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明白人和糊塗人
侯府裡,徐貞如是明白人,徐貞如的娘家自然也是明白人。徐鄭氏一聽說自家女兒多了個新嫂子,立馬就帶著兒子媳婦一道遞了帖子去拜會。說白了,徐鄭氏瞧不上蕭張氏這眼根子淺的,徐鄭氏還盼著將來蕭慶之和陳玉璧能好好提攜提攜女兒女婿一家子,可不希望被蕭張氏給攪和了。有時候徐鄭氏都覺得,這侯府滿家子上下就沒一個明白人。
就說最能耐的蕭慶之吧,這麼能耐的人,怎麼就連一個親娘老子和一個不怎麼成才的弟弟都收不翻。再說蕭梁,這也是個有大能耐的,卻連家都治不好,要不是看在蕭應之這女婿對女兒好的份上,徐鄭氏都不稀罕有蕭家這一門子姻親。
「雲娘,你娘家哥哥和陳尚令的兄長不是同窗嗎,改日你回娘家,跟你哥哥好好打聽打聽,看看陳家哥兒是個什麼樣的品性,若是個有能耐有前程的,就好好跟人處著。若是個看著不成的,那就不用多管,只吃喝來往便成。」徐鄭氏聽說陳玉琢還沒訂親,心頭有計較,若真是個好的,那就得開始惦記,誰家沒幾個適齡的姑娘,好兒郎向來是搶手貨。
趙雲琅點頭應是,自家哥哥她是清楚的,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和自家哥哥談得來的,必是與哥哥相當的品性才德,否則自家哥哥不會與之常來往:「娘,說到侯府,現在正經的晉城侯都不在府裡,這算什麼事兒。這要是傳出去,咱們幾家都跟著沒臉面,到時候上頭陛下怪罪下來,咱們都得吃掛落。」
這事徐鄭氏哪裡不知道,也不是沒跟女兒提過,可當娘的清楚,就女兒那逆來順受的脾氣,要她越過公婆做侯府的主,除非她公婆全死了,那倒有可能。再者說,真是上頭的沒了,那時候蕭慶之身為長兄,再名正言順不過,哪用得著再管:「誰說不是,可咱雖是姻親,有些事也不能多說,多說了反而讓貞娘不好做。」
都這麼說了,趙雲琅還能說什麼,只能心裡想著蕭家真是一門子奇葩,一個個在外都是人尖子,卻連自家的事兒都處理不妥當,盡讓人跟著看熱鬧。趙家也是京中的老世家,府裡的事兒不知道多亂,但也不像蕭家似的落人口實。
城南別院裡,玉璧正為徐鄭氏要來而準備著,親家母上門來,她這做長嫂的拿出好招待來。蕭慶之在一旁看著她忙,瞎樂,她嘿嘿然地看著他道:「我記得你茶沏得不錯,別跟著閒坐著了,沏茶去,沒聽見管家說人已經到門外了。」
「是,娘子有命,為夫蔫敢不從。」蕭慶之倒乖覺,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老老實實捧出茶具來沏茶。
一邊沏茶,蕭慶之一邊心生暖意,看著玉璧在陽光下指使著眾人忙這忙那兒,他就像是找到了缺失的那一塊一樣,只覺眼前一切都已成渾圓再無缺憾。這就是家,手起湯開,氤氳茶香中,他看向玉璧,頓覺一切美好至極。
管家卻在旁邊看得眼都直了,誰不知道侯爺能沏茶,可誰能支使侯爺沏得這麼歡快無比,瞧那甜得能滴出蜜糖來的笑臉,管家覺得他那老牙都在生疼。
「侯爺,夫人,親家夫人已到門外。」
按說不用去迎接,不過徐鄭氏到底在長,蕭慶之就和玉璧到院裡迎了迎。徐鄭氏見這夫妻二人站在晴光裡,一個瘦削高挑,一個身段兒窈窕臉龐圓潤,迎著笑開顏的模樣都像是差不多,真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唉喲,可不敢勞侯爺和侯夫人來相迎,這不是折煞老身了嘛。」徐鄭氏腳下加緊幾步,眼睛不著痕跡地瞄向陳玉璧,眉彎眼彎,笑得極圓融,看不出有什麼來。到底是在陛下身邊的人,果然光憑眼睛去看是看不出來的。
「老夫人言重了,做晚輩的來迎長輩,到哪兒也在理兒。」蕭慶之除了在玉璧面前顯得「無比幼稚」外,一向來老成持重,所以說是玉璧讓他異變了,因此玉璧要負責任!
互相見過面打了招呼,蕭慶之與徐貞如的兄長徐貞平一道去煮酒論史,玉璧則和徐鄭氏趙雲琅在院子裡曬著太陽品茶說家長裡短。
「日後貞娘還要侯夫人多加照料才是,貞娘自幼便是個嬌嬌,若有什麼不到之處,老身在這先向侯夫人告個罪,望侯夫人看在老身的面兒上,不和貞娘這妮子多計較。」徐鄭氏本著不好聽的話在前頭說的習慣,先把這話撂出來。
聽罷,玉璧只笑著說:「老夫人說哪裡話,貞娘這般通透的人兒,怎麼會不周到,我倒是擔心自己有失,反倒把貞娘給帶壞了,到時候老夫人可別怪我。」
不好聽的話誰不會說,她這話一說出來,徐鄭氏笑得跟菊花似的,徐鄭氏覺得這家子終於有個稍微明白點兒的人了:「怎麼會,陛下身邊的人那還能差。」
「侯夫人,妾身娘家也經營著幾家茶園和茶館,若侯夫人有空閒,還要請您多提點。妾身記得那余家茶園得侯夫人指點過,如今是一日比一日好,今年已經開始采春茶,市面上流通的滋味非同一般,想必也是侯夫人的功勞。」趙雲琅家裡的茶園在江南一帶,年年都有進貢,這指點的話當然就是客套了,江南一帶種茶的能手多如繁星。趙雲琅這是藉著打開話頭子,想要知道一個人的脾氣稟性,最快的就是拿她熟悉的開始慢慢觀察言行舉止。
余家茶園,玉璧差點記不起來,這還是蕭慶之誆她去的,後來怎麼樣她還真沒想過要去問:「噢,真是如此,我倒不是很清楚,真能轉好那倒是樁美事,總算是沒給人支瞎招,謝謝雲娘告訴我。」
暗地裡看婆婆一眼,趙雲琅心頭微訝,這陳尚令怎麼看著像是個什麼都不怎麼在乎的呢,旁人若幹了這樣的事巴不得四處寓所,她倒好,像是完全沒有這麼件事似的:「侯夫人,不知余家茶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確實有段時日了,玉璧也想了想才記起來:「是混種了茶種,采的時候又沒區分出來,混在一起自然就壞了滋味。雲母種樹分出來的雲裡青和雲州雲屏混在一塊,哪還能有好味道。」
點點頭,趙雲琅看向婆婆,徐鄭氏趕緊接過話頭子:「侯夫人,我看這別院倒是清靜舒坦,只是,侯爺畢竟是侯爺,總該住在侯府裡才是。侯爺與侯夫人住在雖院裡,雖說舒適,但多少還是不合規矩,不知侯爺與侯夫人預備著幾時搬回侯府去。」
這又是個來給女兒做背書的,玉璧倒真心羨慕徐貞如有這麼個好媽。當然,她不是說自己的媽就不好了,只是陳江氏沒有徐鄭氏這樣的心眼兒:「倒正應當是搬回去侍候母親左右才是,只是我與慶之各有其職,在母親跟前也不能盡孝,反倒要母親擔心飲食起居,反倒不如我們在這裡,母親還不用操心。說到底,確實是不合規矩,但法理尚不外乎人情,何況規矩。」
一番話說下來,倒也算合情理,徐鄭氏點點頭,這也算說法,雖在禮法上講不過去,但人倫道德上還能站得住腳。趙雲琅見婆婆沒話兒說了,又湊上去說起茶園的事來,光只是說沏茶的精要。
「若說烏龍茶,如江南一帶的綠茶種,也有茶農試作烏龍,偶嘗過一回,味道也很是獨特。」趙雲琅家就在江南一帶,說起江南一帶的茶種來如數家珍。
「噢,江南的烏龍茶,雖說都是綠茶種,但茶種之間也是有區別的,我倒沒嘗試過,改日定要嘗嘗才是。」玉璧其實挺不愛說茶這個話題,她愛喝,可真讓她談,除非是看到實物了,說一說可以,如果光在這裡清談,她可不覺得是趣味。
茶的話題說到這,趙雲琅也沒有再繼續下去,倒是說起京中各世家閨秀們的趣事來,這個玉璧有興趣,這就是個愛八卦愛到骨子裡的傢伙。
快到中午的時候,按著規矩,既然人家下了帖子就得留人吃飯,對安排宴席玉璧還有點心得,早早就和府裡的廚子商量好了菜單。畢竟在現代常出去吃席面,在這上面倒不會弱了氣場。
等到吃完飯,不用玉璧端茶送客,話題已經不好繼續了,徐鄭氏和趙雲琅與徐貞平借口告辭。蕭慶之和玉璧把人送到門口,這事兒到這本來就算完了是吧,但客套話才出口就有侯府的人來,形色匆匆地過來報了一件讓徐鄭氏差點破口大罵的事兒。
「侯爺、夫人,二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不要緊,要緊的是不好的原因,不但徐鄭氏這親娘氣個半死,做兄長的徐貞平也是怒不可遏,連帶著趙雲琅這娘家嫂子都氣得不輕。
本來大家和和氣氣相送,立時氣氛就不對勁了,蕭慶之也臉黑了,這時蕭慶之不好說話,畢竟一個是家中長輩,一個是弟妹,他這做大伯的得避避嫌。玉璧一看,沒辦法,她只好一個勁兒地向徐鄭氏賠不是,又趕緊差人拿著蕭慶之的牌子去宮裡請御醫,這才讓徐鄭氏臉色好一點。
不過徐鄭氏和蕭張氏之間,只怕是死結難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