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神煥三人離開客棧,向宋州的鏢所走去。
對昨天的事情,三人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誰也不提。就如同這事兒本來就和他們沒什麼關係似的。
神煥三人倒也運氣不錯,在鏢所裡沒等多久,就與一個要去鳳州的商隊談妥了報酬。說是談妥,其實是那體態發福的商人說了個數後,神煥就一口答應了,錢,神煥向來是不太看重的。
神煥三人與那商人商定下午在城門外見面後,就彼此分別了。
「你倒是答應得挺快。」卓清鼻子都快氣歪了,「你知不知道他給的那個報酬有多低?我們有那麼廉價嗎?」
「無所謂,我們的目的只是去中央三州而已,不是嗎?」神煥的態度完全在卓清的意料之中。
「好吧,你覺得銀子不重要,那今天的午膳錢,我可不會給了。」
神煥點了點頭,扭頭對屠烈說:「屠烈,今天中午我們出城打獵。」
「好!」屠烈一口答應。
卓清氣結。
神煥三人穿行在人群中,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這花香來自何處?」卓清四處張望著。
神煥總覺得這花香有些熟悉,但怎麼也想不起來,直到一朵白色的小花爬上了他的肩頭。
「你怎麼會在這兒?」神煥疑惑地看著肩頭的小花。
「誰?神煥你在跟誰說話?」卓清循著神煥的目光,也看見這白色的梔子花,「你什麼時候弄了朵花在肩上?你在跟它說話?」
「嗯。」
一個細若蚊吶的聲音傳入神煥的耳中,神煥點了點頭。
「我出城一會兒,下午城門口見。」神煥向卓清與屠烈交代之後,一個閃身消失在人潮中。
「神神秘秘……」卓清不滿地看著神煥消失的方向,「屠烈,走,喝酒去了。讓他神秘,午膳沒他什麼事兒了。」
聽說可以喝酒,屠烈笑嘻嘻地跟上了卓清,至於神煥,他們才不擔心神煥會有什麼危險呢。
宋州城外,是廣闊的草原,茂盛的綠草在微風的吹拂下,如綠色的湖面般,蕩著漣漪。
一望無際的綠色中,一點美麗的白,點綴著整個草原的美麗。
「你怎麼來了?妖族在神啟二十四州,可不會受到什麼好待遇。」神煥看著眼前許久不見的梔妍。
梔妍仍是如初見時那般美麗,但或許是由於連日的奔波,梔妍身上少了幾分縹緲出塵的氣質,多了幾分真實。
「你這是擔心我嗎?」梔妍捂著嘴輕笑道。
「不是。只是善意的提醒。」
「一年多不見,你還是同樣冷淡的態度,絲毫不變。不過,我要恭喜你罡氣恢復了,而且還是和我一樣的地階後期。」神煥的這種態度,早在百妖路時,梔妍就已經習慣了。
「你還是說你為什麼來神啟二十四州吧。」敘舊可不是神煥擅長的事情。
「我來神啟二十四州,是因為妖王的計劃。你要聽嗎?」
「你講便是。」
於是,梔妍將自己怎麼獲知妖王的計劃、這個計劃將會有多麼嚴重的影響以及「妖禁」和「妖蚩」是多麼恐怖的存在告知了神煥。
「我不知道那些『妖禁』與『妖蚩』被派去了哪裡,只好一個州一個州地搜索。」
「需要幫忙嗎?」
神煥主動提出幫忙,讓梔妍很是吃驚。
「你說……你要幫我?」梔妍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你幫助過我,我幫你,理所應當。」
「只有這樣嗎……」梔妍有些黯然。
「也因為,我們是朋友。」這句話,神煥自己都說得有些不確定。他和梔妍,真的是朋友嗎?
這個回答讓梔妍的臉上出現了陽光般的笑容。看著這個笑容,神煥彷彿看到了那日在祖妖殿前,自己所看見的「光」。
「這是你說的哦。」梔妍難得地說出了這樣俏皮的話,「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一定會來找你的。」
「嗯。」
「那你有見過妖族嗎?」
神煥沉思了一陣,道:「也許你能在劍州找到線索,我曾遭遇過一隻詭異的烏鴉襲擊,它並不是狂獸,如果不是某種特殊的戰技,那就十有**是妖族。它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劍州的邊境。」
「多謝。」得到了線索的梔妍迫不及待地要去尋找神煥口中的那只詭異的烏鴉,「那我現在就去劍州看看。後會有期。」
看著在綠色的波浪中漸漸遠去的那一點白花,神煥總覺得自己想說點什麼,卻不知該說什麼,讓神煥感覺有些憋得難受。
直到過了午膳的時間,神煥想到還要去和那商人匯合,這才離開草原,回宋州城了。
卓清與屠烈已經用過午膳在城門口等待神煥了,看見神煥歸來,卓清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和梔妍聊得挺愉快?」
「你知道?」神煥有些驚奇。
「還真是梔妍!神煥你這傢伙,嘖嘖……萬年不化的寒冰,原來也有走向春天的時候啊。」
「你詐我?」
「不是詐你,猜想八分吧。那給你傳訊的小花,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初代之妖的『妖之雙身』。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妖之雙身』呢,可惜沒來得及好好觀察。而你認識的妖,數來數去就那麼幾個,很容易猜想到是梔妍啊。」
「你知道『妖之雙身』?」
「見過有關記載。我是一名真正的說書人,博學而又睿智,我所瞭解的知識,又豈是你們這些滿腦子肌肉的暴力分子所能相提並論的。」卓清說書人的勁兒又上來了,「只是沒想到,那梔妍竟是由梔子花蛻形化靈成妖的,當真少有。」
「那商人呢?」神煥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轉移了話題。
神煥剛問完,一個喘著粗氣的聲音便從神煥身後傳來:「我來了,我來了。三位久等了。」
那個圓滾滾的富態商人一路小跑著來到神煥三人身旁,看他那滿頭大汗與牛喘吁吁的樣子,顯然是累得不輕。
這商人只是商隊大東家手下的一名管事罷了,對於三位地階強者,他這點身份連提鞋都不配,他自然得小心伺候著。
「商隊在哪裡?」神煥等那商人緩過了勁後,才開口問道。
「三位跟我來便是了。」
那商人在前面領著路,走了一小段路,官道的前方忽然揚起一陣沙塵。
只見遠處三個人影,騎著高頭大馬,向宋州疾奔而來。最後的一人手中舉著一面巨大的旗幟,旗幟上書一個大字——「朔」!
「是朔州的使者。」那商人也看清那旗幟上的大字,「朔州是這次剿滅鬼滔的六州聯軍發起者,宋州也是參與者之一,估計是來談分贓的事吧。嘖嘖,鬼滔這些年積累的財富,全便宜他們了。要知道,那可都是從我們這些可憐的商人這兒搶走的。轉了一圈,又落進這些官老爺手裡。唉……」
那三名使者與神煥一行人擦肩而過時,其中一名使者無意間看了神煥一行人一眼,隨即,眼睛立刻就瞪大了,死死地盯著屠烈不放。
那使者勒住了馬韁,停了下來,一臉震驚地看著屠烈,屠烈也一臉震驚地盯著他。
「屠烈?」那人有些不確定地開口。
「車寅,原來那投降的王八蛋就是你!」屠烈破口大罵,「還有幾個投降的呢?就是你那幾個心腹手下吧?」
另外兩名使者也停了下來,詢問道:「怎麼了?為何停下不走了?」
車寅也是地階巔峰的強者了,竟對著那兩名玄階中期的使者行了一禮:「稟告兩位大人,此人是鬼滔餘孽!」
「不妙!」車寅一開口,神煥就知道事情不妙,身形剎那間便從原地消失,來到了那兩名使者背後。
神煥手中雙匕如蝶飛舞,瞬間終結了那兩個倒霉鬼的性命。那兩人直到死,都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車寅見神煥欲殺人滅口,策馬便逃!
神煥哪能放他離開,一道七彩劍氣在問心劍上成形!
馬匹雖快,卻快不過神煥的劍氣!
一劍斷首!
那富態的商人已經嚇得屁滾尿流,癱坐在地上直發抖:「我……我我我我……我什麼都不知……三位鬼滔大爺……不是!三位善良的大爺,求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
「怎麼辦?」卓清看著神煥,「要放過他嗎?」
「他會將消息洩漏出去的。」神煥緩緩提起手中的問心劍。
「大爺!大爺!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那商人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突然衝上來抱住了神煥的右腿,「我上有七十歲老母,下有七歲稚兒。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我,殺了我,我們全家都沒法活了。」
神煥手中的問心劍猶豫地停下了。
那商人見自己似乎有活下去的希望,更加賣力地抹著眼淚:「大爺,大爺。我賭咒發誓,我絕不會將你們的事情說出去,如果我透露了一個字,就……就讓我天打雷劈、碎屍萬段,不得好死。大爺,我求求你們了,放小的一條生路吧。」
「你走吧。」神煥收起問心劍,不再看他。
那商人如蒙大赦,朝神煥連磕了三個響頭,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宋州城。
「你相信他?」卓清有些意外神煥竟會選擇放走那人。
若換做是以前的神煥,那商人連求情的機會都不會有,就已經被神煥幹掉了。卓清越來越覺得,神煥真正是變了,神煥心裡的那塊寒冰,已經融化得差不多了……
「希望他能珍惜他自己和他家人的性命。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