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似乎壓根忘記了劉德做過的事情一樣,直接無視了這個兒子,任由劉德失魂落魄地回自己的封國去了。
當然,明面上沒計較,但是背地裡有什麼勾當,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夠知曉的了。
就在王皇后聽說了那日宮門口發生的事情,以為景帝在維護自己,而長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突然沒幾天,就得了一封詔書,說她身為皇后,卻治宮不謹,奢侈善妒,很是被申斥了一番,禁足漪蘭殿三個月。
於是,所有人都明白了,天子看中太子,因此將事情當作沒發生過,可是,對於皇后,卻沒多少好聲氣,一時間,跑去討好田王兩家的人幾乎絕跡。
不說王皇后氣得幾乎暈厥過去,即使沒有景帝的禁足令,怕是也不肯出去一步,免得去面對別人的譏諷了。
景帝如今的身體狀況,朝野上下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因此,也知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景帝是完全在為太子鋪路了。很多人心裡都鬆了一口氣,如此也好,省得再來一處爭奪儲位的紛亂,再牽扯到一大批人下去。
就在韓則盤算著在家裡窩著,等到劉徹登基再作打算的時候,景帝忽然下詔,讓他往宣室覲見。
打賞了一下過來傳詔的小黃門,韓則試探著問道:「這位公公,可知道陛下有什麼吩咐呢?」
那個小黃門看著韓則遞給自己的一枚足有龍眼大的金丸,臉上幾乎笑開了一朵花,果然,自己給德公公的乾兒子送了一筆厚禮是對的,才第一次出來傳詔,本錢就差不多回來了三成,要是多來幾次,自己不但能照應一下家裡,還能好好攢下一筆體己,到時候讓弟弟給自己過繼一個兒子,老了也不愁沒人供飯。
心裡這般想著,那小黃門嘴上卻不敢怠慢,畢竟,韓則乃是徹侯,又是少有的少年俊傑,無論在陛下,還是在太子殿下那裡都是掛了號的,說不得,將來便是三公九卿這樣的權臣,哪裡是他一個到今天才算勉強熬出了頭的閹人能夠輕慢的,於是便賠笑道:「奴才不過是個閹人,哪裡知道究竟,不過陛下對侯爺素來是賞識的,前些日子,還聽陛下提起,說是要讓侯爺好生為國出力呢!」
這話說得已經不是那麼隱晦了,因此,韓則也就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不是壞事就行!於是,便趕緊換了朝服,上了馬車,跟著那個小黃門,往未央宮行去。
離上次見到景帝不過幾年時間,看起來,景帝似乎又消瘦了不少,不過好在還算有精神,韓則給景帝行了禮,景帝同樣仔細打量著韓則。
說實話,景帝對韓則的印象還停留在四年前,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臉上還帶著稚氣,卻滿臉都是大人的神氣,看著恭謹,實則已經帶了幾分世故,少有少年的那種飛揚恣意地感覺。如今看起來,韓則更是圓融了一些,雖說長相還算俊美,但是,比起他弟弟韓嫣來說,就差了一些,可是,身上的氣度卻比韓嫣強上不少,倒是讓景帝不由不讚歎弓高侯府的家教了。
「守了近四年的孝,看起來,到真是個大人了!」景帝輕笑著說道,「好了,不比拘泥禮數,在一邊坐著吧!」
韓則再次拜謝了,然後在一邊的席位上跪坐下來,態度依然很恭謹。
景帝看得暗自點頭,知道敬畏是好事,如此,才能為新帝所用,不會驕狂,不知道進退。
韓則端坐在那裡,眼睛半垂著,就等著景帝開口,哪知道景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好半天一聲不吭,就在韓則覺得有些吃不住的時候,景帝終於張嘴了:「一年前,襄城侯敬獻水車,言道可以防治旱災,大司農將其推廣開來,頗有成效!」
韓則聽景帝話一頓,趕緊說道:「此乃陛下之福,大漢之福!」
景帝不由笑道:「韓卿倒真是會說話,不過,朕也清楚,那水車乃是你的功勞,只是韓卿當時正在孝中,朕也就權將賞賜寄下,如今,韓卿想要什麼賞賜?」
韓則心中腹誹起來,你這樣問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要說得多了,你大概覺得我貪婪,不知進退,我要是不要,你又覺得我虛偽了,真是鬱悶。韓則心裡揣測了一下,還是說道:「此物乃是家中匠人所制,臣不過是出了個主意罷了,實在不敢要什麼賞賜!」
景帝見韓則倒不像是故意推脫,心中倒覺得很滿意,於是笑道:「韓卿如今已經貴為徹侯,這爵位也就不好賞了,朕也不能太過小氣,就給韓卿加上五百戶的食邑便是!」
韓則愣了一下,倒不是說這個賞賜輕了,實在是有點重,須知,當初館陶長公主下嫁堂邑侯,堂邑侯也不過就一千多戶的食邑罷了。
「陛下,這賞賜實在太厚了,臣慚愧!還請陛下收回成命!」韓則趕緊推脫,該死的,這不明擺著把韓家放在火上烤嗎?景帝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是抬舉弓高侯府呢,還是要打壓呢?
景帝擺擺手:「韓卿莫要推脫了,那水車足以讓大漢糧食增產三成,實在是了不得的功勞,不過五百戶而已,朕還覺得太簡薄了呢!」
韓則鬱悶了,感情不要你做靶子!不過,還是只好行禮謝了恩。心裡開始琢磨著,怎麼樣才能讓這件事很快被人忘掉!
景帝似乎興致很高,又問起了韓家的別的事情,比如說,韓家那個最小的孩子韓說,還有韓嫣現在如何之類的,韓則都很是謹慎地答了。
說了一會兒,景帝笑道:「雖說你父親素來是個只會聽,不會說的,想不到,倒是有了你們幾個伶俐的兒子,弓高侯也是後繼有人了,朕心裡也是頗為安慰啊!」
韓則趕緊謙遜了一番,哪知道,又聽景帝說道:「你們兄弟兩個雖說年紀輕了一點,不過素來也是個穩妥的,你們兄弟如今也出了孝,也該入朝歷練一番。」
等到韓則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成了秩比一千石的太中大夫,而韓嫣,也成了秩比六百石的中散大夫,都屬於天子近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