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掩星,月上枝頭。玄州城外密林之中,神煥正背靠樹幹,坐在一支粗壯的樹枝上。
血衣派人送信告知神煥,今日,神煥會獲得他的第一個任務,同樣,他也會獲得第一條情報。信中讓神煥在此處等待第九分隊的隊長,具體情況由第九分隊的隊長再行交代。
神煥在此處從日出等到日落,又等到星月燦爛,仍是不見傳說中特立獨行的第九分隊長。
「看來他是不會來了。」
神煥正欲離開,林中忽然傳來一個懶散的聲音:「一個人慣了,突然有了一名手下,實在是不習慣。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了……」
神煥回首,卻見身後的樹枝上不知何時已坐上一名身穿黑色風衣的英俊青年。天階巔峰!
「你就是第九分隊長?」神煥問道。
「你這樣問,很沒有禮貌,至少我現在是你的隊長、你的上級。另外,好久不見了,年輕人。」那青年搖了搖頭,似乎對神煥的語氣頗不滿意。
「第一,我們的關係,是交易,不是從屬;」神煥重申道,「第二,我叫神煥,不叫『年輕人』,你未必比我年長多少;第三,你說『好久不見』,我們是在哪裡見過嗎?」
「哈哈!」那青年開懷大笑,模仿著神煥的語氣說道,「第一,我喜歡你這句話,所謂從屬,也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交易;第二,我叫夜啼,不叫『你』,而且我比你要大上許多許多歲;第三,我見過你,你沒見過我,事實上若非一位故友阻攔,你早已死了。」
夜啼的回答不但沒有消解神煥的疑問,反倒增添了新的疑惑。神煥道:「你不姓血?血衣營怎會有人不姓血?另外,阻攔你殺我的那人是誰?」
「我當然不姓血,第九分隊的人從來就不姓血,所以第九分隊一直只有我一人,現在又多了你——神煥!至於阻攔我的那位故友,我想他是不會在意你這點感激之情,所以也沒必要告訴你他的名字了。」
「你很特別。」這句是神煥的肺腑之言,神煥曾經以為在冷如寒霜的血衣營中,血暝已是情感最豐富的一人,沒想到竟還有像夜啼這樣特別的人。
「你也同樣。」夜啼笑道,「談正事吧,先說任務,我們此次要前往海州將海州的軍師及重要謀士一網打盡。可殺可擒,以擒為先。這是你要的情報。」
說著夜啼拋出一卷卷軸,神煥伸手接住,緩緩打開。卷軸中所記載,乃是衛州奪取朔州的諸般細節,以及朔州城的人事變動。當看到薛昭長子薛懷跳城墜亡,薛昭其餘子女家眷紛紛被衛州處死後,神煥知道,朔州之事已無追究的必要了。
「目標該怎麼分配?」確認過情報的價值,神煥收起了卷軸,問道。
「有兩種選擇。第一,你殺難度最大的軍師,剩下的大大小小的謀士都交給我;第二,我殺軍師,其餘的交給你處理。」
「我選第一種。」神煥對自己實力有著絕對的信心,在朔州城當初那番連日暗殺,讓神煥確定自己的暗殺能力對付普通的目標已經足夠。
「那三天後清晨,我們在這裡匯合。」
「三天後?」神煥有些驚訝,一般而言,接到任務後應該立即執行,不會還有等三天後這樣的說法,「那我們分頭行動,我先去殺掉海州的軍師,再由你隨後趕來殺掉其它人。」
「不行不行。」夜啼搖頭反對,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沒有絲毫高手的風範,「你先去殺人,會讓沒死的人有了防備,增加了我任務的難度,雖然只有那麼一絲絲的難度,但終究是增加了。這會讓我們的分配變得不公平,所以,你必須等三天後和我一起出發。」
「那你現在去哪裡?」
夜啼並沒有立刻回答神煥,而是仰頭看了看皎潔的新月,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有道是花前月下,今晚的月色如此美麗,我自然是要採些嬌艷的鮮花去與美人相會。難不成還要和你這個大男人在這裡浪費生命嗎?」
夜啼的回答讓神煥一愣,沒等神煥反應過來,夜啼便已消失在原地。
夜進三更,夜啼手中捧著一束新摘的鮮花,坐在玄州城城主府內西側的小閣樓的窗戶上。
閣樓中,一名女子正端坐在梳妝鏡前。她一頭波浪般的黑髮如銀河落九天般傾瀉下來,濃淡適宜的鳳眉,一雙麗目流盼生輝,翹翹的瑤鼻,香腮微暈,嬌艷欲滴的兩瓣櫻唇,潔白的面頰紅暈片片,晶瑩剔透的雪肌嫩澤如柔蜜,雖然體形纖弱,但掩飾不了高貴的氣質以及已經步入地階的罡氣水平!
正是玄州城城主寒封鋒的獨女寒緋!
一般女子在三更天早已入睡了,寒緋卻是一身盛裝,姿態也不見半分懈怠。
夜啼手一震,手中鮮花飛散開來,無比精準地落盡了寒緋大大小小的花瓶中。夜啼望著那輪新月,語氣異常柔和,道:「這些花,正好妝點你的綺緋閣。不知姑娘是否有興趣走到窗邊與我一同賞月呢?」
此情此景,若是讓旁人看見必定大吃一驚!要知道,夜啼這樣深夜坐在女子閨房的窗戶上,已是大大的失禮,語出輕佻更是無禮。更何況這女子還是城主家的千金,在朔州城享有至高的尊榮。
寒緋並沒有回答,也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顯然夜啼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此了。
夜啼見寒緋不答,手指一劃,一道氣勁斜射而出,擊中了綺緋閣前小池邊的柳樹。這道氣勁並不強,柳枝只是晃了一晃,落下幾片翠葉。夜啼手中氣勁一引,其中一片柳葉便在氣勁的牽引下飛到了夜啼的手中。
夜啼將那柳葉含到雙唇之間,手指撥弄,道:「若無心賞月,那便由夜啼獻上一曲,以悅伊聽。」
冷清安靜的夜晚,柳笛聲更顯悠揚與清脆,城主府內眾人雖然聽到這美妙的音律,卻無人從屋裡出來看看聲從何來。若非他們都不知好奇心為何物,便是他們都早已習慣了這夜晚忽起的樂聲。
一曲方畢,夜啼癡迷地看了看屋內伊人的面龐,發現伊人並沒有驚喜的表情。夜啼正要再吹一隻新曲,卻被比他笛聲更美妙動聽的聲音阻止:「夜啼,夜深了,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雖是逐客令,但在夜啼耳中卻如同仙樂。夜啼面露滿足的笑容,道:「那夜啼告辭……我近日將去海州,數日內恐怕無法返回。」
「此事是父親委派你之任務,你無需向我報告。我要休息了。」寒緋說罷,便做出要取頭飾的動作。
夜啼倒也知禮數分寸,見寒緋確有了休息之意,便不再打擾,一閃身離開了窗台,帶起的風亦將那扇窗戶關上。
帶夜啼走遠後,綺緋閣內傳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像是感慨,又像是無奈……
三天後,神煥在那處約定的樹林等待夜啼,及日中,依舊不見夜啼身影。有了上次的經驗,神煥倒也不急,靠著樹幹休息起來,靜等遲到的夜啼。
夕陽漸落之時,夜啼那懶散的聲音忽然從神煥頭頂的樹冠中傳來:「又讓你等我了。抱歉,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了。」
「你可以換一個更高明的借口。」神煥對夜啼同樣的借口頗感無語。
「既然都知道是借口了,高明不高明,又有何分別呢?我說你啊,年紀輕輕卻像個老頭子一樣愛挑人毛病,真是無聊。」
以正兒八經的語氣聲調講一些不怎麼正經的話,這恐怕也只有夜啼能做得如此自然了。
「我們出發吧。」神煥可沒心情和夜啼瞎扯,盡快完成任務,盡快獲得更多的情報,才是神煥的目的。
「我說你啊……當真是血衣營出來的人,連這份對待任務的態度,都與其他人並無兩樣。真正是無趣,非常的無趣!我原以為多了個不姓血的傢伙,會讓我的第九支隊變得有趣一點,沒想到反倒不如我之前一個人的時候……」夜啼抱怨著。
「你不是血衣營訓練出的?」神煥敏銳地發現了夜啼言辭間那細微的漏洞。
「嘖!說漏嘴了!那就告訴你吧,我確實不是血衣營訓練出的,只不過在血衣那兒討教了幾招暗殺技罷了。不過,這是秘密哦,在血衣營中只有幾位隊長知曉。你若是說了出去,小心性命不保。」
神煥沒理會夜啼的提醒,神煥可不是愛扯閒話的長舌婦,對這些事並沒有興趣。神煥現在有興趣的是,這個夜啼,究竟是誰?為何能以外人的身份進入血衣營?更獲得了特別的待遇。神煥從血暝那兒聽說過,這個特立獨行的第九分隊長,連血衣都不大指揮得動他。
「出發吧。」神煥催促夜啼,「你的遲到,已經耽誤了許多時間了。」說完,神煥便向海州方向掠去,快如閃電!
「小子速度不錯,但是……到底你是隊長還是我是隊長?怎麼好像變成了你在指揮我?不過看在你小子初來不懂規矩的份兒上,我便不與你計較了。」夜啼邊說邊追上了神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