,顧白芷也跟著一同去行宮安宿,一路上三個女人坐在車廂裡,周氏閉目養神,明顯是懶得管她們了。顧白芷一看,湊近了玉璧道:「真不知道看上你哪兒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就沒一樣好看的,臉蛋不漂亮身段兒也不好,子雲明明值得更好的。」
「比如公主殿下?」玉璧對自己的長相認得很清,所以對於顧白芷的言語完全免疫。
她這樣一說吧,顧白芷居然還不好意思,臉頰飛紅輕聲道:「就算不是我,也會是比你好的。」
說到底,顧白芷心氣不平,在世人的眼裡,且不說容貌,堂堂公主怎麼也比個宮女更出色。但偏偏就是這個宮女,求得了公主之尊都求而不能得的人和情義,顧白芷怎麼能甘心得了。
玉璧抬眼看了一眼,然後又低下頭擺弄自己那盞花燈,嘴裡徐徐吐出幾個字來:「都已經是鐵一般事實了,公主殿下又待如何,又還能如何?堂堂公主之尊,就算您肯伏低作小,蕭家也承受不起,公主殿下這聲姐姐,想來我這輩子是沒福氣聽到了,真是遺憾吶!」
……
或許是從前玉璧太像個應聲蟲,看起來太柔軟好揉捏,這時忽然牙尖嘴利了,顧白芷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直指著她的鼻尖說:「你……你怎麼這般胡言亂語。」
閉目養神的周氏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嘴角掛著濃濃的笑意:「好了,白芷,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罷,別跟這丫頭逞嘴皮子痛快,有什麼意思。她贏了人,你就算贏了調,那也沒意思了是不是,不必惹得大家見面就像仇人似的。到底,你喜歡過子雲,難不成非要子雲心底裡怨恨你才打算收手。」
「她贏了,未必。不過長嫂說得是,我不希望子雲心底怨恨我,所以我不跟爭了,日後少到我眼前晃,省得看了覺得扎眼。」顧白芷曾經是有那麼一刻,想要弄死陳玉璧,可現在人活得好好的,還嫁給了蕭慶之做了侯夫人。難道她還真能以公主之尊去伏低作小,叫陳玉璧一聲姐姐,那樣的話,她寧可現在就收手。
不過,收手容易,收心難。畢竟那麼多年,就算只是喊喊口號,發發花癡,都會有幾分真,更何況她本來就是真的。所以,顧白芷現在是橫看陳玉璧不舒服,豎看陳玉璧不順眼。
有時候有些人真是天生的剋星,現在的顧白芷多拎得清,現在的周氏多會辦事,可顧白芷一扯上蕭慶之就拎不清了,周氏一碰上薛家人,尤其是薛甘霖就顯得愚不可及起來。玉璧旁觀著,只覺得眼前這二位都有點軸:「謝公主殿下承讓。」
回到行宮裡,蕭慶之就跟她說,再過幾天就回吳州去了,越州這邊的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公差的期限加上請的幾天假都已經差不多是時候了。好在來的時候帶的東西就不多,臨時裝了都來得及,洗完澡躲在小院裡吹涼風,玉璧心生感慨:「人生真是難以琢磨呀,你看大公主,如今好灑脫,再看薛姑娘,如今也想明白了。蕭慶之啊,你沒有別的曾經了吧!」
「咳……那個,我還有個兒子,今年六歲了。別瞪,是戰死的徐將軍的遺孤,他娘走得早,徐將軍又戰死,留下他一個,我就認他做了兒子。」蕭慶之其實就是故意這麼說的,就想讓玉璧張牙舞爪瞪他,他不會承認他很欠。
「不在京城嗎?」玉璧倒是很好奇,嫁到晉城侯府後都沒見過面,也沒聽說過。
蕭慶之搖頭:「在邊關,本來年關底下要回京,但一場風雪,加上孩子身子骨弱,也就沒來觀禮。年節底下,我以你的名義給送去了一應物事,想來那孩子領會得。」
玉璧忽然臉皺成一團,說:「那他是不是也算我兒子,會管我叫娘麼?」
只見蕭慶之望著她笑,點頭說:「那當然得管你叫娘,他一歲不到就認到了我名下,他一直以為我是他親生父親,孩子還小,不想這麼早就讓他知道那些事,小孩子不應該活在悲情和仇恨裡。」
重重點頭,玉璧覺得這件事蕭慶之做得對:「嗯,再多過些年吧。誒,那我對他來說還是後媽耶,好吃虧啊!」
「你吃虧什麼,平白得個兒子,你還吃虧呢!」蕭慶之揉著她臉蛋直樂,想想十五歲的小玉璧有個六歲的兒子,他就覺得自己日子肯定很精彩,倆孩子要他照顧呀。
「蕭慶之,你很喜歡孩子嗎?」看蕭慶之說起孩子來眉飛色舞滿是溫柔寵愛的表情,玉璧就覺得自己有點心虛,因為她還是堅持著自己私底下的舉動,按照御醫教的避免自己受孕。根據事實結果來看,御醫教的法子很管用。
蕭慶之點頭說:「從前不覺得,自從有這麼個兒子後,倒覺得有個孩子很好。」
看看蕭慶之,揉揉自己的肚子,玉璧覺得自己還是把事瞞下來為好。怎麼也得過二十生孩子才安全一點,反正又不是不生,只是時候不到。現在她覺得,跟蕭慶之一起造個人出來也不錯。
但是,她的舉動卻讓蕭慶之生了誤會,以為她在為自己還沒一點反應而懷有憂心,就寬慰她道:「你才這麼大點,再過幾年也不遲,兒女之事向來是急不來的。」
「那你喜歡兒子還是更喜歡女兒。」玉璧問了個很多人都會問的正常問題。
「自己的孩子哪說得出更喜歡兒子還是女兒,都喜歡。」蕭慶之的答案也十分標準,然後接下的動作就不標準了,動手動腳醞釀出滿滿的柔情來說:「不如,我們現在就身體力行去。」
……
但是吧,這世上煞風景的人和事太多了,他們還沒深入探討一下兒女大計呢,外邊就有人著急忙慌地叫門:「晉城侯,晉城侯,您快些來吧,殿下那邊出事了。」
「什麼,玉璧你待在這裡別動,我去看看。」
「說什麼話呢,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當然我跟你一起去。」
只是為去看熱鬧的人,卻無意間感動了一心要去救駕的人,這世上,無心總是誤有心,可憐的蕭侯爺啊,被感動得一塌糊塗。
這孩子,掉玉璧這大坑裡,徹底沒法搭救了!(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