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坐在地上的冷雪並沒有立刻回答神煥的問題,失敗的打擊讓此時她的腦袋裡一片空白。
自學成出師以來,冷雪從來不知道失敗是什麼樣的一種滋味,這次她不但輸了,還是輸給了兩名地階。
冷雪頹喪的樣子讓磨劍人頗覺得無聊,磨劍人向神煥告別後便徑直離開了,渾然忘了不久前他看著這名女俠的眼神還像餓狼看著食物一般。
約摸過了兩個時辰,冷雪終於接受了自己失敗的事實,這才想起要回答神煥的問題。
「我前些日子在路邊遇見一名受傷的咒術師,說你因嫉妒他的咒術成就而下毒暗害他,不但斬斷他一臂,還要折磨他。我便答應為他報仇,這才找上你來。」
聽完冷雪這番解釋,神煥的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畢竟被潑髒水是神煥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你現在相信他嗎?」
冷雪被神煥這麼一問,冰雪般的臉頰上多了一抹醉人的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現在想起來,是我那時候衝動了。他的話裡其實頗多疑點,你一個劍者,為何要嫉妒他一個咒術師的成就?他既然無法使用咒術,那又是從你的掌握中逃走的?這都是我當時沒有考慮到的問題……」
「你能想明白,那這一戰也不算毫無價值了。」神煥的口氣有些老氣橫秋的,彷彿在教訓晚輩。
「不管怎樣,我給你添麻煩了,若是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儘管開口。」冷雪道,「對了,尚未自我介紹。我名叫『冷雪』,你呢?」
「神煥。」神煥淡淡地答道。神煥對「冷雪」這個名字並沒有什麼反應,「風雪霽光」雖然已經在神啟二十四州闖出了些名頭,但尚未傳到神煥耳裡。
「神煥你現在準備去哪兒呢?」
「去尋找知曉『八光破暗』此招的人。」神煥沒有說出蒼雲山遺跡的事情,而是換了一種說法。
「『八光破暗』……」冷雪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你尋此招做什麼?」
「我需要此招的協助。」神煥倒不屑於說謊,實話實說,別人也無法知道「八光破暗」這一招到底有什麼樣的神奇效果。
冷雪猶豫了片刻,忽然說道:「『八光破暗』此招,我也會的……」
「什麼?」神煥喜出望外,難以置信地看著冷雪。
「我說我也會『八光破暗』此招。」冷雪看見神煥驚喜的表情,知道這一招對神煥必有重要的作用,決心幫助神煥,以彌補自己之前對神煥出手的莽撞,「你需要這招做什麼?我可以幫你。」
「太好了!」神煥大喜!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神煥沒想到這稀里糊塗打上一架,反而得到了自己正在找尋的重要消息。
只要使用「八光破暗」解除了南宮無涯與「同命盒」的融合,便算完成了與玄州的交易。
玄州不但無法再命令自己,而且還將更加賣力地打聽金懸命的消息。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金懸命蠱惑冷雪去殺神煥,反倒是將自己往懸崖邊上再推了一把……
「我該如何助你呢?」冷雪見神煥如此高興,心情也變得愉快了不少。能彌補她的愧疚,對她而言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麻煩你先隨我前去華州吧。一路上我再將詳情講予你聽。」
回華州的一路上,心情大好的神煥一改往日冰冷沉默的作風,與冷雪相談甚歡。有時來了興致,兩人甚至就在大道邊過上數招、切磋劍技,沒少引來行道過客們的目光。
靠近華州後,神煥考慮到這次的行動必須萬無一失,面色又才嚴肅下來,失去了談笑的興致。冷雪見神煥態度轉冷,不明就裡,只好跟著保持沉默。
華州城城門,一名小卒正在和旁邊的士兵聊天,忽然感覺身上有些冷,不由縮了縮脖子,說道:「這明明是大夏天,怎麼突然就變得有些冷了?莫不是天氣有了變化?你看咱們回去要不要添件長衣?」
另一名士兵也感受到了這莫名的寒意,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
而在他們交談的同時,一男一女兩塊萬年不化的寒冰正剛剛走進華州城……
神煥帶著冷雪來到了他上次觀察南宮府時所住的那家客棧。碰巧的是,神煥上次找到的那間可以直接望見南宮府的房間這次也是空房,神煥當即住了下來。而冷雪則住在了神煥隔壁的房間裡。
用冷雪的話來說,這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神煥被人攻擊,她住在隔壁的房間還能有個照應。
奇招已經就位,差的是時機!
南宮世家仍保持著高度的警戒狀態,神煥與冷雪兩人如果光明正道地走進南宮家,哪怕神煥劍術精妙,哪怕冷雪是天階後期的強者,也如同飛蛾撲火一般。
面對像南宮世家這樣屹立無數年頭的大世家,沒人願意嘗試他們保護家族的終極手段是什麼!
冷雪性子有些急,幾次想去南宮世家試上一試但看見神煥穩坐窗前、冷然注視著南宮世家之後,又強壓下自己心中的衝動,強迫自己如神煥一般繼續等待。
越是等待,冷雪便越是佩服眼前這個罡氣只有地階後期的男子。
明明心中比誰都急,表面上卻比誰都要冷靜,無波無瀾。
冷雪能清晰地感受到神煥身上的寒意,不同於自己是由於罡氣特殊造成的寒冷氣息,神煥身上的寒意來自神煥自然散發出的氣質。
這寒意中,最明顯的組成部分便是殺氣!
明明神煥望著的是南宮世家,但冷雪知道,神煥的殺氣,目標絕不是南宮世家,而是金懸命!
神煥與金懸命之間的恩怨,在來華州的路上,神煥有向冷雪講述過一些,讓冷雪明白那日她所遇見的那位咒術師的惡行和被斬斷一臂的真正原因。
本來按照冷雪的脾氣,一定會衝動地找上金懸命替神煥出氣。這次則不同,冷雪知道有些事情有些情仇,只能由當事人自己去解決,自己沒有插手的空間和餘地。
這樣的等待大約持續了半個月,半個月後的正午,神煥仍在自己的房間裡望著南宮府的動靜,冷雪也如往常一般坐在神煥房間的圓桌前等待。
忽然,神煥感覺到了一人正從陰影中靠近。
「若你繼續保持在匿影技的狀態下,我將把你當成敵人。」神煥語氣平淡,威脅卻不似作假。
「哼。」血舞的身形漸漸從陰影中浮現,「你的房間裡多了一個人,我自然要小心一些。她是誰?」
血舞死死地盯著冷雪,或許是冷雪那冰雪雕刻般的精緻臉龐與潔白如雪的皮膚讓同樣身為女子的她感到深深的嫉妒。
即使是女殺手,也改不了女子的天性。
「一位來幫忙的朋友。她習有一招特殊的戰技,名為『八光破暗』。有了她的協助,我們便可以在不殺南宮無涯的情況下,將『同命盒』從南宮無涯的身體裡分離出來。」
「哦,是嗎?」血舞對神煥這番話是半點也不信,她可從來沒聽說過「同命盒」還有這樣的取出方式。血舞在心中已將冷雪認定成與神煥關係親密的相好,若不是顧及冷雪天階後期的實力,她早就衝上去用自己那沾滿血腥的雙匕在冷雪無瑕的面容上劃出道道血痕。
這念頭來得突然,讓血舞自己都為之一愣。
血舞不知為何自己會突然有了這樣的念頭,只能將原因歸結在冷雪太過完美的外貌上。
「我只是嫉妒而已。」血舞在心底暗暗對自己說道,雖然嫉妒並不是什麼值得表揚的情緒。
神煥不理會血舞,他在等待著南宮無涯離開南宮府的機會,這機會稍縱即逝,容不得片刻分神。
血舞見神煥態度冷淡,有些生氣,雖然和神煥之間的誤會已經解除,但她剛剛從李大夫處傷癒歸來,神煥卻連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血舞似乎忘了,血衣營中,從來就沒有「關心」這個詞……
想起自己被那個看著不過黃階水平的大夫一招擒下,血舞便頗感挫敗。神煥認識那樣的大高手,更是讓血舞感到驚奇。
傷癒歸來後,血舞本來是打算向神煥打聽打聽那位大夫的底細,但眼前這意料之外的女子,已經讓血舞再也沒功夫思考其它。
從血舞出現開始,冷雪也在觀察著這個自陰影中走出的女子。
血舞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讓冷雪一陣皺眉,這是要殺多少人,才能在不動罡氣的情況下,仍散發出這樣的血腥氣味……
「這位姑娘。」又等了兩個時辰,血舞率先開口道,「在這裡等待也甚是無聊,我看那南宮無涯三五天內也沒有要走出南宮府的意思。不如我倆到城外切磋一番,共同提高如何?」
血舞說得漂亮,至於她真實的想法,便只有她自己才知曉了。
「好。」冷雪爽快地答應,起身與血舞一起出了城。
而神煥的目光,永遠鎖定在南宮府那緊閉的大門上,至始至終未曾離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