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來來去去很多趟,她的傷口慢慢的好了起來。
可是,她卻安靜的不像一個人。她躲在房間裡,不哭不鬧也不放抗,安靜的吃飯,安靜的睡覺,安靜的對著窗外的景色發呆,安靜的洗澡睡覺。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慕容楚曾經試著想要跟她聊聊,可他還沒有開口,她就已經把他請了出來。
就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她和蒼錦琅為什麼就走到了如今的田地。她那麼努力的證明給慕容楚看,她是愛他的。可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最先放棄的那個人,會是蒼錦琅。
她是愛他的,可現在看來,她似乎連對他說一句「我愛你」的機會都沒有了。
在連瞳沉默了半個月之後,慕容楚最先沉不住氣了。
就在那一天,連瞳幾乎快要被慕容楚大宅裡的各種聲音和視頻給折磨瘋了。
七點一刻,大宅裡準時熱鬧了起來。
先是大宅裡的女傭人。
她幾乎是從一進大宅的大門開始,就扯著嗓子叫了起來:「報紙啊,今天的特大新聞,報紙報紙。」然後,那個聲音,一路從大門口,經過庭院,似乎是在大廳裡停頓了一下,跟著越發響亮的混著她鞋子踩在樓梯上的聲音,一路歡呼奔到了連瞳的房門口。
連瞳終於聽見了讓人那個心驚膽戰,頭皮發麻的聲音:「小姐,報紙,看報紙。」
這種場景,讓連瞳想起了早期戰爭的時候,那些一路走街串巷的報童,一邊奔跑,一邊揮舞著手中的報紙喊著:「賣報賣報。」
不,眼前的人,是大報童,沒有滿身的泥濘,只有被打了雞血之後的大嗓門。
然後是負責影音室的大叔。
那個女傭人結束了奔跑和驚擾之後,連瞳的屁股才剛剛沾到床邊,還沒有來得及倒下去,那個見了人就低頭沉默的男人,破天荒扯開嗓子也跟著在樓下吼了起來:「開屏幕,開屏幕,看新聞。」聲音之大,幾乎是第一聲,就把她震得從床上跳了起來。
她奔到窗口向下一看,那個男人,手裡拿著擴音器,目標居然就是她所在臥室。
她哀嚎著閉上眼睛,有種想要倒地身亡的衝動。
可這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跟著,就是負責食物的阿婆。
那個在樓下干吼的大叔還沒有結束,她就已經站在連瞳的門外,一聲接著一聲,毫無形象可言的在敲連瞳的門了,確切的說,是錘。
「喂······你們······阿婆······」看到是有些年紀的老人,連瞳到了嘴邊的咆哮硬是被壓了下去。
「小姐,早餐。」阿婆將手中的托盤遞給連瞳,慈祥的笑了。
「謝謝阿婆······哎,阿婆······阿婆你要幹嘛。」她到了嘴邊的謝謝還沒說完,那個面帶慈祥的阿婆已經推開門走進了她的臥室,伸手在牆壁的不同方向「啪,啪,啪」的按著。
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的臥室裡,不止只有床對面有液晶的顯示屏,而是滿屋子都有。
也就是說,她睡覺的時候可以看,坐在窗邊發呆的時候可以看,洗澡的時候可以看,上廁所時候可以看,所有她有可能出沒的地方,全部被裝上了可視屏幕。
天,她要瘋了。
她伸手揪揪自己一頭亂蓬蓬的頭髮,發出了一聲挫敗的哀嚎。
就在她打開門準備奪路而逃的時候,她不經意的一個回頭,讓她更加崩潰的發現又來了。
她後知後覺的發現,那個還在跟不同的顯示屏做戰鬥的阿婆,全身上下······都是大紅的!!紅色的上衣,紅色的褲子······
天啊,她好想死。
她不死心的奔到窗戶邊,再看一眼那個還在乾嚎的大叔,他的全身上下,也全是一系列的大紅,像一個紅彤彤的朝天椒。
她還不死心,探著頭繼續向外看,那個剛才給她送報紙的女人,噢天,也皆是一排喜慶的紅。哦不,應該說,她看到的所有的人,除了她自己,所有的人都是紅色的。
一陣冷風吹過,她感覺自己的頭頂開始冒起青色的煙了。
那個老頭,那個老頑固,他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所有的事情,包括報紙,牆上的電視畫面,還有這群紅通通的人,都是在告訴她一個鐵一樣的事實。
蒼錦琅要結婚了,而且就在今天!!!
可是那又怎樣,他要結婚,管她屁事哦。人家都明明白白的白紙黑字,電視媒體的告知了,結婚的對象不是她嘛。這老頭又是在幹嘛,以為她的出現,可是讓他回心轉意,甚至改變心意嗎?
才不,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還想要給自己留點自尊好不好?好不好?!
想到這裡,她吸了吸鼻子,微微的握緊了手裡的拳頭。她已經知道了嘛,她什麼都不是,那老頭幹嘛還來刺激她。
想著想著,剛才那股在頭頂冒起的青煙跟著又冒了起來,她扔下了手裡的早餐,拉開門就想外沖。跑到了一半,眼珠子轉了轉,又從原地奔回了臥室,十幾分鐘之後,她才一陣風似的捲到了樓下。
人家蒼大帥哥是要結婚,現代式的西方教堂式的婚禮,有玫瑰花瓣鋪成的地毯,有白婚紗和燕尾服。他們會在神的見證下,在神父的證婚下,結為夫妻,然後一生一世攜手白頭。
停。
她努力的甩甩頭,暗罵自己白癡,剛才的那一瞬間,她居然把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想成了她。
現在她要找的是慕容楚,不是蒼錦琅。
而慕容楚就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根本沒有意外的,他的衣服,也是通體的紅,更過分的是,他的衣服還在胸前極為喜氣的出現了一個喜字,看著看著,她甚至覺得自己此刻的眼睛,也變成了和他衣服一樣的顏色。
她不光想要咆哮,她還想要殺人。
「老頭,你故意的。」她瞪著他,咬牙切齒。
「你不也是故意的?」慕容楚閒閒的挑眉看看她。
一身純白色的衣服,上衣,褲子還有外套,就連鞋子,都是清一色的白色,整個宅子裡,就這麼一抹白色,她不是故意的才怪。
「彼此彼此。」她皮笑肉不笑的反擊。
「我做了這麼多,有沒有刺激到你放手一搏?」慕容楚抿了一口茶。
「當然沒有,你以為他會滿身大紅,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後跟著八抬大轎去迎娶人家。拜託你老頭,現在是什麼年代?」她瞥他一眼,努力的想要讓自己看起來很輕鬆,很若無其事。
「那有什麼不可?」慕容楚笑著看她,一副「你裝,你裝,你繼續裝」的表情。
連瞳不自在的輕咳了一下,跟著心虛的收回了視線。
她演戲很差經嗎?為什麼所有人只看一眼,就知道了她所有的心思。
就在這個時候,一首熟悉的婚禮進行曲緩緩的在耳邊響了起來。
幾乎是立刻的,她就慘白一張臉。
她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抬起頭來的,她只知道當她抬起頭來看過去的時候,立刻就看到了蒼錦琅一張滿是笑意的臉。
她覺得那個笑容很刺眼,刺得她的眼睛脹脹的,鼻子酸酸的,心裡痛痛的。
畫面裡,一對新人相攜著緩緩的走上了紅毯。
這一次,她終於看清楚了女人的長相,可能是畫面過於近,她甚至會覺得那個女人的長相很熟悉,像是記憶中的某個人,卻因為被婚禮分散心思,暫時想不起來。
一對新人朝著禮堂走過去,像是要故意折磨她一樣,他們走的很慢很慢,時不時的,居然還會停下來交談一兩句。可是她的呼吸,還是不由自主的變慢了。他們每走一步,她的呼吸就微弱一份。
她是白癡,直到昨天,她甚至還在幻想著。這一切都是蒼錦琅在跟她開玩笑,或許等她一覺醒來,蒼錦琅就躺在她的身邊,刮著她的小鼻子告訴她:「笨蛋,你只是做了一場噩夢而已。」
可是夢醒了,她依然是一個人,蒼錦琅依然要和別的女人結婚。
直到那一對新人一路走進教堂,在所有人的歡呼鼓掌下站在神父的面前,她才終於裝不下去,虛脫的靠在了身後的沙發上。
可是一切都沒有因為她的反應而停下來。
教堂裡安靜了下來,她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離薇女士,你願意嫁給身邊的這位蒼錦琅先生,愛他,忠於他,無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到死亡嗎?
「我願意。」
那個女人的聲音很輕很細,聲音不大,但她還是一清二楚的聽見了。
神父點點頭,把目光轉向蒼錦琅。
連瞳的咬著唇,幾乎沒有了聲息。
「蒼錦琅先生,你願意娶身邊的這位離薇女士,愛她,忠於她,無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到死亡嗎?」
她比任何人都緊張和恐懼,直到這一刻,還是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暗自祈禱著,或者蒼錦琅在最後一刻,忽然間發現他並不想要身邊的那個女人。或者,他們之間還沒有走到山窮水盡的那一步。
可是最終,她還是絕望了。
「我願意。」
蒼錦琅幾乎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脫口而出。
她瞪了雙眼看著那張讓她又愛又恨的臉,只覺得一切聲音都變成了耳邊的轟鳴聲。
她看著那個女人把戒指套進他的手指,而他,也把同樣的戒指套進女人的手指。
耳邊轟隆隆的聲音遠去了,她聽見神父的宣佈。
「禮成,我宣佈,你們正式結為夫妻,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