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啟歷八二一四年,勝州城。
城門口,幾個城防軍士兵一邊無聊地進行對入城人員的例行檢查登記,一邊聊天吹牛。
「聽說妖族這段時間不太安分,好幾個城市都受到了妖族的襲擊。說不定哪天就鬧到我們勝州來了。真他娘的,太平日子沒幾天咯。」
「你瞎操心什麼,妖族又沒多少妖,他們不是軍隊,都是小規模的,小規模的!他們要襲擊,也是襲擊那些官老爺,和那些有錢的奸商,比如城北的那個廖老爺。嘖嘖,說起這廖老爺,肥得跟豬似的,據說娶了八房媳婦兒,嘖嘖,個個水靈,也不知道他行不行。嘿嘿。」
「快閉上你那張臭嘴吧,讓人聽見告訴了廖老爺,有你的好果子吃,你死了倒也沒關係,別連累了哥幾個。喂!那邊那三個!那三個可疑的傢伙!過來!」
順著這個兵痞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三個看上去實在再正常不過的想進城的旅人。只是這三人站在一起,卻又令人覺得莫名的詭異,莫怪這城防軍士兵喝住這三人要仔細盤問一番。
這名城防軍士兵越看三人越不順眼,指著領頭的那人:「你!名字!幹什麼的?」
「卓清,說書的。」自稱說書人的卓清,穿著一件體面的白錦袍,翠綠色的腰帶上鑲著一些可愛的玉石,腰帶上插著一柄火紅的折扇,顯得格外的扎眼。
「說書的?」城防軍士兵顯然不相信。
「正兒八經的說書人,要不,我給你說一段《段天風月夜連戰十三雄》或者是《勝州城主掛帥再降妖》?」
「行了行了。過去過去。那你!你叫什麼,幹什麼的?」士兵這時哪會有聽書的心情,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過去了,又繼續盤問下一個人。
「俺姓屠,俺叫屠烈,俺是馬伕。」那人憨厚地笑了笑。
馬伕?士兵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瘋狂了。這個職業配上這人的身材,真是突破想像力的極限。
屠烈是一名高大的漢子,而且不僅僅是高大。屠獵健壯得簡直就像是野外的大型狂獸。這樣的身材說是屠夫恐怕還可信點,馬伕?士兵想像了一下,打了個冷戰,不由得同情起那些被這名馬伕管著的可憐馬兒們來了。聽說馬伕是要馴馬的,要是哪匹馬兒性子烈了點,也許他一生氣稍一用力,那匹可憐的馬兒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士兵沒了繼續盤問這堵人形城牆的興趣。開始打量著這最後一人。這人披著件黑色的風衣,看外觀就不是普通的料子。面容倒是很年輕,奇怪的是,明明很和善的面容和五官,士兵多看了幾眼之後,卻又覺得那和善的眉宇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冷意。
「剩你了,名字!幹什麼的?」士兵加大了音量,給自己壯了壯膽,驅逐了心底的那點寒意。
「神煥。」黑衣人聲音略微顯得有些沙啞,「品劍師!」
「品劍師!」士兵大吃一驚,品劍師可是相當受各大小勢力歡迎的一種職業。高級的品劍師地位崇高,連城主見了都得對他們客客氣氣的。
旁邊一名士兵覺得神煥在吹牛,開玩笑,哪兒有那麼多品劍師,每進城一個人,都說自己是品劍師,難得他們都要相信不成?那士兵拔出腰間城防軍制式的長劍,拿到神煥面前:「品劍師啊,那你瞧瞧,我這把劍怎樣?」
說書人卓清和馬伕屠烈在一旁咧了咧嘴,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神煥的作風,他們真是再清楚不過了。
只見神煥食指在那劍刃上一彈,淡淡地說:「廢品。」話音落下的同時,那把城防軍制式長劍「喀」一聲破碎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紛紛落到地上。
神煥則在兩個士兵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和說書人卓清和馬伕屠烈一起進了城去。
直到三人徹底消失在人群中,這兩個士兵才回過神來。「剛那個品劍師說他叫什麼?神煥?二十四州中有哪個州有『神』這個姓嗎?」其中一個士兵問道。
另一個士兵搖了搖頭:「我也沒聽說過這個姓啊。管那麼多做什麼,那是品劍師,人家愛姓什麼就姓什麼,我們管得著嗎?倒是你小子,現在劍沒了,你準備怎麼給隊長交代啊?嘿嘿,你小子可得賠不少錢。」
那名士兵的臉立刻就變成了苦瓜,而且是苦得不能再苦的那種。
此時,已經混入人潮的怪異三人組也鬥上了嘴。
「我說神煥,你就不能不報你那囂張的姓嗎?我好歹是一個說書人,我怎麼不知道有神這個姓?居然有人姓神!真是怪了!」
「你嫉妒?」神煥語氣還是同樣的平靜。
「我……」說書人被噎住說不出話來。好在他自我調整能力高人一等,又調轉矛頭數落上了壯漢屠烈:「還有你,屠烈,我真不想和你一起出現,我實在想不通像我這麼斯文的人是為什麼會和你這頭狂獸同行的。」
屠烈嘿嘿一笑,沒有說話。
「還有,你能不能別說自己是馬伕了,有你這種塊頭的馬伕嗎?哪家馬行養得起你這麼個馬伕?又上哪兒去找那麼多馬拿給你折騰?」
「我本來就是馬伕。」
「有人會信嗎?這大街上,你隨便找一個問問,有人會信嗎?」
屠烈二話不說,隨手逮過身邊一個路人,扯到自己面前問道:「我說我是馬伕,你相信嗎?」
那可憐的倒霉蛋被一頭人形狂獸抓住,差點嚇得尿了褲子,腦子一片空白,哪裡有功夫思考,戰戰兢兢地回答:「信……我我我……我信信信信信信……」
屠烈鬆開那已經被嚇癱了的倒霉蛋,咧開嘴笑呵呵地扭頭看著卓清:「你看,他信!」
卓清差點沒鬱悶得背過氣去。
「好吧,我們不提職業這事兒。再說說你這名字吧,屠烈。瞧瞧你這名字,屠烈,配合你這身材,像什麼?像個不折不扣的屠夫!也許我們明天一起賣豬肉比較合適?」
「你不是說不提職業這事兒了嗎?」
「這算提職業的事兒?好吧,就算是吧。你這名字配合你這身材,太不低調了,你得學學神煥……額……也不能學他,他的姓也太囂張了!你得學學我,看看我的名字,多麼斯文,多麼優雅,多麼低調。學學我!」
「學你什麼?女人樣的名字?」一旁的神煥不鹹不淡地插了一句。
「……」卓清英俊的臉被神煥氣成了豬肝色。屠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引得眾多路人紛紛側目。
三人在城裡拐來拐去,用了好一會兒才來到他們的目的地。這是一家連名字都沒有的小酒鋪。三人找了個位置坐下,店老闆熱情地迎了上來。
「三位,來點什麼?」
「今兒是來付上次的酒錢。」卓清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錦盒,遞給店老闆。老闆一接到手,錦盒就像變戲法一樣消失了。卓清又掏出一兩銀子,放在老闆手裡:「今天有沒有乾貨?」
「有的,城東老張頭做的滷牛肉,肉多料足,只是這價錢……」
「裝好,帶走。」
「好咧。」老闆從他的櫃檯後拿出一個封好的盒子,交給卓清,「承惠,慢走,再來。」
三人離開小酒鋪,尋了一個不錯的客棧,住了下來。
傍晚,在神煥的房間裡,三人圍著小桌坐下,拆開了那個盒子。盒子裡是一封信和一卷地圖。神煥打開信看完後又遞給卓清。屠烈將那卷地圖平鋪在小桌上。
「確實肉多料足。事成之後,每人可以在勝州城主的收藏室一層裡自由挑選一卷戰技。」卓清很冷靜地做著分析,「但是價錢也很高。這事的風險太高。表面上看,只是到嵐州的蒼雲山去尋找這圖上的玩意兒。」說著,卓清指了指地圖角落裡畫著的一個類似匣子的圖案。
神煥、屠烈、卓清三人其實是一個尋寶小隊。尋寶人,是神啟大陸上數量眾多的一個群體。他們的工作是按照委託,尋找各種奇珍異寶給委託人,換取相應的報酬。這報酬有的以金銀計算,有的則是換取一些等價的其它寶物。部分時候,如果價錢合適,尋寶人也會搖身一變,成為賞金獵人。
「但是委託者是勝州城城主,這事兒就不那麼簡單了。嵐州距離勝州並不算遠,勝州城主張鼎自然是派人去尋找過這件東西。他派去的人要麼是無功而返,要麼是死在蒼雲山。所以他才會找上我們。如果是第一種還好,第二種就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了。從張鼎開出的這麼優厚的報酬來看,第二種的可能性要大上許多。」卓清看了看兩人,「高風險高回報,投票決定吧。」
「我同意。」屠烈滿不在乎地說。
「我同意。」神煥的聲音還是招牌式的平淡與沙啞。
「那我沒有投票的意義了。」卓清聳了聳肩。
屋內突然安靜了下來,三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毫無徵兆地,神煥身形一閃,撞開了大門。門外之人乍驚之下,出於自衛,左手食指與中指一併,指尖帶著凌厲的氣芒戳向神煥的右肩。即使是倉促出手,仍顯示出不凡的水準。
如此近的距離,指尖的「貫通指」幾乎眨眼便能刺穿神煥的右肩。神煥眼中光華一閃,貫通指的速度在神煥的眼中似乎被放慢了無數倍,給了神煥充足的反應時間。神煥沉著地用右手扣住那人的左手,同時左手一手刀砍在那人的頸上,將他擊暈過去。
而在觀戰的屠烈和卓清眼中,神煥是在即將被擊中的瞬間,以超快的速度,完成了反制。
「要殺了他嗎?」屠烈詢問著神煥。
「不用,他沒有惡意。他的貫通指沒有選擇攻擊我的要害。」神煥搖了搖頭。
「那我們可就要等這位朋友醒來給我們解釋解釋了。」卓清不知何時抽出了他的折扇,徐徐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