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住蒼錦琅的身體瞪著自己前面的大火,剛剛燃起來的希望重新變成了絕望。
四周的大火還在蔓延,火光越來越亮,大火燃起的熱氣鋪面而來,燙燙的,可她卻覺得身體發涼,那股涼意從心裡出發,一路散發到身體的各處,緩緩的籠罩了她,讓她動也不能動。
她的身體一直在顫抖,她不敢低頭去看蒼錦琅,一眼都不敢,因為手掌下紅色的液體幾乎就要浸濕了她的手。
這是唯一一次,如此近距離的面對死亡。
她依然瞪著將他們團團包圍起來的大火,火光映紅了她的臉。
她的眼神開始失去焦距,眼瞼也跟著低垂了下來。
沒有辦法了嗎,她的阿琅,難道就要這樣死去了嗎?
呼······
熱氣撲來,她的睫毛動了動。
呼呼······
另一股熱氣撲來,她輕輕的眨了眨眼睛。
呼呼呼······
她驀地睜大了眼睛,一點點微弱的光芒開始在眼睛裡跳躍成灼亮的火花。
夜風和大火帶來的熱氣在耳邊「呼呼」的吹過,可是她卻在大風凌厲的聲音中細細的聽見了另一種聲音。輕輕的,細細的,卻異常溫柔的在她的耳邊盤旋著,一點點拉回了她絕望的心智。
瞳瞳站起來·····
瞳瞳堅持······
瞳瞳不要放棄·······
那是媽媽的聲音,帶著久違的溫暖。就算明知道那只是自己絕望中用來安慰自己的幻聽,她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對對對,她不要放棄,她要帶她的阿琅回去,他還活著,還好好的活著,她不能放棄。
帶著一股決然的心情,她伸手抹去了一臉的淚濕,重新彎下腰。她將昏迷中的蒼錦琅重新拖了起來,將他的一隻胳膊環過自己的脖子牢牢固定住。自己的另一隻手環過他的腰身,先是跪在石頭上,等將他的身體抬高一點之後,才一點點支撐著站了起來。
可石頭是傾斜的,她才走了不到兩步,蒼錦琅整個人的重量加上她的,讓她整個人在準備走下石頭的時候忍不住向前斜了下去。蒼錦琅的身體就掛在她的身上,兩個人同時從石頭上跌了下去。
「碰·····」
那一聲,聽起來格外的響亮,可還沒等她爬起來去查看蒼錦琅的情況,另一種巨大的聲音就從頭頂傳了過來,讓她做到了一半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
轟······
轟轟轟·····
那是螺旋槳在頭頂盤旋的聲音,還連帶著掀起了一陣大風。藉著火光,她看到了就在頭頂上空徘徊的直升機。然後只是那麼一秒鐘,直升機上忽然噴出了一股不明的氣體,直直撒在了他們四周的火焰上。
幾秒鐘時間,那些剛才肆虐的火勢,瞬間無聲無息的全部熄滅了。周圍恢復了一片黑暗,只剩下大風在耳邊呼呼作響。
她停止了呼吸,一顆心瞬間從直屬的位置竄升到嗓子眼,一直吊著。
她將自己的動作放到最輕,匍匐著爬到蒼錦琅的身邊,重新將他攬進懷裡,無聲無息的瞪著黑暗裡直升機緩緩降落的方向。
她的通信儀器失去了信號,她不知道這架直升機裡的人是那些白天在追趕他們的人,還是真的是上官明清發現他們不見了,一路找到了這裡。
她只能緊緊的抱住蒼錦琅,壓住他的傷口,小心翼翼的秉著氣。
她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可以在下一秒發現他們,但她還是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現在在黑暗裡,那些人或許根本就沒有帶手電。
事實上,她帶著蒼錦琅,就算逃,也逃不掉。
她聽見那些人打開機艙的門,然後是皮鞋踩在階梯上走下來的聲音。因為腳步的節奏不一樣,她聽出來,從機艙上走下來的人有三個。跟著,他們相繼走進了雜草堆。
她在黑暗裡握緊了那把沒有子彈的空手槍,如果被那些人發現,那她或許可以用它來嚇唬那些人,沒有子彈,只是她和蒼錦琅知道的事實,可但他們並不知道。
她將小臉貼在蒼錦琅冷冰冰的臉上,靜靜的等待著。
果然,在下一秒,黑暗裡傳來一聲低咒,跟著手電筒的光芒亮了出來。然後,是第二束,第三束。
她死死的抿著唇,握住手槍的手冒出了一層薄汗。
第一束光芒在四周掃了幾圈之後,終於落了過來。那瞬間,她可以感覺到那束光芒似乎抖了一下。然後,那束光芒靜止不動了。再然後,是第二束,跟著,是第三束。
黑暗中,不知是誰長長的抽了一口氣,跟著傳來讓連瞳幾近崩潰的熟悉的聲音。
「連瞳,阿琅······」
她握緊手槍的手一抖,身體僵硬的可怕,卻依然瞪著那幾個看不清楚面容的人沒有說話。
「天,真的是他們,快,阿卿,快!!」
那些人跑了過來,那些手電筒的光芒在他們奔跑的時候胡亂的晃著。
她愣愣的看著那些光芒,聽著他們腳踩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卻發現自己動也動不了,說話也開不了口。
上官明清和楚卿奔到他們身邊,她死死扣在蒼錦琅身上的手被掰開。
她依然沒用動,只是愣愣的看著蒼錦琅被小心翼翼的抬走,嘴唇顫抖著,卻依然沒說一句話。
「連瞳,你還好嗎?連瞳?」楚卿最先發現了她的異常,伸手拍拍她的臉,示意她回神。
「他還活著是嗎?」她呆滯的把臉轉向楚卿。
「是,他活著,他還活著,別擔心。」楚卿一陣動容,看她她說話,才將手收了回來。
「哇·····」
她終於放聲哭了出來,那些積攢在心裡不敢說不敢發洩的恐懼,在她得知蒼錦琅活著的時候,終於肆無忌憚的發洩了出來。她一邊哭著,一邊又笑著,那些從大悲到大喜的情緒,讓她像個瘋子一樣,又哭又笑,還不停的抹著淚。
楚卿沒有動,耐心的蹲在原地等著她哭完發洩完。
即使此刻她哭得像是個淚人一樣,可他依然沒有忘記在他的手電筒打過去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她的手裡握著手槍,單手死死的卡著蒼錦琅,一臉決然的看著黑暗中的他們。
他知道她是害怕的,但是她當時勇敢的,像是戰士。
這個小女人,阿琅那麼死心塌地的愛著她,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還在哭,一直在哭,可是她甚至都還沒有哭完。身上各處的傷,和突然鬆懈下來的情緒,在一瞬間就把她和蒼錦琅一樣,送進了無盡的黑暗中。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可怕的夢,夢到蒼錦琅不要她了······
夢裡,她穿著美麗潔白的婚紗,一臉幸福的和蒼錦琅站在禮堂裡舉行婚禮。他們在神父的見證下,結成了夫妻。可是就在蒼錦琅掀開她的頭紗,低下頭來親吻她的時候,他的面目卻突然變得猙獰起來。
他沒有低頭親吻他,而是抬手給了她一巴掌。就連他身上穿著的白色的禮服,轉眼間也變成了血淋淋的一片。他丟下手裡的戒指,一邊咆哮著,一邊向著教堂門口退去。
他說,連瞳,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為什麼······
我沒有,我沒有,阿琅我沒有。她拚命的搖著頭,伸手想要抓住他,可是蒼錦絲毫不願意相信,他絕望的看著她,越走越遠。
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不要······」
她在滿頭大汗中驚醒了過來,滿眼的白色,讓她的暈眩感更加明顯了。她掀開棉被就要向外走,可是她才一翻身,就從床上「碰」的掉了下來。受傷的腳撞到了地上,就連手背上打著點滴的針頭也在她的拉扯下,劃著皮肉血淋淋的被扯了出來。
「小瞳······」
楚卿顏聽到動靜,打開房門,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頓時嚇得一臉慘白。
她在吐了一口氣的同時,上官明清也走了進來,彎腰將她抱上了床。
聽到楚卿顏的話,感受到腳上和手上的疼痛,她盯著男人的俊臉一陣恍惚,花了好多的力氣才慢慢的讓她清醒了過來。
是夢·····不是真的·····
那······
「阿琅,他怎麼樣?」她想起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揪著上官明清的袖口不讓他起身。
上官明清沒有說話,而是將她重新按了回去。
「你的腳受傷了,暫時不要亂動,身上也有多處擦傷,注意休息,我老婆會在這裡照顧你。」上官明清低著頭,顧左右而言他,小心的清理著她手背上的血跡。
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氣裡瀰漫開來,誰都沒有在說話。
連瞳一直瞪著上官明清,可是男人依然低著頭不痛不癢的做著自己的事情,壓根不給予她回應。他越是這樣,連瞳的心揪的越緊,直到最後她感覺自己快要無法呼吸的時候,她終於冷不防推開上官明清,掀開棉被就要下床。
「我要見他·····」
「小瞳······」
這一次,楚卿顏奔了過來,及時扶住了她。可她依然站著沒動,堅決不肯妥協。
「告訴我,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