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艾利西亞。」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約翰尼一直低頭盯著手機,沉默不語。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抬起頭,對正在專心致志地駕駛著這輛銀灰色路虎的艾利西亞輕聲說道。
「為什麼?」
艾利西亞奇怪地瞥了一眼約翰尼,隨後便極為迅速地回過頭,把視線再次投到了面前平坦空曠的大路上。雖然十六歲就在伊利諾伊州拿到了駕照,但現時住在紐約的艾利西亞卻很少有機會開車。畢竟在紐約市開車的花費太高,停車和加油都非常困難,無比擁堵的路況也足以讓絕大多數有心思買車的人望而生畏。更重要的是,曼哈頓島內的公共交通十分發達,如蜘蛛網般向四面八方散開的地鐵網絡能夠把女孩帶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因此,到昨天為止,艾利西亞已經有整整三年沒有碰過汽車了。在這種情況下,艾利西亞現在有多緊張也就不言自明瞭。此時的她不僅兩隻手牢牢地抓住方向盤,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右腳僵硬地放在油門上,生怕踩過了頭,就連鼻尖和額前也都沁出了細細的汗珠。
「今天本來應該是我開車的,但是……」約翰尼晃了晃自己的手機,悶悶地說道,「但我不管怎麼樣都沒法兒專心,你知道的,因為……」
「因為勞拉的事,我明白。」艾利西亞拍了拍約翰尼的左手手背,注視著對方,語調柔軟地詢問道。「她給你留什麼信息了嗎?」
「沒有。什麼消息都沒有。這就是我最擔心的地方。」約翰尼撐住額頭。輕歎了口氣,「我還有你陪著,但勞拉現在是一個人在巴黎工作,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出問題。」
「你必須得學會放手,約翰尼。」艾利西亞擔憂地微微蹙起了眉頭,「勞拉是一個成年人,你也不是她的第一段戀情,我相信她能夠……」
「艾利西亞!」還沒等艾利西亞說完。約翰尼便忽然睜大雙眼,右手不停地拍著車門,看著前方慌張地大叫起來,「剎車!剎車!」
聽到約翰尼的聲音,艾利西亞急忙轉過腦袋,此時出現在擋風玻璃前的,是兩個腳踏滑板,想要飛速橫穿這條大道的黑人少年。女孩驚慌失措地尖叫了一聲,右腳死死地抵在剎車踏板上,同時向右側猛打方向盤。才堪堪避開他們。
「呼,呼……」艾利西亞把車停在路邊。雙手摀住嘴巴,驚魂未定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你還好嗎,艾利西亞?」約翰尼俯過身子,關切地問道。
「我沒問題……」艾利西亞吞嚥了一口口水,依舊顫抖的話語裡甚至帶上了一絲哭腔,「只是……待會兒別再吸引我的注意力了。」
「好的,女士。」看到艾利西亞的表情,約翰尼挑了挑眉毛,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點也不好笑!」艾利西亞又羞又惱地拍打了一下約翰尼的手臂,指著前方,說道,「我剛才差點就殺掉他們了!」
「不,我不是在笑這個。」約翰尼長舒了一口氣,笑容還兀自掛在嘴角,「我從來沒見你這麼慌張過……永遠都胸有成竹的艾利西亞-本內特也有害怕的時候,真是稀奇。」
「嘿,我可沒辦法做到什麼事兒都擅長。」艾利西亞無奈地看了一眼約翰尼,臉上開始漸漸浮現出了一絲笑意,「不過,你真的覺得我對什麼都有十足把握嗎?」
「當然,你可是偉大的艾利西亞-本內特,有什麼事是你不會的?」約翰尼攤開雙手,語氣誠懇地說道。
「好吧。」艾利西亞低下腦袋,稍稍遮掩住了她那副喜悅與羞澀交織的表情,「雖然我跟她很少有交流,但是我能感覺到,勞拉的內心絕對比我還要強大而堅固……所以,你沒必要擔心,約翰尼。勞拉她一定會沒事兒的。」
「我會試著不去擔心的。」約翰尼抿抿嘴,向艾利西亞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謝謝你,艾利西亞。」
「你總是把全部的關心都交給別人,卻常常忽略了自己。」艾利西亞輕聲說道,「還是那句話——你得學會放手,約翰尼。不管是勞拉還是卡莉,她們都能很好地照顧自己。反倒是你,我不知道你這麼一個連metrocard都不會用的糊塗鬼是怎麼活下來的。」說到這裡,艾利西亞不由地搖了搖頭,啞然失笑。
「我有你照顧我呢,不是嗎?」約翰尼笑著眨了眨眼。
「是啊,你還有我。」艾利西亞咬咬下唇,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闆。過了半晌,她向前傾傾身子,按下了車載收音機的開關,頓時,鄉村歌手提姆-麥格羅那充滿磁性的渾厚男中音便填滿了車內的每一寸空間。
「iwentskydiving……」
「iwentrobsp;mountainclimbing……」
「……deepesweetefivenessi』vebeendenying……」
「既然是我在照顧你,那麼施瓦茨先生,我命令你立刻閉上眼睛,什麼都別想。」艾利西亞裝出一副強硬的口吻,「把腦子裡所有讓你擔心的事都拋出去。」
「是,長官。」在悠揚樂聲和艾利西亞悅耳聲線的陪伴下,約翰尼順從而安逸地閉上了眼睛。
「還有,如果你再跟我說話害我分散注意力的話,我就把你踢下車,讓你在底特律自生自滅。」
「明白了,女士……不過。我可以唱歌來分散你注意力嗎?」
「別耍小聰明。」
「andsaiyougetthece,livelikeyouweredyin』……」
「難聽死了!」
「是嗎?但所有人都說我有一把好嗓子。要不然我換首歌試試?」
在經過一整天的風雨洗禮之後。盤旋在底特律上空的陰雲終於散去,暖意融融的冬日陽光灑在大地上,為這座被冰雪覆蓋多日的城市鋪上了一層橙紅色的地毯。寂靜寬闊的九十六號公路上,一輛銀灰色的路虎suv正載著滿溢的笑鬧與曼妙樂音,跟隨陽光的指引,將灰暗破敗的底特律城拋在腦後,向指示牌上那片綠意盎然、生機勃勃的小城駛去。
———————————————————————————————————————
雖然同在密歇根州的管轄範圍內,彼此之間僅僅相隔四十五英里。但底特律和安娜堡(annarbor)卻是兩座從外觀到精神內核都截然不同的城市。前者黑幫橫行、民生凋敝,頹態盡顯,舉目之間皆是一片令人訝異的灰白,而後者則是學院林立、經濟繁榮,風景如畫,一草一木間都透著身為五大湖地區學術中心的驕傲與活力。
安娜堡,這座位於底特律西面,僅有十一萬常駐人口的小城市卻是整個美國最為著名的大學城之一,它不僅是被稱為「公立常春籐」,在學術界享有盛譽的密歇根大學(uymichigan)的所在地。製藥業巨頭輝瑞、網店遍佈全國的快餐店domino』spizza以及連鎖書店bordersbooks也分別將他們的核心研究所、總部還有旗艦店設在了這裡。安娜堡每年都能穩定地向全國各地輸送接近一萬人次的高素質人才,密歇根州超過一半的學術研究和科研項目也都是在這裡完成的。更重要的是。除了極高的居民素質和濃厚的學術氛圍之外,安娜堡的環境也同樣優美得令人讚歎。每一個造訪過安娜堡的人,都會對它良好的綠化、卓越的森林覆蓋率以及與棕櫚泉別無二致的美麗景致留下深刻印象。
在這樣的城市裡行走或者駕駛,自然能得到與底特律截然不同的感官體驗。
「誰能想到……」約翰尼抬頭看了一眼幾乎把整片天空都遮蓋住的濃密綠蔭,感歎道,「在底特律旁邊,竟然還有這樣一座城市……這大概是五大湖地區最漂亮的地方了吧。」
「你錯了,先生。」艾利西亞搖搖手指,「我們西北大學的景色可比這要棒多了,特別是秋天……說老實話,我從來沒看過比西北大學還要美的秋景。」談起自己的母校,女孩兒總是會滿臉笑意地高昂頭顱,一副自豪到不行的樣子。
「woo……某些人可真是一隻爭強好勝的小野貓(pussycat)。」約翰尼吹了吹口哨,逗趣道。
「我說過很多次了,西北大學的吉祥物是野貓(wildcats),不是小野貓。」艾利西亞瞪了約翰尼一眼,在一棟造型現代的玻璃外牆建築前停下了腳步,「我們到了,glasshousecafe。」
「這地方很棒。」約翰尼打量著這家餐廳的內設,點頭說道,「但我弄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們要到密歇根大學的食堂裡跟韋爾奇見面?」
「因為這個地方是我修的。」
還沒等艾利西亞有所反應,坐在一樓大廳最中央的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便搶先作出了回答。在助理的攙扶下,老人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帶著溫和友善的笑容,緩步朝約翰尼走來。
「你好,約翰尼。」老人仰起頭,仔細地端詳著約翰尼,「還記得我嗎?」
「我自然知道你的名號,韋爾奇先生。」約翰尼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樣子,笑道,「但我實在記不得我們上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了。」
「噢,你當然記不得了。上一次跟你,還有珍妮見面。已經是……十二年以前了。」傑克-韋爾奇轉過腦袋。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後的珍妮-施瓦茨和大衛-芬利。說道。半個小時前,珍妮和大衛便趕到了這裡。事實上,傑克-韋爾奇正是通過施瓦茨慈善基金會主席珍妮-施瓦茨和施瓦茨鋼鐵集團法律代表大衛-芬利這兩位在股東大會正式舉辦之前便出席了數個會議,異常活躍的實權人物,才與在集團內和商界相對低調的約翰尼-施瓦茨取得聯繫的。
「那是1995年的11月19日,我的六十歲生日……當天你的父親帶著你、珍妮還有維羅妮卡一起來參見我的宴會。噢,對了,還有你那個可愛的小女朋友喬安……她現在怎麼樣了?你們倆結婚了嗎。就像你當天向大傢伙兒承諾的那樣?」
「事實上,韋爾奇先生。」雖然對喬安-巴克利的逝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緒,但在外人面前,約翰尼還是不得不做出一副隱忍卻憂傷的樣子,以便更好地契合『約翰尼-施瓦茨』的人物形象,「喬安她……已經過世了,就在宴會結束的……一個月之後。」
「噢,上帝啊。」傑克-韋爾奇的表情立即變得凝重起來。他伸出手,拍拍約翰尼的手臂,低聲說道。「我感到非常抱歉,對喬安。也對你的父親。」
「謝謝你。」
「我們等會兒還有很多要聊的話題,所以,韋爾奇先生、約翰尼,我們不如先找張餐桌坐下來,你們也可以先去拿點兒下午茶餐點。」在令人尷尬的沉默時刻即將到來之前,大衛-芬利適時地轉移了話題。一行人在glasshousecafe二樓靠近窗戶的位置找了一張空置的餐桌,傑克-韋爾奇興致盎然地拿了一大盤蔬菜沙拉、兩片火腿、半份薯角再加上一杯牛奶,看起來似乎頗有食慾,而約翰尼、珍妮、大衛和艾利西亞,則只是簡單地拿了一杯可樂或者果汁,便迅速回到了座位上。
對於他們來說,傑克-韋爾奇將要談到的話題,比這間餐廳裡的美食更能引起他們的興趣。但不知為什麼,除了閒聊並間或稱讚一下盤中食物的新鮮程度之外,傑克卻遲遲不肯切入正題。
「韋爾奇先生……」幾分鐘後,按捺不住的約翰尼終於率先開口發問,「這一次你邀請我們到這裡來,肯定不全是為了討論今天和五十年前的大學食物的區別的,對嗎?」
「嗯哼。」傑克-韋爾奇笑著瞇起眼,點了點頭。他從餐桌上取過一張紙巾,在慢條斯理地擦淨嘴角的蔬菜碎屑之後,才慢慢說道,「我這一次主要是想談談你們的父親,拉裡-施瓦茨二世先生。」
「你跟我們的父親……」約翰尼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全神貫注的珍妮-施瓦茨,「交情很好嗎?」
「交情很好?」聽到約翰尼的話,傑克-韋爾奇聲音嘶啞地大笑了起來。與ge和施瓦茨鋼鐵集團都交情匪淺的大衛-芬利也不禁露出了幾分笑意,「可愛的孩子,你父親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敵人。」
「別急,聽我說完。」傑克伸出手,止住了一臉疑惑的約翰尼繼續提問的勢頭,「自二十年代起,施瓦茨鋼鐵集團和ge就在各個領域展開了競爭。二戰結束後,兩家公司的衝突變得更加激烈——當時,ge是美**方第九大供貨商,施瓦茨鋼鐵集團是第五大;ge石油在五十年代為美國提供22%的原油,施瓦茨鋼鐵集團則提供了14%;ge在美國本土有八千台機車發動機在鐵軌上運行,而施瓦茨鋼鐵集團則擁有一萬三千台……能源、軍火、鋼鐵、軌道交通,施瓦茨鋼鐵集團和ge幾乎所有的核心業務都是重疊的。正因如此,從科迪納、博奇再到瓊斯,我之前的每一任ge首席執行官都會把施瓦茨鋼鐵集團當作必須擊敗的敵人……我也不例外。」
「如果沒記錯的話,你的父親是在1972年出任施瓦茨鋼鐵集團ceo的,比我接掌ge的時間整整早了九年。當我最終從副主席的位置上走下來,重新獲得實權的時候,施瓦茨鋼鐵集團已經把我們打得找不著北了。你們不僅在南美和中東率先搶佔大量石油資源。把我們的石油部門遠遠甩在身後。還進入了ge最為在意的水力和風力發電領域……為了對抗施瓦茨鋼鐵集團。我們在三年裡連續裁掉六千名僱員,將業務範圍縮減了將近15%,才堪堪站住陣腳。」
說到這裡,傑克-韋爾奇舔舔嘴角,眼睛裡露出了年輕海軍一般好鬥的興奮光芒。
「不過,在這之後,事情便變得非常有趣了。雖然拉裡野心十足,行事也極有分寸。但施瓦茨鋼鐵集團畢竟是一個家族企業,不管從財政資源還是制度建設上來說,ge都是更勝一籌的。敖德薩風力發電項目、伊利湖水電站項目,以及與bp合作的佛羅里達深海石油開採項目,都是我從你父親的手裡搶過來的……噢,當然,還有nbc,沒錯,怎麼能忘了nbc呢?我和你父親當時還打了個賭,在這場競購中敗北的那一方將永遠不能收購另一家電視網。最後。你父親輸了,他也信守了承諾……不然今天abc就不會是迪斯尼的了。」談起這場令他最得意的勝利。傑克-韋爾奇笑得臉上鬆弛的皺紋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這可不完全正確,韋爾奇先生。」大衛-芬利笑了笑,補充道,「你還忘了厄瓜多爾、愛爾蘭和埃及的那幾個項目。」
「就你記得最清楚。」傑克故作不滿地瞪了大衛-芬利一樣,隨即便又溫和地笑了起來,「好吧,我得承認,拉裡在這十幾年裡面也收穫了不少。」
「這麼說來,你應該和我父親的關係很緊張才對。」約翰尼依然非常疑惑,既然傑克-韋爾奇與自己的父親已經做了十餘年的對手,那麼他為什麼還會在股東大會即將召開之前的這個關鍵時刻約見自己呢?
「噢,有些時候我的確恨你的父親恨到牙癢癢,但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客觀來看,拉裡毋庸置疑是一個偉大的企業家和一個十足的好人。至少在我們的較量中,他還從來沒用過什麼難以啟齒的陰招。」傑克敲了敲桌子,有些感慨地說道,「他做過的最出格的事就是同時以公司和私人名義購進ge集團的股票來向我挑釁,來讓我幫他賺錢,作為回應,我還有ge也開始購買施瓦茨鋼鐵集團的股票。這就是為什麼我在ge集團首席執行官的位置上坐了十九年,卻能夠成為施瓦茨鋼鐵集團第二大私人股東的原因。」
「說了這麼多廢話,約翰尼和珍妮,我想告訴你們倆的只有一點——你們的父親才是施瓦茨鋼鐵集團輝煌的締造者。作為他最大的對手,以及從來沒互相承認過的朋友,我並不希望看到任何人通過傷害他來攫取權力。」
「傷害他?」珍妮猛地向前傾過身子,死死地盯著傑克-韋爾奇,吃驚地低聲叫道,「你的意思是……」
「沒錯,我……」說到一半,傑克-韋爾奇便停下了話頭,「現在我們開始進入一些非常私人的領域了。」
「我會在一旁等你的,約翰尼,有需要就叫我。」心思聰慧的艾利西亞瞬間便明白了傑克-韋爾奇話語裡的含義,她站起身來,沖約翰尼點點頭,隨即便與韋爾奇的私人助理一起離開了這張餐桌。
「拉裡的過世非常突兀和蹊蹺,我之所以知道這一點,是因為我幾年前也得過一次幾乎一模一樣的缺血性中風。哥倫比亞長老會醫院對治療類似的病症非常有經驗,這家醫院有著全世界最為專業的心腦血管醫療團隊,經過他們的治療,沒有特別極端的情況,拉裡的病情是不會像那樣忽然戲劇性地加重的。因此,在你們的父親過世之後,我自己做了一些小調查,最後……」
說到這裡,傑克-韋爾奇從自己的西裝上衣內兜裡抽出兩張照片,放在了桌面上。
「這個人是喬丹-米爾森(jordanmilson),負責拉裡最後五年的私人安保工作。」大衛-芬利很快便辨認出了其中一張照片上那位魁梧白人男子的面孔,「他是米爾森保安公司的老闆,一個非常友善的愛爾蘭裔。」
「友善嗎?也許你該再想想了。」傑克搖搖頭。「他負責拉裡在哥倫比亞長老會醫院的所有安保工作。除了直系親屬之外。每一位來訪者都必須經過他的審查。」
「你的意思是……他跟那些想要謀害父親的人串通好了?」珍妮追問道。
「我並不能確定,小姑娘。但我能查到的是,一個來自比利時的銀行賬戶在拉裡過世後的第五天向他的私人賬戶支付了一筆一千五百萬歐元的款項。在這之後,雖然米爾森安保公司仍然在正常運轉,但喬丹本人卻再也沒公開露面過了。上一次有人見到他還是在蒙巴薩。」
「那另外一個人呢?」大衛-芬利沉聲問道,他的表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異常凝重了。拉裡過世後,大衛也曾經動用律所的資源調查過背後的隱藏線索,但數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另一個人。是拉裡的主治醫生,喬什-克洛夫斯基(joshkrofsky)。事實上,他只是那份長長的『專家名單』上微不足道的一個名字罷了,但他有足夠的權限接近你們的父親,而我們也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在拉裡去世這件事上扮演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
「喬什有兩個女兒,卡麗和索菲亞。卡麗是姐姐,從小到大,她都非常健康,除了幾次感冒之外幾乎沒得過什麼病,但作為妹妹的索菲亞。卻從出生開始便患上了克隆恩氏病,這種遺傳病需要的手術和治療費用極為高昂。並且很難在短時間內治癒甚至有所好轉。因此,在經過十七年的治療之後,喬什幾乎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
「但就在拉裡入院的三周之後,索菲亞忽然跟她的母親一起飛往洛杉磯,住進了對克隆恩氏病的治療最有經驗的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附屬醫院,並一口氣支付了接下來三個月的費用……接下來,在拉裡去世後的三個月內,喬什-克洛夫斯基以需要陪伴女兒為由,辭去了哥倫比亞長老會醫院薪水極高的主治醫生工作,前往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做起了神經學教授。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支付給喬什的薪水僅是之前的一半,但他卻仍然能按時支付索菲亞的所有醫療費用……」
傑克-韋爾奇的聲調並不高,語速也較為平緩,但他的每一句話卻都像重錘一般震撼了這張餐桌上每一個人的心靈。大衛-芬利雙手交疊放在唇邊,眉頭緊鎖,珍妮將眼神投到一旁,緊緊攥起的拳頭和逐漸加重的呼吸清晰地向人們展示著她的怒意,而約翰尼則不停地反覆打量著桌面上的這兩張照片,神情並沒有像大衛和珍妮那樣變得過於嚴肅。
「所以,韋爾奇先生,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幫助我們把羅伯特從他現在的位置上給拉下來,對嗎?」過了半晌,約翰尼終於打破了沉默。雖然餐桌上沒人提到羅伯特-施瓦茨的名字,但每個人都明白,會對拉裡-施瓦茨二世圖謀不軌,並能夠從他的離世中獲得最大利益的,便只有這個人了。
「我只是在向你們提供一些可能有效的線索而已,當然,如果你們需要什麼幫助,我也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傑克輕輕點頭,算是同意了約翰尼的說法,「你得知道,羅伯特已經在之前的董事會預備會議裡提出要解散施瓦茨娛樂集團,並將旗下部門併入總公司進行管理。我和我的夥伴們花了很大力氣,才把這項動議扼殺在了襁褓裡。」
「那麼,你想要什麼?」約翰尼清清嗓子,輕聲問道,「抱歉,韋爾奇先生,我的問題很直接。但你知道,我的父親是不會隨便把一個人當作最大的競爭對手的。」約翰尼非常清楚,傑克-韋爾奇絕不可能僅僅因為善心大發便將拉裡離世的重要線索告知給他們。事實上,挑起這件已經塵封了將近三年的事件對於傑克個人來說全無好處。不過,2001年便卸任ge集團ceo的傑克-韋爾奇在ge和整個美國商界都依舊擁有極為巨大的影響力,他也常常以幾大財團代言人的身份出現在公眾面前進行各種慈善和商業性活動。如果把這一層關係也納入思考範圍中的話,傑克-韋爾奇此刻的行為便有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了。
「ge,還有那些其他的財團,想在施瓦茨鋼鐵集團的變動中獲得什麼?」
「我喜歡跟聰明的人打交道。」
傑克-韋爾奇笑著抿了一口牛奶,注視著面前的年輕人,緩緩說道。
「我接下來的話也許會聽起來有些唐突,但約翰尼,這是我們向你提供幫助的最低條件……」
「在你掌權之後,我們需要你將施瓦茨鋼鐵集團的石油部門、運輸部門、製造部門和能源部門拆分並出售給市面上的幾家主要競爭者,殼牌、美孚、bp、ge還有杜邦工業。作為回報,我們將全力幫助你建立一家專注於其他新興領域的現代化集團。」
「換句話說,施瓦茨先生。如果你想要重新奪回施瓦茨鋼鐵集團,那麼你就得把公司註冊名裡的『鋼鐵』這個詞去掉,完全離開傳統製造業領域。」
註:
1、科迪納:指拉爾夫-j-科迪納(ralphj.cordiner),通用集團1950-1963年的ceo。
2、博奇:指弗雷德-j-博奇(fredj.borch),通用集團1963-1972年的ceo。
3、瓊斯:指雷吉納-h-瓊斯(reginaldh.jones),
ps:感謝三少爺的飛刀童鞋的打賞,以及風林川和remote同學的寶貴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