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詩心裡著急,待到氣喘吁吁的跑到那裡時,天已經黑了下來,周圍黑漆漆的,中央便立著那口井,不高的井沿由於歲月的侵蝕已經長滿青苔,依稀還可以感受到井口傳來的冷意。
雲錦詩冷不丁的打了個寒戰,可是,小瑤去了哪裡?
雲錦詩站在井邊,沒有留意身後緩緩走過來一個身影,像是感覺到身後有危險正在一步步靠近一樣,當那身影靠近她時,雲錦詩猛然回過了身。
入目的是小瑤驚詫的臉,她張開的兩手滯在半空,那絲詫異在眼底一閃而過,她已將手隱在了身後。
雲錦詩心中暗自納悶,怪異的看著她,小瑤卻很快恢復了平常模樣,上前緊緊地抓住雲錦詩衣袖,渾身抖得不成樣子,抬起頭對她怯怯的開口:「雲姐姐,我怕……」黑白分明的雙目楚楚可憐的望著她,眼底似乎還有淚光盈盈,雲錦詩並沒有多做表示,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淡淡的說道:「我們回去吧。」
「可是……」小瑤一聽回去二字,猛然打了個冷戰,卻見雲錦詩冷冷的看她一眼,笑問:「難不成你想一直呆在這裡?」
小瑤微微一怔,隨即很不自然的低下頭輕聲道:「雲姐姐這是說的什麼話,只是羽美人讓我今天把廚房外的大缸打滿了水。」說著說著,臉頰上竟流下淚來,嗚咽道:「羽美人是什麼人云姐姐還不知道麼,只怕小瑤今天是沒法子活了,還不如從這井裡跳下去。」說著竟鬆了雲錦詩,扒住井沿一幅要死要活得樣子,她柔柔弱弱的哭鬧一番,卻不見雲錦詩過來拉她,回頭看見雲錦詩抱著手臂冷冷的看著她,柳眉一挑,淡淡的問道:「你怎麼不跳?」
小瑤一下子愣在了那裡,隨即笑了笑,將踩到井沿上的腳放下來,拍了拍粘在身上的泥土和青苔,笑嘻嘻的道:「雲姐姐,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你心裡一定比誰都明白,就算你今日僥倖逃過一劫,可是這後院裡的那麼多主子個個都不會放過你,你以後的日子恐怕就沒那麼好過了。你若乖乖的自己跳下去,還能留個全屍,若等我動手,可就沒那麼好運了。」
既然撕破臉,雲錦詩也不打算再裝下去,冷冷打量了她一番,皺了皺眉道:「我待你也算不薄,你為何要取我性命?」
「這和我無關。」小瑤幽怨的看了雲錦詩一眼,又笑起來,懶懶的說道:「她說可以送我出去,再者還會給我銀子。」
雲錦詩不禁皺了皺眉,淡淡的開口道:「你覺得羽美人真會聽話的放你出去?」
小瑤聞言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換上笑容,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她的身後,冷冷笑道:「昨夜我家主子還在說你心機深重,我看也不過如此吧,到死你也是個糊塗鬼。」
雲錦詩見她表情突然變得怪異,心中正尋思著她剛才那番話的意思,卻感覺驀地頸後一痛,意識逐漸模糊,接著身體就被橫抱起來,隱約聽到小瑤的聲音,緊接著「咚」的一聲,刺骨的涼意侵來。
小瑤看著雲錦詩的身體如石子般的墜入井中,歡喜看著來人,羞澀喚道:「陸大哥……」
只見來人生的虎背熊腰,身著一身侍衛服飾,長相平凡,眼角卻帶著幾絲殺氣,看到小瑤時卻化作萬般柔情,全然沒了將雲錦詩扔進井裡的那般決絕陰狠。
「怎麼這般不小心。」那侍衛緩緩走過來,略帶責備的開口,小瑤柔柔一笑,上前攀住那人的脖頸,撇了撇嘴道:「還不是她聰明反被聰明誤,一直裝傻該多好。」拿侍衛沒有說話,突然恨恨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怒道:「要不是姓柳的那**發現你有了身孕,威脅我們,你也不用去給個侍妾當丫鬟,更不會幹這種違背良心的事。」
小瑤見他面帶不快,便柔聲安慰了他幾句,侍衛不再說什麼,牽著小瑤的手默默地離開。
涼氣刺骨,雲錦詩大腦一片空白,彷彿這世間的一切都將離她遠去。
她知道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可是這並不是她的本意,她從不曾想要害人,更不曾想要做違背自己良心的事,只是,在那樣一個弱肉強食的環境之下,她必須通過這些手段來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否則,被殺掉的那個人就將會是她。不想殺人卻偏偏做了殺手,想要脫離那種生活,卻偏偏被捉回來。如今進了安王府,她不得不處處低頭,只是想挨過這段日子,盼著出府,可是為什麼,她想與世無爭卻偏偏被命運捉弄?
有那麼一刻,她在想,是否自己的善良害了自己,是否自己的不忍心才使自己落的這般下場!沒有想到,自己的心中竟還存著一絲的善意,並不是像之前想像的那般冰冷。
就這麼任由自己,緩緩地、緩緩地沉到了井底,雲錦詩再一次痛恨自己,為什麼會失掉了武功,若是還有武功的話,也不至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沉到井底而無能為力。還好,她還會閉氣,這樣至少可以延長一些時間,如今她只能期望著青石井這邊能夠出現一個救她的人。
可是,這刺骨的冰冷,讓本就畏寒的雲錦詩再也支撐不下去了。意識漸漸模糊,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再往下沉,這時,朦朦朧朧之中頭頂上方卻突然傳來一陣笑聲,悅耳的卻帶著寒意。
可是在雲錦詩耳裡這無疑是天籟,強烈的求生欲使她用盡力氣擺動四肢浮上水面,接著她聽到身邊落下一個物體,吃力地抓住,抹掉臉上濕漉漉的水珠,才辯清抓住的是木桶。
身體隨著那木桶緩緩上移,繩子和井欄摩擦的聲音漸漸清晰,眼前也開闊起來,她全力抱住那木桶,等身體露出井口,有些狼狽的翻倒在地上,此時她已完全顧不上形象,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救她的那人也不管她,等她的呼吸逐漸平穩了,才走到她跟前,冷笑道:「為什麼我總是遇上你這個笨女人!」
雲錦詩這才想到還有另外一個人在旁邊,只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悉,不由抬起頭去看那人。
那人穿著一身夜行衣,卻沒有遮住面容,只覺唇紅齒白,面容俊秀,雖為男子,卻帶著幾分陰柔,眼角微挑,似笑非笑,似乎也不是一個好親近的主兒。
雲錦詩渾身都濕透了,又被風一吹,只冷的牙齒都打顫,她想開口謝恩,聲音通過咽喉,從蒼白的嘴唇溢出來,卻不成調子,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麼。
那人看她的狼狽樣子似乎並不打算施以援手,冷眼看著她,淡淡道:「我救你一命,你這條命便是我的。」看到雲錦詩吃驚的看他,那人又是微微一笑,伸出修長食指伏下身踫觸她毫無血色的臉頰,邪魅一笑:「不過你好像也救過我一命,算了,這次就算我們扯平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向都是幫人幫到底的。」
雲錦詩疑惑的看著他,他卻也不等她回答,直起修長身形,看了看四周,從懷中掏出一塊黑色面巾蒙住鼻口,轉過身看了看她,雙目彎成月牙狀,邪邪的一笑,然後便縱身一躍,閃進周圍的枯樹籐中,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
雲錦詩只覺的腦子已經凍結,無法思考,聽那人說要幫她,朦朧中生了一絲希望,昏昏沉沉的等著,過了一會兒,只聽得遠處傳來了一陣喧鬧。
吃力地睜開雙眼,卻見一個白色身影帶著幾人快步走來,可不就是安王宋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