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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巫蠱 文 / 萍水

    朝廷裡的勢力再次經歷了一次洗牌,田家和王家的人差不多消失在了朝堂之上,曾經田蚡提拔起來的人被以種種理由奪去了官職,取而代之的,一部分是劉徹提拔起來的人,另一部分自然也是因為投靠了另外幾個勢力,而獲得了陞遷的機會。#本章節隨風手打.#

    竇家算是徹底退出了這場權利的角逐,竇嬰之後,南皮侯竇彭祖也病倒了,沒過多久便去世了,其餘的竇家人都是不成氣候的,很快差不多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裡面。

    椒房殿,香煙裊裊,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香味,幾個穿得很是艷麗古怪的巫女不知道在哼些什麼歌,陳阿嬌披散著頭髮,身上只穿著一身中衣,她懶懶地靠在床上,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身邊一個同樣穿著中衣的美麗的女人正跪坐在那裡,嘴裡念叨著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禱詞。

    「楚服,這樣真的有用嗎?」陳阿嬌不知什麼時候回過神來,問道。

    那個女人睜開眼睛,用一種緩慢卻帶著古怪韻律的語氣說道:「娘娘,這求子之事,天時地利人和都要齊全,楚服雖是巫女,可以溝通鬼神,不過,也就只能勉強使得應天時,得地利罷了,至於人和,還要看娘娘自己」

    陳阿嬌有些失落地歎了一口氣,帶著一些軟弱的意思,說道:「他不來我這裡,我能有什麼辦法呢?」

    楚服看著陳阿嬌的眼神裡面飛快地閃過一絲憐憫,她猶豫了一下,勸道:「娘娘,陛下素來喜歡聽人說好話,您不妨服個軟,畢竟您和陛下還有那麼多年的情分在呢,陛下怎麼會看不到娘娘您的好處?」

    陳阿嬌的神情一下子變了,她恢復了一貫的高貴,冷笑道:「楚服,本宮要怎麼做,還要你來教嗎?這麼多年來,是他一直對不起我沒錯,就是他一直對不起我」

    說到這裡,陳阿嬌的聲音高亢得近乎尖利起來,她幾乎有些歇斯底里了:「他當年答應過我的,他是答應過我的我是他的皇后,是可以和他並肩的人,為什麼我要去討好他,哈哈,金屋藏嬌,這是何等的笑話」

    楚服看著陳阿嬌強撐起來的氣勢,心中暗自歎息,她不再多說什麼,合上了眼睛,繼續禱祝起來。

    而椒房殿外,劉徹已經站了一會兒,然後,舉步離去,楊得意緊緊跟在身後,看著劉徹晦暗不明的神情,心中一陣發緊。

    「回清涼殿」劉徹淡淡地說道。

    到了清涼殿,劉徹一點也沒有要招人侍寢的意思,他直接趕走了伺候的宮人,一個人坐在那裡,神情帶著一種古怪的平靜。

    「阿嬌」劉徹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種似哭還笑的神情,他沉默著看著自己的手,終於低歎了一聲,眼神恢復了堅定。

    剛則易折,陳阿嬌的性子太過驕傲凜冽,因此,她壓根不適合生活在這樣一個宮廷之中,加上她的身世,即便劉徹對她還有感情,兩人也不能回到曾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時候了。

    或者說,這兩人何曾有過兩小無猜的時候。當年的事情,劉徹至今依舊記得,他那時候才多大點人,如何知道什麼男歡女愛之事,無非是王太后所教,讓他那樣說,由此,才得到了館陶長公主的全力支持,最終奠定了通往太子之位的道路。

    一開始,這兩人的感情就來源於一場交易,只是,陳阿嬌為此付出了所有,而劉徹,卻始終清醒的可怕,陳阿嬌的一腔真心,卻是換不到劉徹的真心的。劉徹只會因為陳家的索求無度,陳阿嬌的嬌蠻嫉妒而憤恨,而不甘。加上,男人多半都是喜新厭舊的,別說什麼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話,一個只知道拈酸吃醋,強調自己對丈夫的恩情的妻子,和一個溫柔體貼,小意慇勤的美人,一般的男人都會選擇後者的。天長日久之下,再深的感情也沒有了,值得悲哀的是,陳阿嬌對自己的丈夫依舊存在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而這個幻想即將破滅了。

    長安這個時候看起來非常平靜,但是,平靜的表面下,卻有暗流在湧動。

    這兩年,長安的人事調動非常頻繁,這也跟老天不怎麼給面子有關係。

    先是去年四月的時候,按道理已經入了夏,偏偏下了一場嚴霜,便是路邊的野草都被凍死了,何況那些嬌貴的莊稼。

    這還不算,五月的時候,剛剛轉正沒多久,還沒來得及怎麼享受到權利美好的韓安國,居然在給劉徹駕車的時候,從馬車上面摔了下來,摔斷了腿。

    韓安國如今可不是什麼年輕人了,傷筋斷骨一百天,韓安國只有更長的,尤其,因為他的失誤,坐在車裡面的劉徹還受了點驚嚇,於是韓安國不得不離職了,接替他的是剛剛升任御史大夫的平棘侯薛澤。

    人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換成丞相也是一樣的。韓安國上台之後,起碼要將自己的屬官變成自己用得順手的,不過,誰知道他這個丞相都沒當滿半年呢,於是,半年之後,丞相的屬官再次換了一批,當然,別的一些官職也差不多都動了動。

    朝中的生面孔再次多了起來,韓則也就當做沒看見一般,到了他這個身份地位,這些事情,差不多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不管什麼人做丞相,得罪韓家都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

    好在薛澤不是什麼喜歡爭權奪利的人,他素來謹慎近乎保守,善於明哲保身,要不是被劉徹提留出來做什麼御史大夫,大家都快要忘記,平棘侯也是當年開國功臣的後代了。

    攤上這樣一個丞相,自然是什麼事情都是惟天子之命是從,因此,素來有著非常嚴重的掌控欲的劉徹很滿意,底下的人也知道薛澤的性子,不是什麼刻薄的,喜歡挑剔的,因此,也對薛澤這個老好人頗有好感,如此,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團和氣了。

    「平棘侯倒是性子挺不錯的」韓嫣最近心情很好,蘇萱再次懷孕了,大夫信誓旦旦,這回一定是個兒子,因此,他這些天臉上總是掛著笑,什麼也不能影響他的好心情。

    韓則在一邊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算算看,當年高祖分封了多少諸侯,如今還活著的,沒有丟掉爵位的又有幾個這些人中,又有幾個不是安分守己的」

    韓嫣也不過是這麼一說,聽韓則提起,不由心裡盤算了一下,然後也是一愣,算起來的確如此,而且,如今能夠活下來的,都是當初一些不怎麼出名的,曾經對開國有著莫大功勞的幾家諸侯,如今差不多都已經沒落了,他不禁搖了搖頭。

    韓嫣忽然低叫道:「大兄,你看,那是不是大長公主府上的馬車?」

    韓則順著韓嫣的視線看不去,正好看見了一輛華貴的馬車在一家綢緞店門口停了下來,然後,一個穿著華服的年輕男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往綢緞店裡面走去。

    「那人是誰?怎麼能夠坐上大長公主的馬車?」韓嫣有些驚訝。

    韓則看了一眼,很快想了起來,在一邊說道:「那人應該是大長公主豢養的一個男寵,叫做董偃的。」

    韓嫣露出了鄙夷之色:「一介男寵罷了,如何能這般囂張了?他算什麼東西,也敢使用公主的座駕」

    韓則沒有多說什麼,這種事情,劉嫖自己都不在意,他有什麼好在意的。

    韓嫣想了想,忽然說道:「大兄,不對吧如今皇后在宮中處境艱難,大長公主怎麼還有心思豢養男寵?」

    韓則輕哼了一聲,大長公主豢養男寵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當初堂邑侯在的時候,她也沒收斂過,何況,陳阿嬌這些年,頂著皇后的身份,住在最華麗的卻形同冷宮的椒房殿,不也就那麼過來了嗎?

    韓嫣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他輕歎了一口氣:「皇后娘娘也實在不容易」

    韓則低聲道:「禁言,這等事情,哪裡是我們這些外臣可以多嘴的」

    韓嫣無奈地搖搖頭,終於說道:「罷了,這些事情,咱們確實也不好說不過,大兄,我總覺得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感覺長安最近古怪得很。」

    韓則淡淡地說道:「長安什麼時候沒有事情發生呢,不過有大有小罷了」

    韓嫣聽了不由一笑,很快將自己內心的那些不安定的感覺給扔到了一邊,不管怎麼樣,只要不牽扯到韓家就行了。

    沒過幾天,韓嫣的預感成真了。

    宮中發現了幾個用來作法的小人,上面寫著後宮幾個嬪妃的生辰八字,劉徹大怒,命廷尉張湯徹查。

    最終,查到了椒房殿,所有人都指認,說是這是皇后命令巫女楚服做的。楚服這些天一直在作法,想要魘殺那些被劉徹寵幸過的妃嬪。

    陳阿嬌不可置信地看著一大群甲兵衝進自己的椒房殿,將殿內伺候的宮女內侍,以及自己招來的巫女們全部抓了起來,她愣了半晌,叫道:「混賬,你們給本宮住手,本宮要見陛下」

    張湯雙手籠在袖中,神情冷硬,他躬身行了一禮:「皇后娘娘,陛下有旨,請皇后娘娘暫住偏殿,以免受到驚擾」

    陳阿嬌冷笑一聲:「你是廷尉張湯哼,本宮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後宮的事情,也要廷尉來處置了」

    張湯依舊半低著頭,說道:「這是陛下的意思,還請皇后娘娘見諒」

    陳阿嬌看著張湯,幾乎氣得直咬牙,她憤然道:「張湯,今日只要本宮在,不許你們帶走本宮這裡的一個人」

    張湯絲毫不為所動:「皇后娘娘,這是陛下的詔令,臣只是奉詔行事,還請皇后娘娘體諒臣一二」說著,直接下令道:「還等著幹什麼,還不將那些奴婢都拿下,免得驚擾了皇后娘娘」

    他在那裡疾言厲色,陳阿嬌氣得幾乎渾身發抖,她狠狠地抓起一隻銅質的花瓶,就往張湯頭上砸去:「張湯,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

    張湯偏頭躲過,銅瓶砸在地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音,所有人都像是什麼也沒看到一樣,一大群的宮人哭喊著被帶了下去,陳阿嬌聽著耳邊的哭喊聲,看著那些甲士囂張地從自己身邊走過,她幾乎要氣瘋了。

    「還磨蹭著幹什麼?」劉徹忽然出現在了椒房殿門口,看著裡面亂糟糟地一片,皺起了眉頭,厲聲道,「朕養著你們都是白吃飯的不成?」

    結果,很快,那些甲士,那些宮人全部消失不見了,張湯也在劉徹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陳阿嬌毫無畏懼地看著劉徹:「徹兒,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嗎?」

    劉徹淡淡地說道:「阿嬌,你命人詛咒宮妃,本就是大罪,朕念在你是朕的結髮夫妻,朕也不想太過追究……」

    陳阿嬌忽然笑了起來,不過,那笑容卻顯得慘淡非常:「徹兒,我以前一直以為我很瞭解你,你也是知道我的」

    「阿嬌,證據確鑿,你還想要說什麼?」劉徹抿著嘴唇,好半天,才問道。

    陳阿嬌的目光沒有半點躲閃之意,她看著劉徹,開口說道:「徹兒,你真的相信那些所謂的證據?」

    劉徹再次沉默了片刻:「相信如何,不相信如何?」

    陳阿嬌依舊挺直了身體,同樣沉默了一會兒,大笑起來:「徹兒,這果然是你說的話我真是愚蠢啊,我傻了這麼多年,徹兒,你怎麼就不能讓我繼續騙自己」

    「你當年說,要我做你的妻子,我相信了,我會做你做好的妻子,為你生兒育女,為你做一個好皇后,如同當年的外祖母一般」陳阿嬌慘笑一聲,「罷了,徹兒,如今既然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劉徹看著依舊倔強的不肯低頭的陳阿嬌,終於說道:「阿嬌,你終究是朕的結髮妻子,朕日後也不會委屈了你」說著,他直接轉身離去,不再去看陳阿嬌如今是什麼神情。

    陳阿嬌等到劉徹已經走遠了,再也撐不住,方才伏地大哭起來:「徹兒,我恨你,我恨你」

    劉徹將這件事鬧得大張旗鼓,連廷尉都用上了,自然沒有打算將這件事情就這麼遮掩下去,因此,很快,消息靈通的人都得到了風聲,這下都知道,這事大概是沒法善了了,可以說是,皇后的位置這回是徹底要換人了。

    這些年對自己這個女兒不聞不問的劉嫖也著急了,連夜進宮向劉徹請罪,劉徹看著曾經在自己面前擺著一副施恩的面孔的大長公主如今的模樣,心中一陣痛快,嘴上卻很是虛偽地說道:「姑姑儘管放心,阿嬌是阿嬌,姑姑是姑姑阿嬌身為皇后,沒有做到皇后的本分,反而失了大義,不過,阿嬌終究是朕的妻子,這麼多年了,總有些夫妻之情在,朕也不會虧待了她便是」

    劉嫖惴惴不安地回去了,心中暗恨阿嬌給她添亂,一點也沒有想辦法去見見自己的女兒,安慰她一下的意思。

    當楚服以及一干涉及這等巫蠱之事的人被斬首示眾之後,朝廷中似乎只剩下了一個話題,那就是廢後。

    陳阿嬌這樣的,無子,且嫉妒,還做出巫蠱這樣的事情,如何還能繼續做皇后呢?自然要被罷黜掉,另立一個皇后才是。

    朝中又有人心思活動起來,如今劉徹的後宮,位份尊貴的也就那麼幾個,生了孩子的就是一個衛子夫,還有一個李姬,一個夫人,一個美人,雖說都是生的女兒,不過,那也是公主的身份。

    不過,很少有人會覺得這兩人能夠做皇后,畢竟,衛子夫雖說給劉徹生了第一個孩子,但是,她的身份,眾所皆知,不過是歌姬出身,當初就是平陽公主府上的家奴罷了。

    至於李姬,雖說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人不多,一般人都以為她就是個運氣很好,被皇帝看上的良家子。可是,架不住李姬的家世太單薄了,娘家壓根沒人,這樣的女人,如何能夠做得了皇后呢?

    於是,很多人都覺著,劉徹應該在眾多公卿之家裡面選取一個德容兼備的女子,作為皇后。

    家裡若是能出一個皇后,這是何等風光的事情啊於是,家裡有適齡的,還沒有婚約在身的女兒的人家都激動了起來,到處走門路,希望女兒能夠被選上。

    韓則雖說不知道歷史,可是卻清楚,劉徹的第二任皇后,那就是衛子夫。不過,對於衛子夫成為皇后,如今已經差不多融入了這個年代的韓則卻是頗為膈應的。

    若是衛子夫做了皇后,那麼一些重大場合,衛子夫也要出場的,到時候,韓則他們還得給衛子夫跪拜衛子夫又算什麼呢,當初也就是一個家奴罷了,雖說這個家奴是平陽公主家的,可是,說到底,不還是個奴婢。

    到時候,還要讓自己的老媽老婆,對著一個奴婢奉承討好,想到這裡,韓則就覺得牙疼起來,決心就將這件事情盡可能攪黃了。

    韓則琢磨著,若是有辦法能夠讓陳阿嬌依舊佔著這個皇后的位置,就如同景帝的那位薄皇后一般,豈不是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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