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5月22日,東海岸時間下午2:30pm,美國紐約,中央公園畢世達噴泉。
雖然紐約是一座以秋冬季的紐約時裝周、梅西百貨感恩節大遊行、火箭女郎秀以及狄克-克拉克跨年演唱會聞名於世的城市,但對於居住在大蘋果的市民們來說,夏天卻無疑是他們最鍾意的季節。
在這裡,夏日意味著氣候的逐漸好轉,困擾曼哈頓島長達三月的刺骨嚴寒、從蒙特利爾和奧塔瓦呼嘯而下的暴風雪,以及隨時可能通過大西洋海面襲擊紐約都會圈的颶風,都將被炙熱的陽光和巴哈馬群島吹來的暖流驅逐。夏日也象徵著哥譚鎮街頭經濟的復甦,自十一月中旬開始,延綿數日的陰冷細雨與尖刀般鋒利的寒風便把紐約市區的街道變成了不宜久留的無人地帶。街邊代表紐約城市精神的食品推車數量驟減,除了第五大道和西四十六街與第七大道交界處的時代廣場這寥寥數個旅遊勝地之外,原本將街道塞得水洩不通的紐約客霎時間不見了蹤影,就連堅持運動的晨跑者們也不得不套上厚重的外衣。戶外酒吧移到了室內、屋頂游泳池被抽乾了水,布萊恩特公園的露天電影放映活動也停止進行,整個曼哈頓似乎都因為嚴冬而陷入了停滯。但只要日曆一翻過三月,回暖的氣溫便會像女神希比(hebe)呼出的溫熱生命氣息一樣,把大蘋果包裹在自然母親的輕柔懷抱裡。紐約人推開緊閉半年的窗戶。重新走上了生機盎然的街頭炎武戰神。四月的翠貝卡電影節、五月的櫻桃樹節(festival)、六月的同性戀驕傲遊行和hbo布萊恩特公園夏季電影節,以及七月份隨之而來的國慶日,就是這座城市盡情擁抱夏日時光的最好體現。
當然,作為維持這座偉大城市正常運轉的天然氧吧。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的現代人造公園,以及聯邦政府1962年欽定的國家歷史性地標,中央公園自然是三州交界地區最為重要的晴雨表。若想要研究紐約各個時令的不同特徵,人們只需要留心中央公園的變化便就足夠了。在冬季的絕大部分時候,中央公園都是銀裝素裹的。傑奎琳-肯尼迪-奧納西斯水庫和龜池會冰封起來,兩萬二千棵造型各異的樹木被迫戴上冰冷沉重的乳白色帽簷,從枝幹上脫落的枯黃殘葉也深埋進了幾可沒膝的大雪裡。而到了夏季,這片八百四十英畝的神奇土地則會徹底換幅模樣——在清冷蕭瑟中沉寂多時的龜池終於解凍,從上州地區遷徙而至的橙尾鴝鶯(americanredstart)、皇葦鷦鷯和黃眉水鶇(rthrush)掠過湖面,盤旋在泛舟的遊客頭頂。精神抖擻地演唱著屬於它們的凱旋曲;矗立於東道(eastdrive)兩側的糖楓(sugarmaple)、針櫟(pinoak)與美國榆(americanelm)抽枝生芽。濃密的碧綠樹冠再次遮蓋住這條貫穿公園南北的中央大道。將午後刺眼的灼人陽光切割成了一塊塊變換跳躍的光點。
來自愛沙尼亞的中年馬伕揮動鞭繩,蹬著一雙傳統的犀牛皮牛仔釘鞋,站在遊覽馬車前端。神氣十足地向來往的行人吆喝著;從洛杉磯搬到這裡的漂亮女孩三五成對地躺在莎翁公園附近的小山坡上,眼眸慵懶地半睜半閉,絲毫不理會男人們隨時投來的挑逗眼神,專心享受著這難得的、帶有加州味道的天氣;哥倫比亞大學的幾位研究生圍坐在北林(ds)某張寬敞的圓桌前,鋪開教授佈置下的閱讀作業,在和煦春風的陪伴下陷進了格拉姆西(gramschi)或者阿爾都塞(althusser)為他們編製的奇妙世界;自中國遠道而來的遊客們剛從哥倫布圓環處的入口走進中央公園,雀躍地四處張望,好些人舉起了相機,試圖穿過縱橫交錯的樹幹,拍攝公園四周威武挺立、熠熠生輝的鋼鐵高樓。將這幅自然與工業完美融合的圖景捕捉下來。
從亨利-哈德森將曼哈頓島劃歸荷蘭王國算起,紐約已經有三百九十八年的悠久歷史了。在這漫長的時光裡,北美大陸上有無數曾經與大蘋果同樣輝煌耀眼的城鎮逐漸凋零,詹姆斯敦、費城,還有底特律,都在喧囂一時的極端繁榮後走向了死亡。只有哥譚鎮,這片地形逼仄,甚至還曾經淪為敵占區的土地,在資本主義週而復始的浪潮中存活了下來。
許多學者都在研究紐約,他們撰寫了一篇又一篇論文,一部又一部專著,試圖找到那把幫助大蘋果開啟財富與發展之門的金鑰匙。直到現在,這些擁有淵博學識的人也未能就這一問題達成共識。不過,在約翰尼看來,紐約並不是一座太難讀懂的城市——想要瞭解它,人們只需要到中央公園來遊覽一次就夠了。
中央公園,與它所代表的自由主義、人文精神,以及極度的開放與包容,就是支撐紐約不斷前進的基石。
「我愛紐約!」
凱特-沃蓋爾雙手壓在畢世達噴泉二層觀景台的大理石欄杆上,把整個身體重心都壓了上去。女孩帶著陶醉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濕潤香甜的空氣,拖長聲調,高聲感歎道。
「這種天氣下的紐約,人人都愛。」約翰尼細緻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笑著點頭應道。今天並非週末,但前來享受美好陽光的遊客卻一點也不少。不光是東道和龜池人滿為患,就連平日裡很少有人駐足停留的畢世達噴泉也是熱鬧非凡。孩童們在噴泉池裡笑鬧嬉戲著。大人們則倚在逐級而上的台階邊,或者清澈涼爽的湖水旁,談論著他們感興趣的話題。兩個就讀於帕森斯藝術學院,正坐在噴泉邊緣。輕蹙眉頭,認真完成著素描寫生的年輕女孩,更是給這幅已經十分完美的紐約夏日插圖添上了幾筆充滿文藝氣息的註腳。
不過,令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每天都會在這裡演出的豎琴和小提琴藝人,今天卻不見了蹤影。
「少了音樂,還真是有點不自在啊。」
凱特用手肘輕輕碰了碰約翰尼,指著不遠處的噴泉,興致盎然地絮叨著風流按摩師。
「還記得嗎?那天我就是在那個地方唱歌的,你大概站在……靠右一點的位置。當時總共唱了五首歌。收了三十六美元。這些我都記得很清楚。」
「然後你執意要用這筆錢請我喝咖啡。」回憶起與凱特-沃蓋爾初次見面的情景。約翰尼不由搖搖頭,露出了一絲無可奈何的笑容,「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隨性的人……你明明知道那是你一天的總收入。卻直接一餐下午茶就花光了。」
「那次紐約之行是爸爸贊助的,我自己本來就沒什麼財政壓力。」凱特-沃蓋爾笑起來有一種別樣的魅力,站在她面前,注視著那毫無保留的燦爛笑容,約翰尼感覺周圍的光線似乎都暗了幾分,「而且,我可是個很精明的人……一杯咖啡就賺到了一份藝人合約,很划算不是嗎,大老闆?」凱特戳戳約翰尼的手臂,得意地眨了眨眼。
「我感覺自己被利用了。」約翰尼摀住胸口。一副受傷的表情。雖然比卡莉大了整整八歲,但已經步入大學校園的凱特-沃蓋爾卻難得地保住了那份對任何事物都充滿友善與好奇,極為熱情的小孩子心性。與她相處的時候,約翰尼總能感覺到一點卡莉存在的痕跡。原本被無處不在的競爭和惡意束縛住的創造力在這種小女孩特有的純真與美好的影響下徹底激發了出來,跟卡莉和凱特在一起時,約翰尼的鬼點子層出不窮,在米蘭通過舞蹈來幫助卡莉找到台步觸感,以及今天協助凱特在中央公園進行單曲首秀這兩件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正因如此,每一次跟凱特的會面,都是異乎尋常的輕鬆愉快。
畢竟……我們都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比那個聖路易斯小姑娘更討約翰尼歡心的了。
「我告訴過你的,你們這些資本家可沒有剝削我的機會。只可能是我反過來剝削你。」凱特做了個鬼臉,「不過,說真的,約翰尼……我很感謝你能夠給我提供這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我也對你的……包容,非常感激。我想應該很少有經紀人會在簽下一個藝人之後放她回大學繼續讀書的。」
「教育與知識比什麼都重要。」約翰尼聳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能夠在年輕時就進入娛樂行業,開始自己的演藝生涯固然是好的,但這卻並不意味著這些尚未成熟的藝人就應該放棄自己繼續獲得教育的權利。約翰尼堅信,藝人是否能在好萊塢或者音樂工業中有長足的發展,除了他們自身的才華與天賦之外,通過高等教育獲得的批判思維和個人修養也是極為重要的。這個圈子裡不乏因為教育缺失而逐漸墮落的失敗案例,年少成名的林賽-羅翰,以及日後將會在世界範圍內掀起又一輪teenpop風潮的賈斯汀-比伯,就是其中最發人深省的兩個例子。
作為旗下藝人職業生涯的掌舵者,還有他們私底下要好的朋友,約翰尼自然不會允許類似的情況在升陽映畫、金星音樂或者smm裡發生。這也是他為什麼堅持讓smm所有未成年的簽約模特接受高中教育,允許凱特-沃蓋爾回到邁阿密繼續學習,並想法設法把卡莉送進史岱文森,還為她設下嚴苛成績要求的根本原因。不管在哪個行業,教育都是極為重要的,那些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明星通常對自身擁有更清醒的認識,也更懂得如何規劃好自己的職業生涯。普林斯頓大學的法國文學專業畢業生波姬小絲、在西北大學學習化學工程的辛迪-克勞馥,還有2003年拿到一紙哈佛哲學系b.a.文憑的娜塔莉-波特曼。都通過教育昇華了她們的璀璨人生。與那些十五六歲就進入娛樂行業,除了唱歌或者演戲之外一竅不通的少女明星相比,她們的星途更加順當平坦,形象更為正面。無論在圈內還是圈外,都能獲得相當程度的尊敬。
成為下一個辛迪-克勞馥,這是約翰尼為卡莉描繪的長遠藍圖。
幸運的是,到目前為止,卡莉與其他的姑娘們都沒有讓約翰尼失望,香奈兒-伊曼的成績一直很好,幾次模擬sat測驗都能穩定在一千九百分以上,如果再加上一封來自上東區名流約翰尼-施瓦茨的推薦信,香奈兒被紐約大學錄取應該沒有絲毫問題,雖然英語還不怎麼靈光。但適應性極強的芭芭拉-帕文已經習慣了週末滿世界工作。週一至週五回到紐約上學的生活。在香奈兒和奧奈德的幫助下。芭芭拉的gpa穩步上升,相信順利畢業拿到一紙美國高中的文憑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混黑道的學生最新章節。至於卡莉-克勞斯,這個小姑娘對學業與事業的協調能力讓約翰尼都不得不心生讚歎。她有一種能夠在週日身著價值超過五千美元的高級定制時裝,昂首走在巴黎時裝周的舞台上,驕傲地接受鎂光燈的洗禮,第二天就穿著5.99美元一件的h&m素色襯衫,叼著羊角麵包,精神抖擻地出現在紐約課堂上的超能力。這樣的能力讓卡莉游刃有餘地完成著學校、啦啦隊與smm三方面的工作。
在史岱文森,這個由香奈兒、卡莉和芭芭拉組成的黃金三角無疑是一個傳奇。女孩們無時無刻不在用極度羨慕的眼光偷偷關注她們,看著三人週一帶著巴黎時裝周高級時裝模特的光環來到學校,又在米蘭設計師們的催促聲中登上週五最後一個飛向亞平寧半島的航班。在女生們看來,卡莉、香奈兒和芭芭拉就是她們身邊的泰拉-班克斯。而對於史岱文森絕大多數年輕氣盛的男孩兒來說,能否約到這三個擁有完美臉蛋的高挑美人,已經成為了衡量他們社交圈地位的標準,只有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才是這裡毫無爭議的贏家。不過,時至今日,整個史岱文森都沒人能摸到勝利的邊緣——心高氣傲的香奈兒和芭芭拉根本不把這些還在為青春痘苦惱的幼稚男生放在眼裡,而卡莉嘛……
好吧,整個smm都知道,除了約翰尼-施瓦茨之外,我們的克勞斯小姐眼裡根本就容不下其他雄性生物。
要知道,若不是因為今天還要上學,卡莉早就像樹袋熊一樣黏在約翰尼身邊了,凱特哪裡還有半點跟他說話的機會?
「對了,我聽說你在邁阿密大學上了一節公眾演講課。」在帶著欣慰的微笑沉默了片刻之後,約翰尼忽然開口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凱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還是那句話……」約翰尼笑著攤開了手,「我是約翰尼-施瓦茨,我什麼都知道。」
「『我是約翰尼-施瓦茨,我什麼都知道』。」凱特吐吐舌頭,怪聲怪氣地學著約翰尼的口吻。
「我在……斯坦福的時候,也上過一堂公眾演講課,那對提升自己的口才與自信很有幫助。」約翰尼打量著凱特,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看來,你是比一年之前要自信多了。」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沒錯,平時遇到什麼要緊的事兒我已經不會那麼侷促了,但是……」凱特飛快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畢世達噴泉,吞嚥了一口口水,「這個東西可不一樣。」
「這就是最讓人興奮的地方,不是嗎?公眾演講課的作業都無聊透了,不是做閱讀分析就是做調查報告,除了助教之外,幾乎沒人在意你究竟說了什麼,有的時候連助教都懶得理你。但這個東西……不一樣。」
凱特-沃蓋爾與艾米-懷恩豪斯不同,後者需要的是溫柔的撫慰,而前者想要的,則是充滿活力與希望的激勵。雖然會在大場面下顯得緊張拘謹,但總的來說,這個俄亥俄姑娘的內心滿載著整塊北極冰蓋都無法將其冷卻的熱情。作為一個熱愛生活到極致。看到一隻小松鼠爬樹都能感到雀躍的夢想家,凱特並不懼怕挑戰與壓力。相反地,像她這樣的腎上腺素癮君子,正是靠著源源不斷的新鮮和刺激活下去的。她能夠僅憑『喜歡』就隻身一人來到紐約。在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裡賣藝演出,也可以因為『想要嘗試』就在洛杉磯、紐約和邁阿密三地來回奔波,以一人之力完成了整張專輯的詞曲創作。對於這樣的人,想要幫助凱特克服緊張,最大限度地激發她的才華與潛能,約翰尼所需要做的,就是讓她看到未來的無限美好。
「你在這裡的四分鐘表演,會被……四台攝像機,全方位的記錄下來。第二天,網絡上到處都會是你的身影。youtube、……整個曼哈頓、整個紐約、整個美國都會認識你。真正的你。一個赤腳站在噴泉裡唱歌的。瘋狂的,才華橫溢的女孩。」
約翰尼把手放在凱特的脊背上,把她向畢世達噴泉的方向輕輕推了推。
「上一次在這裡表演的時候。你只是一個人而已。但今天,你卻帶來了一整個交響樂團我的極品空姐老婆。上一次,紐約只是一個亂糟糟的陌生城市。這一次的紐約,是弗蘭克-辛納屈手中的話筒架,是布魯斯-斯普林斯汀扛在肩上的吉他,也是埃爾頓-約翰身前的鋼琴……」
說到這裡,約翰尼微微屈起食指,用指關節叩了叩凱特-沃蓋爾懷抱裡那把散發著橡木清香的吉布森吉他。
「紐約是琴身,而畢世達噴泉,就是你的琴弦。」
「讓我聽一聽。這座世界上最偉大的城市能在你的演奏下發出什麼樣的聲音吧。」
不得不承認,約翰尼是個極有個人魅力的演說家,他能讓一整個嘈雜紛亂的會場安靜下來,也能在一瞬之間使整支球隊熱血沸騰。年輕的凱特-沃蓋爾自然也無法抵擋約翰尼話語間的威力。她的瞳仁開始逐漸收緊,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左手緊緊握著吉他的琴把,而右手,則在六根琴弦上無意識地撥弄著。
「你準備好了嗎?」約翰尼放低聲音,似乎是想讓自己的聲線再變得更有蠱惑性一些。
「嗯!」凱特舔舔有些發乾的嘴唇,重重地應了一聲。
似乎是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變化,正在兩人左側與攝影師吩咐著什麼的艾利西亞忽然轉過頭來,看向了這邊。在與約翰尼的視線相交後,助理小姐舉起右手,翹起大拇指,示意一切準備就緒。
「那麼,去吧。」
約翰尼向後退了一步,指著畢世達噴泉,為凱特讓出了一條通道。
「it』。」
還沒等約翰尼說完,凱特便迫不及待地邁開了步子。女孩的步調很急促,讓人感覺就像是正在台階上蹦跳一般。
「看樣子她好像已經等不及了呢。」艾利西亞走到約翰尼身邊,輕聲笑道。
「嗯哼。」約翰尼入神地注視著凱特-沃蓋爾的背影,含糊地應了一聲。
一直以來,約翰尼都把凱特-沃蓋爾當作前世那個讓自己癡迷的偶像來對待。每一次聽到這首thesky,約翰尼的腦海裡都會自動浮現出那個一頭披肩長髮,坐在酒吧狹小的舞台上,輕輕撥動琴弦,朝自己露出友善笑容的女人。作為她最狂熱的歌迷之一,約翰尼對凱特-沃蓋爾在商業表現上的不盡人意深感惋惜。事實上,約翰尼之所以願意簽下凱特,並不計成本地花費五十萬美元為她打磨專輯,就是為了將他心中那個完美的民謠歌手推向主流市場,讓整個世界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但讓人恐懼的是,就在剛才,約翰尼腦海裡的凱特-沃蓋爾漸漸變得模糊了。
她消失在了面前這個凱特的背影裡,慢慢融了進去。
這讓約翰尼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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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尼的思維千回百轉,但現實世界的步伐卻沒有因此而產生絲毫的停滯。
二層觀景台和一層的畢世達噴泉之間。隔著將近一百級的台階,像凱特這樣身形嬌小的女孩兒想要走完全程,不管再怎麼快也要花上將近半分鐘的時間。
而在這短短三十秒的時間裡,畢世達噴泉和它的周圍。完全換了一副模樣。
原本站在噴泉南面的食品推車前一邊品嚐食物,一邊高談闊論的三個年輕男人忽然將手中還剩大半的熱狗扔進了垃圾桶裡。他們俯下身子,打開了腳邊那三隻黑色的尼龍箱。
「大提琴?」正在為其他食客塗抹著黃芥末醬的土耳其男人伯爾克(berker)注意到了異動,有些訝然地小聲嘀咕道,剛才這三個男人一直在談關於紐約大學的有趣故事,自己在一邊也聽得入神,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手中拎著的大箱子天才律師最新章節。
如果伯爾克有足夠的音樂素養和樂器知識的話,他應該會感到更加驚訝,因為三個男人此時抱在懷裡的,是斯特拉季瓦裡烏斯(stradivarius)公司製作的達維多夫(davidov)型4/4全尺寸的大提琴。每一把的售價都在五千美元以上。
「喂!」
伯爾克出聲招呼道。似乎是想要問問這三個男人今天要在這裡表演什麼。但可惜的是,三人卻並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三隻大提琴底部的移動滑輪與地面摩擦,放出沉悶的聲響。指引著他們快步走到了畢世達噴泉邊。
三個男人脫掉身上有些不合時宜的灰色薄風衣,將被遮掩起來的純黑色燕尾服曝露了出來。
隨後,在旁人奇怪目光的注視下,他們褪去鞋襪,提著大提琴,光腳走進了噴泉。
「媽媽,他們在幹什麼?」
正在噴泉裡跟夥伴們玩耍的意大利小女孩安托尼婭(ia)嚇壞了,她甩甩濕透的頭髮,爬出池子,朝坐在龜池邊的母親跑去。
安托尼婭指著正低頭調整著把位的男人們。吸吸鼻子,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哭腔。
「我不喜歡他們,快把他們趕走!」
還沒等安托尼婭的母親做出回應,三個男人便做出了下一步動作。他們左手按壓在琴弦上,右手微微舉起,三把琴弓觸碰到不住顫抖的尼龍弦,發出了一陣低沉的樂聲。
d、g、b。三個和弦同時奏響,大提琴的聲音悠揚而沉靜,好似中年男性的輕聲低吟,又仿若曼哈頓一夜喧囂後重歸平寂的清晨。
「終於有演出了!」這是六十六歲的佐治亞州薩凡納居民寶拉(paula)第一次來到紐約,造訪中央公園。她拍拍丈夫卡斯滕的手臂,興奮地低聲說道。
「嗯,我看到了。」正在為龜池裡的天鵝們拍照的卡斯滕遲緩地轉過腦袋,有些疑惑地瞇起了眼睛,「怎麼會只有三把大提琴,難道……」
卡斯滕的疑問戛然而止,因為不遠處已經有人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的問題。六位穿著同款灰色風衣的男性,以及五位套著薄紗衣的女性朝畢世達噴泉的方向湧了過來。他們在噴泉邊圍成一個半圓,站得筆直,神情肅穆而又虔誠地看著忘我演奏著的大提琴手們。
六個小節很快告一段落,第七小節剛剛起頭,這十一個人便整齊劃一地除去外衣,露出風格樣式都極其統一的黑色燕尾服和淡紫色晚禮服長裙。就像是有人在一旁發號施令似的,他們同時彎下腰脫掉鞋子,又在同一時間伸出右腳,跨入了水池。
「喔!」
從日本東京到曼哈頓學院學習建築的光(hikari)發出了一聲誇張的感歎,對身邊的友人說道。
「看樣子是一整個交響樂團!」
這十四位樂手訓練有素,似乎是已經為了這場表演排練了數週一樣。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具有恰到好處的藝術美感,踩點也極其準確。大提琴獨奏的第八小節一結束,小提琴與中提琴便加入了合奏。
g、c、am。又是三組和弦,中提琴像是充滿朝氣的年輕男人,小提琴則如同婀娜多姿的俊美姑娘。二者你唱我和,比沉穩的大提琴多了幾份跳脫靈動。在這片屬於音樂的海洋裡種下了一絲漣漪。明亮曼妙的音符如波紋般散開,像是灑在公園大道上的第一縷晨曦,充溢著令人讚美的生命氣息。
「太棒了我的貼身警花!」
沉靜、活躍、歡快,三種截然不同的音色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就像黑咖啡、牛奶與肉桂一樣,迅速產生強烈的化學反應,變了顏色,也變了質感。雖然對音樂一竅不通,但伯爾克能夠感受到那種超越語言的情感。伯爾克自認為並不是一個生性敏感的人,但現在,他卻似乎能夠真真切切地在眼前看到一幅為他徐徐展開的紐約清晨圖景——第一縷陽光灑進室內,他睜開眼睛,窗外是彷彿閃耀著光環的摩天大廈,街道上正在與寒冷搏鬥。升騰而起的白煙。揮舞著圓扇。叫賣希臘烤肉的小販,以及即使在睡夢裡也能聽到的刺耳警笛與高聲叫罵。
這是平凡的,美好的紐約清晨。
還沒等伯爾克的感歎結束。週遭環境便又起了變化——四個健壯的男人從連接廣場大道與畢世達噴泉的通道入口處推出一台鋼琴,把它與一張柔軟的無靠背皮椅放在正在演奏的交響樂團身前便迅速離去。數秒後,一個穿著白色及地長裙,看起來十分迷人的年輕亞裔女性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裡。女孩緩緩落座,掃了一眼身前逐漸向自己聚攏起來的好奇遊客,微微垂下眼簾,似乎是在向她的觀眾們致意。
隨後,十根修長的手指舒展開來,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跳起了優雅的舞蹈。一連串音符如同東村的細雨柔和地飄落,輕輕敲打在由三種提琴樂聲編製而成的音樂之網上。即使沒有擴音器。這台價值接近七萬美元的1917施坦威路易十五七英尺大鋼琴,也能將每一個細微的變化清晰地送入聽眾的耳朵裡。
鋼琴的樂聲無疑是溫柔纏綿的,但與此同時,它也是清脆的,充滿力度的。就像暴風雨來臨前夕落在曼哈頓下城的雨點一樣,每一次從天而降的高速墜落,都能在地面上發出震人心魄的聲響。
聽著在可稱宏大的小提琴合奏中愈發清晰可辨的鋼琴聲,寶拉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一個女孩兒的面孔。她有著一張柔美俏麗的臉蛋,穿著充滿南方氣息的印花連衣裙,坐在蘇荷區公寓的露台上,抱著毛茸茸的泰迪犬舒適地曬著太陽。不一會兒,女孩便發現了正注視著她的自己,她睜開眼睛,擺擺手,朝這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就像現在這個赤腳站在池水裡,帶著盈盈笑意看著自己的女孩一樣。
「卡斯滕。」寶拉低聲詢問著自己的丈夫,「你看到那個女孩兒了嗎?」
「我看到了。」
卡斯滕點點頭,仔細地打量著這個背著吉他,忽然出現在十四位樂手身前的女孩。就像寶拉想像的那樣,她穿著一件紅白相間的印花連衣長裙。裙擺被稍稍浸濕了一些,隨著主人的動作輕輕搖曳,帶出一點點在陽光下泛著白金色光芒的水花。
女孩選的站位非常巧妙,在這裡,頭頂的陽光就像是一盞功效強大的天然探照燈一樣,把她從面部到腳踝的每一寸輪廓都清晰得勾勒了出來。凱特的臉蛋並不像卡莉那樣精緻動人,也沒有坎蒂絲那種令人口乾舌燥的惹火曲線,但就是這種自然舒適,沒有半點距離感的美麗,讓她整個人都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魅力與親和感。
「你好,紐約。」凱特伸出雙手,握緊連接著兩隻音箱的話筒架,聲音輕柔得像是已經開始了歌唱。
「我的名字叫凱特-沃蓋爾。」
「這是我的新歌thesky。」
註:
1、女神希比:希臘神話中象徵年輕與春天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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