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剛回來,又沒有上傳存稿箱,所以~~~~捂臉……)——————————————中秋過後,天很容易涼下來,只要一場雨,整個京城就染上一片寒意。落了葉子的樹在雨裡顯得淒涼而冷清,再加上往來的人總是縮著脖子走動,更顯得天冷了幾分。
因著天不好,茶葉房就更加忙碌起來,倒不是說手忙腳亂,而是心忙眼亂。除了要一一盯著各種茶葉不要受了濕氣影響,還要仔細算計著這個九月裡給各宮發茶葉的事。一般說來,各宮除去淳慶帝額外賞賜外,一般每三個月才領一次茶,各有成例,份位越高的嬪妃規格就越高。
皇后那裡發了話來,九月中是皇后生辰,內外命婦都會來宮中飲宴,到時候好茶好酒都是免不得的。皇后有交待,各宮也有各宮的交待,光是這件事就讓玉璧操心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她心裡清楚得很,茶水房現在正等著她出錯,好拿她的短處,就是她不出錯,只怕茶水房那幾個也能攪出事來讓她不安生。
「玉壁姐姐,送到皇后娘娘那裡的茶單鳳藻宮已經回了消息,說是備得很好,皇后娘娘很是滿意。鳳藻宮還發了話來,說是各宮的茶單都送一份去,好讓皇后娘娘心裡有個底,日後也好心裡有個章程。」桃葉說話的時候滿臉高興,在御茶房很難得個貴人誇獎,鳳藻宮不但回了話兒,還賞了幾樣小物件。桃葉一邊說一邊把匣裡的東西遞給玉壁,她本以為玉壁會高興,卻沒想看了滿臉的愁容:「玉壁姐姐,不是該高興嗎,怎麼反倒發愁了。」
一旁正包著茶葉的細柳頭也不抬地說道:「你還不知道玉壁姐姐麼,但凡能做十分好的事,絕計不會只做八分。玉壁姐姐這是想著讓哪哪兒都滿意,哪哪兒都不得罪。」
小慶子一旁捧著單子對數,聽了細柳的話道:「玉壁姐姐,咱們在底下做事,這麼想是沒錯的,可咱們就是想破腦袋也難得讓宮裡的貴人都滿意,更不用說都不得罪了。分個輕重也就是了,前幾回玉壁姐姐不是做得很好,怎麼這回反道猶豫不決起來。」
前幾回做得好,那是因為皇后和裕妃沒因為茶葉的事打對頭,內宮的女人也真是閒得,為個茶葉都能擺出龍爭虎鬥的氣象來。她這夾在中間的,眼看著就是個炮灰的命了,她只是在掙扎掙扎。
「裕妃娘娘那邊的茶單還沒回信兒麼,裕妃娘娘那兒撿著上好的紅茶寫滿了茶單,又特地送了小樣兒去讓裕妃娘娘嘗,按說不應該不滿意才是。」送去的小樣每一種她自己都嘗過了,拿捏著裕妃愛花香氣,甜爽滋味的口味,送去的茶葉未必是最好最貴的,但卻是最合裕妃心意的。
當然,好的貴的也送了,面子這東西,有時候比胃口更重要,這一點她還是懂的。
「小安子不是去聽消息了嗎,八成就快回了,我都回了,他還能晚到哪兒去,裕和宮到底比鳳藻宮遠一些,玉壁姐姐別擔心,不會有什麼事兒的。」桃葉這麼安慰著。
「嗯,但願沒事,這些是皇后娘娘的賞賜,你們看喜歡哪樣就拿哪樣。」宮裡賞賜的從來不是貴重物件,一般都是香囊、繡帕、錢袋一類的針線活計,不過要論起來,鳳藻宮裡賞下來的當真不一樣。
幾人也不關鍵取香囊繡帕,只各自做著手上的活,不多會兒院裡就響起腳步聲,很快小安子就挑了門簾子進來。小安子進來一看,滿屋子的人都巴巴地看著他,他當然明白因由,喘平了氣便說道:「玉壁姐姐,裕妃娘娘很滿意,說是就照茶單送,裕妃娘娘還特地見了小的,讓小的帶句話給玉壁姐姐。裕妃娘娘說,茶葉房的心意她領受了,既是個懂茶知味的,她也會代為周旋一二,不會讓茶葉房被殃及。」
說到底,裕妃娘娘念叨著的是,這是陛下的御茶房,再為難也不能讓陛下用得順手的人為難。至於皇后那兒,裕妃從來就沒怕過,內宮裡向來是這二位鬥著爭著,十幾年了,再多的新人也沒誰越過這兩位去。
不被殃及,玉壁一聽心放下大半來,裕妃娘娘天長日久在淳慶帝身邊伺候,倒真沾了一些恤下之氣:「那就好,快些把茶葉打包,還有五天各宮就要來領,茶水房來要的茶葉也好生備著,這時候可萬萬不能忙中出錯,都打起精神來,過了這個月咱們就都能安閒下來。」
「玉壁姐姐放心,我們領會得。」
兩天後,各宮的茶葉都一一查驗後封了箱,陳公公和舒公公也各自貼了封條在上邊,送去各宮的茶葉由這二位把了關後,這二位也等同是替茶葉房分擔著責任。其實不管御茶房哪一房出了責任,這二位都脫不開干係。
好在,玉壁也不是頭回辦這件事,陳公公和舒公公對她的辦事能力還是很肯定的,一一仔細查驗過,都對她這段時間的「上進」給予表揚,結果就是舒公公發話了:「丫頭啊,等過了春兒就把你調茶水房裡去,咱家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可你得知道,有些時候就算你不去招事,事也得來招你。與其被事來招,還不如主動迎上去,好歹還佔個先機不是。」
舒公公說完和陳公公相視一眼,小玉壁有了危機感後,辦事愈發牢靠起來,也愈發心細如塵,這二位是很樂見其成的。
「陳公公,舒公公,就算明春兒,婢子在御茶房也才一年,還沒進茶水房的資歷呢。」忙著各宮的茶葉就已經夠讓她心力交瘁了,玉壁是真沒想到舒公公猛地給她來這麼一下,直接就把她打懵了。
「陛下惦記著你的茶,總不能老讓小合子偷偷摸摸來吧,既是陛下要喝,當然得光明正大的來,也好讓茶水房那幾個知道知道,他們平日裡做事兒多不用心。」舒公公算是提前給玉壁示個警了,回頭茶水房裡那幾個要鬧什麼,他可就不打算偏向誰了。
有時候舒公公也在想,怎麼他和陳福安都偏著這丫頭呢,後來想想,還不是這丫頭有點子能耐得了陛下青眼,且一路來看著都是個安分的。在這宮裡,什麼都不如安分守己來得好,是個能安分的扶上去了也不至到頭來反而成絆腳石,當然這丫頭也沒聰明到能當絆腳石的份上。
送走舒公公和陳公公後,玉壁就在茶葉房裡愣愣出神,她當然知道宮裡處處驚險,御茶房就算是其中數一數二的清淨地,她也小心翼翼地繞過很多坑才平平穩穩到現在。她願意往簡單了想,平順了做,可她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永遠置身事外。
「罷了,小慶子小安子,文淵閣和文華殿那邊的茶葉包一包,送到茶水房去,上午來催過,這會兒再不送去,還得以為咱們茶葉房又出什麼夭蛾子。文淵閣和文華殿成例春綠秋紅,冬夏烏龍,送玉田紅秦山朱雀過去。」玉壁說完又對了一道冊子上記著的,見數量和品種都無誤後才發出去。
說來,這冊子上都是拿一份茶葉做樣兒,再記上數,因為茶葉房裡從前都只是識個數,她來了雖說識字也沒改,畢竟是她自己說了不識字的。
等事情都安排好又到了黃昏,把茶葉房的門一鎖各自去安置,這一夜又是雨急風驟,不過因為皇后和裕妃的事明朗了,玉壁倒也睡得踏實。早上起來吃過早飯去茶葉房開門,一開門她就暗叫了一聲「不好」。
「昨夜明明各自都察了一遍門窗,怎麼這兩扇窗開了。」
兩扇窗正對著各宮放茶葉的箱子,好在她怕意外蓋了油布,有油布蓋著倒不擔心雨水把箱子裡的茶葉打濕。她擔心的是,昨天晚上雨太大,只怕裡邊這時候已經積了雨水,茶葉雖說都放在架子上,但卻免不了沾上雨氣,加上敞了窗,雨後的雜味只怕全吹了進去。濕氣混著泥土的腥氣,放在瓷罐玉罐裡的茶葉還好,竹簍和布袋裡存著的只怕要沾上泥氣雨氣。
急步走進茶葉房裡,先看一眼窗邊的箱子,都好好的在那兒,油布上還積著些水,但看得出箱子沒事。掀開油布看了看,箱子上的封條都好好的,連半點雨痕都沒有,她先鬆一口氣。
但接下來看到的又讓她心猛地一沉,迎窗的架子被風吹倒了,上邊存著的全是上好的烏龍,第一個架子還碰倒了第二個架子,那架子上是和烏龍一個大類的茶葉——龍巖青螺,這也是淳慶帝喜歡的。得虧第二個架子後邊是過道,要不只怕整個茶葉房全遭了災,這會兒她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慶幸。
「玉壁姐姐,這……這怎麼了,咱們每天晚上都是每個人檢查一道門窗,難道咱們五個人昨天都出錯了,怎麼會這樣?」桃葉細柳他們一來,看到茶葉房裡成了這樣,都不禁面帶愁容,愁容裡也有三分怒意。
「是啊,銷子插得死死的,怎麼……」
「別說了,先收拾吧。好在最近陛下常喝紅茶,烏龍茶和青螺架上都沒多少,要不咱們真是哭都哭不出來。你們收拾,我去陳公公和舒公公那兒稟一句,不管事兒是怎麼出的,總得讓二位公公知曉才是。」玉壁倒不氣,她這會兒才覺得自己是有心理準備的,知道遲早會被人坑一道。
眼前這個,雖然真不是小事,可因為有心理準備了,倒覺得不是什麼過不去的坎。不過她挨罰是肯定的,要真往大了鬧,一頓板子扔夾巷裡去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夾巷倒不怕,就怕板子,很疼的!
一想到可能會來的板子,她現在就開始屁股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