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昱站在原地靜靜看著,突然覺得心湖就像是這平靜的池水,被她毫無預警的闖進來,無章法的掀起了陣陣波瀾。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
他一直站在岸邊靜靜地看著她。
她一直在專注的在水底摸索著。
「找到了!」
陽光下,一個通體翠綠的扳指穩穩的安放在她的指端,映著上面的水珠,彷彿暗夜中的星辰,璀璨奪目。
雲錦詩忽然收斂了笑容,說道:「爺,賤妾找到了扳指,能放過小瑤了麼?」
宋昱凝視她半晌,眼底閃過幾絲複雜的光亮,伸出修長的手,接過了她指端的板指。
那板指在水中呆了太長的時間,攥到手心時帶著刺骨的涼,那涼意絲絲侵入肌膚,連他的手也覺得涼起來。
那涼意是來自她的心裡嗎?她的心似乎早已被冰封,他注定再也走不進她的心了嗎?
「你想救她麼,本王賣給你這個人情就是。」
雲錦詩怔怔的聽著,直覺告訴她,他的話並沒有說完。
果然,他望著她櫻紅的粉唇,說得曖昧:「那麼,你拿什麼來報答本王呢?」
那聲音輕輕的,彷彿他拂過臉頰的吻,輕的只有他們兩人才可以聽得到。
雲錦詩突然呆住了。
她突然記起初入魅影的時候,因為沒有完成師傅交待的任務,她被罰跪了整整一夜,那時候,師傅是這樣冷笑著訓斥她的。
你要記住,你不過是個效忠於皇上,效忠於朝廷的殺人工具,你除了長了一副好臉蛋,一身好武功,還能有什麼,你的身體就是工具,最值錢的也不過是這副身子罷了。
是啊,她有什麼呢,她沒有名字,沒有父母,沒有尊嚴,沒有自我,從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她就再沒有自己的人生。以前她還有一身的好武功可以抵抗,如今她真的只剩下這副身子了,現在她就是一個賤妾,一個依附於眼前這個男人的賤妾,一切都是隨著他的喜怒哀樂而變化,她要強顏歡笑將他哄得開心,他輕易一句話就可以要了一個人的性命,他一個手勢就可以讓後院的女人們鬧得不可開交,他說扳指在水中,她就要下水來給他找,他一句話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為什麼要她來報答,她又能拿什麼來報答,她還能拿什麼來報答他?
良久,她擺出一個嫵媚的笑,勾人魂魄的抬眼看他:「王爺抬舉賤妾了,賤妾的一切都是王爺的,王爺想要什麼隨時都可以拿走。」
沒有任何回答,他轉身走了。
「雲姐姐……」
小瑤站起身來,羞怯的望了雲錦詩一眼,抿著唇道:「謝謝你。」
雲錦詩並沒有看她,俯身撿起絲帶隨意紮在頭上,艱難的邁動腳步上了岸。
「雲姐姐……」小瑤追上她,有些侷促的說道:「小瑤當時也是被逼無奈……」
腳步猛然止住,雲錦詩靜靜的轉回身,她看了她一眼,冷漠疏離。
小瑤被這個目光驚得無法動彈,看著她漸漸離去。
雲錦詩回房換了套衫子就去了書房,宋昱早已坐在那裡,孫新站在他旁邊,見雲錦詩進來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將目光投向皺眉看書的宋昱。
雲錦詩靜靜的站在了角落裡。
宋昱拿著書的手卻動都不曾動一下,眼前的一頁已經看了快慢歌時辰。孫新困惑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的提醒道:「爺,要換本書麼?」
宋昱掃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說什麼?」
孫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道:「爺,你要喝茶麼?」
宋昱沒有搭話,目光掃過角落裡的雲錦詩,轉頭對孫新說道:「你去廚房端些點心來。」
孫新不由得微微一怔,動了動嘴唇,最終沒有開口,也不敢遲疑,快步出去了。
宋昱掃了雲錦詩一眼。
只見她低垂著眼簾,靜靜地站在角落裡,臉上平靜無波。
他輕咳一聲,淡淡的開口道:「你過來。」
雲錦詩微微一怔,還是依言走了過去。
宋昱抬眼看了她一眼,緩緩道:「為什麼替她求情?」
自從中午那件事以後,雲錦詩總覺得他們二人的關係有些尷尬,現在,他出聲詢問,語氣淡然,沒有絲毫的不自然,她心中倒也鬆了口氣,福了福道:「她曾經照顧過賤妾一陣子。」
「賤妾」兩個字讓他皺了皺眉。
「伸出手來。」他淡淡開口。
雲錦詩警惕的偷眼看了看他,略帶遲疑的伸出了手。莫非自己極力想隱藏的身世被他看出了破綻嗎?
宋昱無聲的挑了挑眉,手疾的將她的手抓在掌中,雲錦詩本能的往回收,他卻拽的緊緊地帶向懷中。
她的手細細長長的,掌心白皙剔透,十指尖尖。
他的掌心溫熱,將她的手包裹在裡面,彷彿蓋上一層薄被。
宋昱突然從袖中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玉手鐲,他看了她一眼,緩緩地套在了她的腕上。
雲錦詩不由怔住,詫異的看他一眼,卻見宋昱的目光放在她的腕上,抿著唇說道:「一直帶著,不許摘下來。」他抬眼飛快地掃了她一眼,微皺眉頭:「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