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2月11日,法國巴黎,盧浮宮-旺多姆廣場,麗茲酒店。
今天,為期一周的巴黎時裝周在盧浮宮卡魯塞爾廳順利閉幕。在這七天的時間裡,包括迪奧、亞歷山大-麥昆以及路易威登在內的五十餘家知名品牌聯袂獻上了近百場精彩的新品發佈會,展出的服裝超過萬件,吸引了從全世界各地而來的數以百萬計的遊客,直接為巴黎市創造了三億歐元的旅遊收入。為了慶祝這一輝煌的成就,法國時尚協會租下了巴黎麗姿酒店一間帶室內噴泉的宴會廳,聘請了麗姿餐廳最頂級的法國菜廚師,打造了一場極盡奢華的雞尾酒晚宴,以犒勞為時裝周辛苦忙碌了數月的設計師、模特以及採購代表們。
「a_votre_sante!」弗朗西斯科-科斯塔高高舉起手中的酒杯,笑道。
「a_votre_sante。」勞拉與約翰尼同時舉起杯子,微笑著說道。
「天哪,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弗朗西斯科的目光一刻也沒從勞拉身上離開過,「我的意思是,你的面孔,你的身體,還有你在舞台上的表現實在是太神奇了。我把你為紀梵希、香奈兒、瓦倫蒂諾以及ck走秀的錄像集錦發給了卡爾文,他喜歡極了,要求我無論如何一定要簽下你。」在美國生活學習了多年的巴西人弗朗西斯科一點家鄉口音也沒有,「說實話,就算他不說我也會簽下你的,你實在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反正在我的職業生涯裡,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六號身材的模特能在時裝周的舞台上做得這麼好。」
「你過獎了,科斯塔先生。」不管在台上如何光芒四溢,台下的勞拉總是顯得有些羞澀內向。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聲回答道,「我還做得不夠好……你們為我提供的鞋子實在是太大了,所以我才會一出場就被絆倒。」在為ck走秀的時候,勞拉-斯通一出場就因為尺碼不合適的鞋子而跌了個趔趄,幸好這並沒有影響她之後的出色發揮。
「你們在聊什麼呢?」就在此時,裡卡多-提西挽著他的女友瑪莉亞卡拉朝這邊走了過來,瑪莉亞卡拉一見面便笑容滿面地給了勞拉一個大大的擁抱。
「聊ck應該怎麼用勞拉來打敗紀梵希。」弗朗西斯科眨了眨眼睛。
「你這個混蛋,要知道,我可是第一個啟用勞拉的人。」說到這裡,裡卡多-提西的臉上浮現出了得意的笑容——在本屆時裝周上大放異彩的勞拉-斯通是由自己挖掘並重用的,這樣的成就讓裡卡多頗感驕傲,「而且,你也不是唯一一個和勞拉簽下了合同的人,她可跟紀梵希有一紙世界性的廣告合同呢。」
「好了,你們可別像兩個小孩子一樣鬥嘴,勞拉會認真完成每一份通告的。」約翰尼笑著拍了拍兩人的肩,說道。
「啊,這沒關係,弗蘭克不會在意我說的話的,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嗎?」
「是的。」弗朗西斯科點了點頭,「既然是很好的朋友,那也許你可以考慮把勞拉讓給我,讓她成為ck的專屬模特。」
「不管你怎麼說,我是絕對不會放棄勞拉的,她可是這屆時裝周上最亮眼的新人。」裡卡多-提西聳了聳肩,笑道,「對了,說到這裡,約翰尼,我想向你引薦一個我的老友……卡琳,卡琳!你可以過來一下嗎?」裡卡多-提西轉過身子,朝站在不遠處的一位身上穿著昂貴精緻的黑色套裝,臉上畫著濃濃煙熏妝的中年女人喊道。
「excusez-moi_pour_un_moment。」聽到裡卡多-提西的喊話,卡琳-洛菲德抱歉地沖正在與自己談話的賓客們笑了笑,便轉身朝約翰尼這邊走了過來。
「卡琳,我向你介紹,這位是勞拉-斯通的經紀人,約翰尼-施瓦茨。約翰尼,這位就是我給你提到過的vogue法國版主編,卡琳-洛菲德。」
「你好,洛菲德女士,久仰大名。」約翰尼禮貌地伸出了手。
「你好,施瓦茨先生,我聽說過施瓦茨集團的名號,這是個很出色的集團公司。」卡琳-洛菲德輕輕用指尖碰了碰約翰尼的手掌,隨即便縮了回來,「你是勞拉-斯通的經紀人?」
「沒錯。」約翰尼點頭應道。
「是她全球範圍內的經紀人嗎?我的意思是,紐約、巴黎、米蘭還有倫敦的通告都是你們在負責協調嗎?」
「是的。」
「那就太好了,也許你可以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留一個,等我空出時間來我會給你打電話溝通的。」卡琳-洛菲德微笑著說道,「現在我能跟勞拉簡單地說兩句嗎?」
「當然可以。」約翰尼點點頭,回頭沖勞拉招了招手。
「勞拉,這是……」
「vogue法國版的主編卡琳-洛菲德,我知道。」勞拉-斯通興奮得臉頰兩側都染上了緋紅的顏色,「我叫勞拉-斯通,是您的忠實粉絲,洛菲德女士。」
「你不用自我介紹,親愛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這幾天在vogue的辦公室裡你的名字都傳遍了。」卡琳-洛菲德親暱地握住了勞拉的手,調笑道,「叫我卡琳就好了,巴黎時裝周最具潛力的新人模特竟然是我的粉絲,我真是受寵若驚。」
「我,您……您過獎了。」勞拉緊張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誰能想到在舞台上氣場十足的模特在台下竟然是個羞澀的小姑娘呢?」卡琳-洛菲德歪頭看著面前這個羞怯內向的姑娘,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溫暖的笑容。
「我……」
「好了,我不開玩笑了。勞拉,我看過了你在這次時裝周上的所有走秀片段,我非常喜歡。」卡琳-洛菲德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我很高興看到巴黎時裝周的舞台上終於出現了一個不會一碰就斷的模特,我真是看厭了那些零號身材的紙片姑娘了。」
「謝謝你,卡琳。」勞拉笑了笑,說道,「不過我覺得我還是太胖了。」
「親愛的,聽我說。不管以前別人怎麼說你,那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你在法國,在巴黎。作為巴黎時尚圈裡一個不大不小的人物,我非常有信心地對你說,在這裡,沒人會覺得你胖。事實上,你這種身材是像裡卡多和弗朗西斯科這樣的設計師們已經夢寐以求了很多年的。他們設計了許許多多性感的衣服,但這些衣服都沒辦法給那些零號模特們穿。這種衣服,只有穿在像你這樣姣好的軀體上才能彰顯迷人韻味。你不光是為t台而生的,勞拉,你是一個自然、健康而又性感的女人,無論是在台上還是在台下。」說到這裡,卡琳-洛菲德捏了捏勞拉的手,關切地說道,「所以,以後千萬別再暗示自己是個胖女孩了,好嗎?」
「好的,謝謝你,非常感謝你,卡琳,真的很感謝你。」勞拉感激地看著卡琳-洛菲德,眼眸裡氤氳著一層霧氣。
「別感謝我,應該感謝你才對,親愛的。你讓我們很多人的觀念都有了改變。」卡琳-洛菲德笑著擺了擺手,「好了,我現在得去跟幾個非常重要的投資人談話了。繼續努力,勞拉,下一次有機會我們再聊。這是我的名片,有什麼問題隨時都可以來找我。」說罷,卡琳-洛菲德從懷裡掏出了兩張名片,一張遞給了約翰尼,一張遞給了勞拉。她親吻了一下勞拉的臉頰,轉身回到了剛剛的賓客群裡。
「在想什麼?」約翰尼牽過了勞拉的手,看著怔怔出神地對方,溫柔地問道。
「我在想……上帝是公平的。」勞拉輕聲回答道。這一刻,她想起了在那段最艱難困苦的日子裡,自己會蜷縮在寓所的雙層床上,看著牆上的海報,在心中暗暗祈禱上帝賜予自己像凱特-莫斯一樣的零號身材。她想要像那個英國姑娘一樣,擁有一副瘦骨嶙峋的身材,兩塊深深凹陷下去的臉頰,和一雙淡棕色的空洞眼神。因為只有這樣,才符合時尚界對簡約主義和病態美學的需求,才能讓她登上時裝周的舞台,獲得世人的認可。在過去的年時間裡,她無時無刻不在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她酗酒、抽煙、吃減肥藥,把自己弄得生不如死,都是為了像真正的模特一樣瘦,以完成自己走上t台的夢想。勞拉從來就沒奢望過人們會接受她本來的面目。
但現在,她卻站在巴黎時尚圈的中心,接受著整個時尚工業最具權勢的設計師們和主編們的讚揚。更重要的是,他們為之傾心的並非是經過改造後的自己,而是自然的自己,原本的自己,真實的自己。他們讚揚自己的眉毛,讚揚自己的身材,讚揚自己的牙縫,讚揚一切原本應該所有人,包括自己都討厭的事物……這是有生以來,勞拉第一次得到像這樣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認可。
而這一切,都歸功於一個叫約翰尼的人。他鼓勵著勞拉,溫暖著勞拉,撥開了勞拉心中密佈的陰雲,讓夢想的陽光第一次照了進來。
「感謝上帝讓我遇到了你。」勞拉將臉貼在了約翰尼的胸膛上。女孩閉上眼睛,靜靜感受著男友強壯有力的心跳,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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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在巴黎,如果我在巴黎,我會說,嗚啦啦……」約翰尼左手插在兜裡,右手捧著一杯熱拿鐵,哼著歌兒,低頭在維多利亞大道上漫步著——他哼的這首歌叫做paris(ooh_la_la,是由搖滾樂隊grace_potter&the_nocturnals創作並演唱的。這首歌直到2010年才隨樂隊的首張同名專輯一起正式發行,但約翰尼卻在2006年就把它給唱了出來。但他畢竟不是專業人士,把曲譜按照記憶給複製下來當作自己寫的音樂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接受過大學教育,曾經熬夜寫過無數篇論文的南加大學子,約翰尼非常清楚,剽竊,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都是不可饒恕的。
在巴黎的感覺可真奇妙。呷了一口咖啡,約翰尼臉上掛起了一絲滿足的微笑。之所以他會出現在巴黎第一區的維多利亞大道上,是因為勞拉-斯通現在已經跟瑪莉亞卡拉去了一家位於巴黎第區的夜店,今天幾乎所有參與了巴黎時裝周的女模特都在那兒,參加一場專門為這些姑娘們舉辦的狂歡派對,以發洩一周乃至更長時間以來的壓力。約翰尼並沒有跟著去,是因為第一,這是屬於女孩們的派對,第二,有約翰尼在,勞拉肯定沒法玩得盡興,她肯定會一直黏在他身邊的。約翰尼不想這樣,因為勞拉本來就已經夠羞澀內向,夠不合群的了,他想借今晚這個機會讓勞拉與這個圈子裡的其他人熟悉起來。
與此同時,安妮和傑西卡去了位於第二區的一家酒,她們要爭取在離開巴黎的前夜為自己釣到一個性感浪漫的法國男人。至於辛蒂-康寧斯,則在洲際酒店的套房裡與傑西卡-陳進行著每日例行的視頻通話,報告當天的行程。之所以會在洲際酒店而不是之前的香格里拉,是因為勞拉覺得原先那間套房的花費實在是太高了,她要求約翰尼為她換一個便宜一點的酒店,約翰尼也照做了,他把女孩們安排到了巴黎馬爾索大街洲際酒店的兩間豪華套房裡,雖然比香格里拉的塔景套房便宜不少,但卻依然花費不小——兩間房每晚總共得接近五千美元。
永遠都不要讓自己身邊的女人吃苦——如果說在討得女孩歡心的方面約翰尼有什麼秘訣的話,恐怕就是這一條了。在前世,約翰尼-姜就是靠著這條秘訣俘獲了無數女孩的芳心。
不過這些往事已經和現在的自己沒什麼關係了。
想到這裡,約翰尼輕輕歎了口氣,抬起了頭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沿著維多利亞大道走到了位於第四區的聖路易橋上,這座橋橫跨塞納河兩岸,連接著聖路易島和西提島。這裡是這座燈火之城的中心,是整個巴黎最為華美的地方。站在橋上,約翰尼能夠看到塞納河上來來往往的游輪,能夠看到自己身後肅穆威嚴的總督府,還能夠看到不遠處西提島上的巴黎聖母院和聖禮拜堂(la_sainte-chapelle,這兩座尖塔高聳,空靈纖瘦的建築在幾十盞探照燈的照耀下顯得燈火輝煌,與遠處的埃菲爾鐵塔交相輝映,蔚為壯觀。如果說紐約的中心是一片現代化的鋼鐵森林,那麼巴黎的中心便是一座精緻典雅的歷史博物館,一磚一瓦都是由勝利、失敗、光榮、恥辱的歷史堆砌而成的。
約翰尼扶著聖路易橋上由白色大理石雕鑄而成的邊沿,望著塞納河兩岸的風景,怔怔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約翰尼突然感覺自己的腰被撞了一下,杯中的咖啡溢了出來,弄得滿手都是。
「嘿!」約翰尼不滿地回頭抱怨道,「就不能當心一點兒嗎?」
「desole。」約翰尼的耳畔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循聲向前望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個戴著暗紅色頭巾,穿著火紅色吉普賽服飾的女孩。
「等等!」約翰尼感覺有些蹊蹺,他連忙跑了幾步,上前抓住了女孩兒的手臂。女孩驚慌地轉過頭來,看到約翰尼的臉,不由地愣了愣。
「竟然是你!」看著女孩挺拔的鼻樑和如墨般烏黑的雙眸,約翰尼驚訝地叫道——這就是第一次來巴黎時偷了他三百歐元的那個吉普賽女孩。
「難道你今天又偷了……嘿,站住!」約翰尼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口袋,女孩卻趁這個機會掙脫了約翰尼的手臂,撥開如織的人群朝橋下逃去。她就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樣,轉眼間便沒了蹤影。
「天哪,我的錢包!」約翰尼並沒有在大衣口袋裡摸到自己的錢包,看樣子應該是已經被那個吉普賽女孩拿走了,要知道,這裡面不僅有約翰尼的護照,還有他的駕照、數個銀行的信用卡以及整整兩千歐元的現金,「這次我一定要抓住你!」約翰尼咬了咬牙,將身上厚重的大衣脫下來拿在了手裡,朝女孩的逃走的方向追去。上一次放過她是因為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這一次,約翰尼不打算再讓她這麼輕易地溜走了。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