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個沉寂中的冰凝,他知道,他的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甚至更會激發她的偏激和憤怒。因此每一次來到怡然居,他只是問問月影一些情況,默默地坐一陣子,知道了她的狀態,他就能夠安心。
他們成親七年以來,他來到怡然居的次數屈指可數,超不過十次,但是自從悠思過世之後,怡然居的門坎快要被他踏破了。
漸漸地,太醫的苦口良藥、月影的悉心照顧,冰凝終於能夠坐起身來,勉強半靠在床頭坐一陣子,對於這個顯著的成果,他自然是萬分欣慰。可是從此以後,每一次他來到怡然居,看到的場景都是她半靠在床頭,拖著沉重的病體,埋頭做著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小衣裳。
以前,悠思的衣服大部分都是由她親手來做,即使針線嬤嬤們極為盡職盡責,但是她總是認為嬤嬤們做得沒有她精心,沒有她做得仔細。而悠思就好像知道哪些衣裳是她額娘做出來的似的,每每小傢伙挑選衣裳的時候,無一例外地,選擇的都是出自冰凝雙手的成果。對此,冰凝格外地欣喜與得意,而針線嬤嬤則是無可奈何與暗自愧疚。
而現在,悠思再也不需要她做的衣裳了,可是冰凝想不出來任何方式來寄托她對小格格的哀思,因此她還是習以為常地每日裡不停地做各式各樣的小衣裳,彷彿悠思並沒有離開她,就在她的身邊陪伴。
這是她唯一聊以安慰、消磨時光的法子。悠思剛剛降生的日子裡,她總是因為憑白地多出來那麼多的事情,以至於她根本沒有時間能夠好好讀書寫字而煩惱。現在隨著悠思的離開,她終於可以有大把、大把的時間來自由支配,可是現在的她卻不知道該做什麼,她的內心是如此地空虛,她的世界是如此地寂寥。
她思念她的悠思格格,生怕小丫頭在天堂裡缺衣少穿,於是她就不停地為悠思做著各式各樣的衣服,長的短的,薄的厚的,裡的外的,冬的夏的,應有盡有。她不知道悠思是火葬,所以更加擔心小格格被埋葬在冰冷、濕寒的地下,會哭著向她喊冷,要額娘抱她。
面對身體才剛剛有了一點點起色,就這麼沒日沒夜地做針線的冰凝,王爺的心中既是格外地心疼她的身體,更是氣惱她懂得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想要禁止她的這些行為,他不想讓她好不容易才有些許好轉的身體又被這些毫無用處的針線拖垮下去!可是他張了無數次的嘴,都沒有一次能夠真正地開口說出來。
對於痛失愛女的冰凝提出任何要求,哪怕是最正當的要求,對她而言,都是一件極為殘忍的事情,他怎麼能夠張得開這個口?如果不讓這些事情有效地佔據她的全部時間,她除了胡思亂想以外,還能做什麼?而胡思亂想的結果,不就是又讓身子拖垮了?做,傷身子,不做,也會傷身子,此時的冰凝,彷彿陷入了一個永遠無解的惡性循環之中,令足智多謀的他,空有擔憂之心,毫無解決之策。
他知道,只有讓她為天堂裡的小格格做些什麼,才能獲得心理上的安慰,她想要讓悠思不會感到孤單寂寞,想要讓悠思知道,她永遠都活在她的額娘心中,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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