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時尚界的規則——
2005年12月15日，紐約，麥迪遜大道641號。
「這個辦公室可真大。」約翰尼看著面前開闊的辦公室，有些驚訝地說道。
「沒錯，這可是現在在麥迪遜大道上能找到的最好的辦公室……我花了不少力氣才租到這個地方。這間辦公室本來是一個服裝公司租用的，幸運的是，半個月之前他們剛剛申請了破產保護，所以這裡便空了出來，恰好這家服裝公司的老闆和我有不錯的私人關係……所以，ta－da！」s_m_m公司的新任ceo傑西卡－陳今天精神煥發，她有些得意地晃了晃手，看著面前正在忙碌搬運著東西的僱員們，說道。
「你可真棒，傑西。」約翰尼由衷地讚歎道，「兩天時間就能找到這麼棒的地方。」
「謝謝，這是我應該做的。」傑西卡毫不謙虛地攤了攤手，笑了起來，通過兩天的接觸，約翰尼發現這個外表優雅含蓄的女人其實熱情開朗，為人和善，十分討人喜歡。傑西卡的熱情也感染了s_m_m公司裡的十三位職員，他們發現自己在逃離了喬什－「撒旦」－本特利的地獄之後，又突然進入到了傑西卡－「天使」－陳的天堂裡。巨大的反差讓職員們欣喜若狂，現在的s_m_m辦公室裡充斥著歡聲笑語。
「對了，香奈兒和勞拉今天不是要來拍照麼？她們人呢？」約翰尼笑容滿面地看著忙碌的人群，艾利西亞此時正在指揮幾個職員搬桌子，看起來神氣十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傑西卡－陳昨晚給他說過的事。
「沒錯，香奈兒和勞拉今天要來拍攝s_m_m模特宣傳手冊上的照片……原來喬什－本特利給她們拍得照片實在是糟透了，在見到真人之前我還以為她們倆是從猶他或者新罕布什爾注1來的呢。」傑西卡－陳抱怨道，「要知道，沒有一個品牌在乎模特們本人究竟長什麼樣，他們只想知道這些模特到底上不上相，能不能掛在廣告牌上閃閃發光。」
「好了，傑西，別再抱怨喬什了，說不定他現在就在開車回猶他州的路上呢。」約翰尼笑著說道，「好，她們到底在哪兒？」不知道為什麼，約翰尼對再次見到勞拉這件事隱隱有些期待——這個美麗的荷蘭女孩今天會是什麼樣呢？
「她們和瑞恩一起在天台上呢。」傑西卡回答道，「辦公室裡現在還很髒，所以我安排她們到天台去拍照片了，今天陽光明媚，拍出來的照片效果肯定很好。」傑西卡看了看窗外紐約的陽光，說道。
「誰是瑞恩？」約翰尼疑惑地問道。
「瑞恩－裡奇，我的一個老朋友。他是個攝影師，今天受我的邀請來為s_m_m公司的模特拍攝個人影集和公司宣傳冊。」傑西卡朝約翰尼勾了勾手指，「跟我來，約翰尼，我帶你上去。」
「瑞恩－裡奇……這個名字聽起來可真像同性戀。」約翰尼聳聳肩，說道。
「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百分之百的純種同性戀。」傑西卡挑了挑眉，笑道，「如果同性戀也有標準型號的話，那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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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很好……笑容再大一點，很好……」
當約翰尼和傑西卡到達天台上時，瑞恩的拍攝工作已經完成一大半了，現在他正在為兩位模特拍攝s_m_m模特經紀公司的海報。這樣的海報被稱作「powerhouse」，通常和宣傳冊及模特肖像表一起發放給客戶，上面是該公司所有模特的合影。
「她們看起來都很漂亮。」約翰尼雙手抱胸，看著在白色幕布前不停變換著姿勢的兩位模特，喃喃說道，「我真不能理解，這麼漂亮的姑娘為什麼一直出不了名。」說這句話的時候，約翰尼的目光正緊緊地定在勞拉－斯通的身上，這個荷蘭女孩兒今天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紗衣，下身則穿著一條牛仔短褲，這讓她美好的身體曲線展露無遺。
「因為在紐約，這麼漂亮的姑娘到處都是。」傑西卡－陳對模特界的殘酷競爭深有體會。
「非常好。」瑞恩－裡奇點點頭，眼睛從照相機前移了開來，「休息五分鐘。」
「嗨，姑娘們。」約翰尼笑著朝香奈兒和勞拉揮了揮手。
「嗨，約翰尼。」兩位女孩兒也笑著回應道，兩人的笑容在紐約的寒風中顯得有些僵硬。香奈兒的父親達倫在第一時間給自己的女兒披上了一件大衣，而勞拉則只能抱著曝露在空氣中的手臂，希望能讓身子暖和一點。放在座位上的大衣離自己實在有些遠，而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太短了，就算披上大衣也沒什麼用。
「披上我的衣服。」就在這個時候，約翰尼突然出現在了勞拉的面前，他把自己身上的風衣脫了下來，披到勞拉的身上，柔聲說道。
「謝謝。」勞拉抬頭看著高大的約翰尼，朝對方綻放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他可真高，勞拉－斯通想著，五英尺十英吋高的自己都得抬頭才能看到約翰尼的臉。
「呃，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在勞拉的笑容面前，約翰尼就像被閃電擊中了一樣，有些手足無措。
「所以，你覺得我今天的表現怎麼樣？」勞拉－斯通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白色幕布，問道。
「表現棒極了，勞拉，棒極了。」約翰尼連忙點點頭。
「這身衣服好看嗎？」勞拉笑著問道，「昨天我聽說今天要來拍照片，特地到梅西百貨去買了這套衣服，花了我一百二十美元呢。」
「非常好看。」約翰尼有些木訥地問答道。
「那就好。」勞拉笑了笑，低下了頭，而約翰尼則朝一旁側過了頭，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非常尷尬的狀況。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勞拉。」過了一會兒，約翰尼決定打破沉默，他指了指一旁正在和瑞恩以及另一個陌生黑髮女人交談的傑西卡，「我還有些事要去處理。」
「當然不介意，約翰尼。」勞拉抿嘴笑了笑，回答道。
「啊……那好……」約翰尼有些笨拙地朝勞拉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轉過身，像逃跑一樣快步走開了。
「他可真有趣。」勞拉－斯通看著約翰尼慌張的背影，輕輕笑了起來。勞拉生性恬靜內向，不善於與人交流，所以平日裡的她可沒有這麼多話，更不會問諸如「我衣服漂亮嗎」之類的問題，但不知為什麼，在約翰尼面前，勞拉－斯通的嘴巴卻永遠也關不住。
真是暖和。勞拉攏了攏自己披在自己身上還留有約翰尼體溫的風衣，暗暗想道。
該死，約翰尼－姜，你到底在幹什麼。而此時的約翰尼，則在心裡不斷地咒罵著自己。剛剛慌張無措的表現對於約翰尼－姜來說可以算是大失水準，要知道，約翰尼自從十四歲之後就再沒在女孩兒面前臉紅過了。
「約翰尼。」傑西卡－陳剛剛就在暗暗觀察約翰尼和勞拉兩人，敏銳的她一眼就看出了兩人之間的情愫。但傑西卡可不打算揭穿兩人，畢竟這不管自己什麼事，自己要負責的只是管理好s_m_m公司而已。她朝向自己走過來的約翰尼笑了笑，指著站在自己身旁的二人，說道，「這位是辛蒂－康寧斯，我從img帶來的助手……這位是瑞恩－裡奇，我剛剛跟你提到過的那位攝影師。」
「你好，辛蒂，很高興見到你。」約翰尼朝辛蒂－康寧斯點頭打了個招呼，這個女人看起來至少得有四十歲了，她的一頭黑髮高高盤起，身上則穿著被熨燙得沒有絲毫褶皺的女式商務套裝。辛蒂是個非常嚴肅的，效率很高的職業女性，能在五分鐘內完成其他人需要一個小時才能完成的工作，至少傑西卡－陳是這麼對約翰尼說的。傑西卡非常欣賞辛蒂的能力，以至於拒絕了約翰尼為她配備的新私人助理，轉而大費周章地把辛蒂從img模特經紀公司給挖了過來。
「你好，施瓦茨先生。」辛蒂微微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副公式化的微笑，沒有半點客套的廢話。
「約翰尼－施瓦茨。」而一旁的瑞恩－裡奇則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著約翰尼，「天吶，看來報紙上說得不假，你最近的情況可真是糟透了。」
「呃，也很高興認識你，瑞恩。」約翰尼打量著對方，有些尷尬地咧嘴笑了笑。瑞恩－裡奇今天穿了件純黑色的深v背心，外面套了一件同樣是黑色的小西裝。這樣的打扮本來應該算是很時尚的，但瑞恩把v領開得太深了，幾乎整個胸膛都露在了外面，飄蕩在空氣中的幾根胸毛讓他看起來非常滑稽，並且超級同性戀(super_gay)注2。
「別在意，約翰尼，瑞恩就是這樣的人。」傑西卡連忙打起了圓場。
「沒錯，要知道，我以前還把你的照片當海報掛在家裡呢。」瑞恩－裡奇摸了摸下巴，看著約翰尼，說道，「我可是你的忠實粉絲。」
「啊……我應該說謝謝嗎？」約翰尼哭笑不得地聳了聳肩，問道。
「呃，好了，兩位，回到正題上來。」傑西卡－陳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瑞恩－裡奇是裡奇攝影工作室的創始人，在紐約時尚界有很高的聲譽，曾經多次為vogue或elle之類的雜誌拍攝時尚大片，他特別擅長拍攝女性模特。這是我為什麼邀請瑞恩來拍攝這部宣傳冊的主要原因，他的名氣能夠幫s_m_m公司叫響名頭。」
「啊，啊，別忘了還有《out》注3雜誌。」瑞恩翹起手指，說道，「除了拍女模特之外，我更擅長拍攝半裸或者全裸的男模……或許等你哪天減肥成功了之後我可以給你拍一組。」瑞恩－裡奇笑嘻嘻地看著約翰尼說道。
「那就不用了。」被嚇到的約翰尼連忙擺了擺手。
「嘿，瑞恩，正經一點。」傑西卡有些不滿地看著自己的老友，他總是這樣拆自己的台。
「好，對不起，傑西卡，我『正經一點』。」瑞恩學著傑西卡的樣子把臉給扳了下來，「現在我正經了嗎？」
「上帝啊。」傑西卡翻了個白眼，她對自己這個朋友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好了，時間不多，我們趕緊說正題……約翰尼，我想讓s_m_m公司與裡奇攝影工作室進行長期合作，以後每年的模特宣傳冊都由裡奇攝影工作室來拍攝，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沒什麼問題，畢竟我說過了一切由你來做主。」約翰尼頓了頓，問道，「不過，我能先看看照片嗎？」
「沒問題。」瑞恩－裡奇把一旁放在三腳架上的照相機拿了下來，遞給約翰尼，「嘿，小心點，這照相機可值一萬美元呢！」看著約翰尼大大咧咧地握著相機的動作，瑞恩不滿地說道。
「噢，抱歉。」約翰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這麼看嗎？」約翰尼小心地按了按播放鍵，問道。
「沒錯……嘿，約翰尼，把相機給放低一點兒。」瑞恩湊過頭來，想給約翰尼講解自己的創作構思，卻發現對方實在是太高了，五英尺英吋高的他只能搭到對方的肩膀。約翰尼把照相機向下放了放，「好，就這麼高……沒錯，這張照片我比較滿意。」瑞恩指著相機上香奈兒－伊曼的一張照片，照片上的香奈兒帶著一臉甜美的笑容，直勾勾地看著屏幕，「這張照片我讓香奈兒用了不對稱姿態的站法，這樣就可以突出她腰部的曲線……你可以看到，香奈兒的腰部曲線很棒，臉上的表情也非常傳神，整張照片極具韻律感。」平時不著調的瑞恩－裡奇在談到自己專業領域內的事情時也變得認真起來。他接連為約翰尼講解了幾張香奈兒的照片，而在每張照片上，香奈兒都帶著燦爛的笑容，搭配她身上穿著的紅色連衣裙，讓人感覺非常有夏天的氣息。
「那勞拉呢？」約翰尼轉頭看向瑞恩，問道，「你覺得勞拉怎麼樣？」
「勞拉……」瑞恩做了一個「我不確定」的姿勢，「她很特別。」
「很特別？」約翰尼揚了揚眉毛，「怎麼說。」
「她的長相很特別，氣質也很特別。」瑞恩按了按相機上的按鈕，照相機屏幕上出現了勞拉的照片，這張照片上她雙手叉腰，表情淡漠地看著屏幕，「你看，勞拉她幾乎沒有眉毛，而兩顆門牙間的那條縫也很顯眼，而且……她的表情實在是太凶狠了，看起來一點也不友善，就像是要吃人一樣。」瑞恩頓了頓，看了看勞拉高聳的胸部，「再加上，她的身材對於模特來說有些過於豐滿了。」
「但我覺得……勞拉這樣的氣質很吸引人，她有她獨特的氣場，你不覺得嗎？」約翰尼看了看屏幕上的勞拉，又看了看不遠處站在陽台邊上一個人看著紐約街景的勞拉，有些不甘心地辯解道。
「沒錯，她有她的氣場……但是我只是不確定這樣的氣場適不適合時尚界。」瑞恩－裡奇搖了搖頭，說道。
「瑞恩說得沒錯。」傑西卡－陳點點頭，「現在的時尚界是娃娃臉時代，從2004年到現在，幾乎所有的大牌設計師都青睞像香奈兒－伊曼這樣的模特，比如傑西卡－斯塔姆、格瑪－沃德和戴文青木。像勞拉－斯通這樣冷艷型的模特現在基本沒有市場，就連吉賽爾－邦臣今年的通告都變少了，更何況，勞拉－斯通不是吉賽爾－邦臣。吉賽爾有一張完美的臉蛋，但是很可惜，勞拉沒有，這讓她的劣勢更加明顯。」傑西卡－陳遺憾地搖搖頭，「紐約時裝周各大品牌的模特甄選活動馬上就要開始了，對於香奈兒－伊曼我很有信心——娃娃臉加上五英尺九英吋的身高，時尚界喜歡像她這樣優質的新人，在我的幫助下香奈兒至少能拿到兩個品牌的走秀機會……但是勞拉，我不知道我能否為她爭取到走秀的機會。」
「為什麼不行呢？」約翰尼不解地搖了搖頭，「時尚不就是潮流的不斷更迭嗎？現在時尚界喜歡娃娃臉，但說不定不久之後就會喜歡勞拉－斯通這個類型了呢？」
「這可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事，我們的力量太小了。」傑西卡歎了口氣，「img、vogue、prada、dior這些時尚巨頭才能決定究竟什麼是美麗，什麼是時尚……整個時尚界的權力都掌握在這寥寥幾個跨國集團的手上，我們能做的，就是遵守遊戲規則，這樣我們才能活下來……不管你喜不喜歡，這就是時尚界，約翰尼。」
「我不相信什麼遊戲規則。」約翰尼搖了搖頭，堅定地說，「紐約時裝周的模特甄選，我和你一起去……至於勞拉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說到這裡，約翰尼扭過頭，看向陽台邊上的勞拉－斯通，卻發現此時勞拉也正在看著自己，兩人目光交匯，相互向對方投去了一個微笑。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勞拉。
註：
1、猶他和新罕布什爾：美國的保守州，傑西卡－陳用在這裡的意思是批評照片老土保守。
2、本人對同性戀沒有任何歧視，只是行文需要。
3、out：美國著名同性戀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