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沙中佛國
上古時期,有人皇伏羲驅逐巫妖,與昊天上帝約定,人間不通仙神,不通鬼魔,開啟聖君治世。而後五帝輪替,顓頊立鼎崑崙,絕地天通,自此天人兩隔,神巫溝通天人兩界,神權統御人族。
再者往後,夏商革鼎,商周交替,封神演義,種種變遷皆在證明,華夏正統乃聖人之治、神巫之治。後有百家爭鳴,源自兩周大祝,為華夏之魂。
至於千年以來,佛教東入神州,不過是為爭取眾生信仰罷了。西方地理貧瘠,人口稀少,不足以支撐橫三佛、縱三佛的信仰念力,佛教為博取力量與天庭抗爭,千年來入東土之心不死。
自前朝千年發展,佛教因輪迴向善、來生享福的教義深得百姓信賴,雖有道教阻礙,佛教卻也漸漸立根。
可而今正值外族入侵,南朝飄搖,很多百姓死守佛教輪迴因果,不肯奮起搏鬥,只會祭拜觀音佛祖,導致大宋國人沒有脊樑,極度軟弱。
況且在不久將來,比金國兇猛殘暴十倍的蒙古鐵騎將會踐踏中原,屆時如果百姓仍是這幅精神面貌,大宋必亡。
許仙只有盡力改變百姓們的精神面貌,盡力將佛教驅逐,將百姓從念奴身份中解救出來。
強國,首先強民心。
華夏正統是聖人之治,是神巫統御,是百家思潮,佛教不過外來夷教,只有弘揚華夏正統,方能重回漢唐,傲稱皇-漢。
南屏山。
山上青樓偏北,靠近西湖,慈寧寺則在南屏山南面,是幽僻山野。
山巔寺院此時投射出道道金芒,璀璨奪目,宛若艷陽凌空。在金芒之中,一尊高達百丈的佛祖金像懸浮山巔,熠熠金輝。
佛祖雙手合十,盤坐虛空,眉宇流露慈悲,像是在悲憫世人的淒哀痛苦。
「今日一戰,驅逐佛教,仙道統臨安。雖有背祖師不得入世的訓導,但迫不得已,至於有何因果,命由天定吧。」
玉鼎真人與眾人一道,來到慈寧寺山門之前。
「法海臭和尚,當初你追殺我和小白,今天我來報仇了,速速開門,或許本姑娘還能饒你個全屍。」
小青和法海恩怨頗多。
當初她和白素貞在青城山時,曾被法海為難,之後賭氣去鎮江,將金山寺胡鬧一番,愈發惹怒法海,之後在臨安,法海一直未捨棄為難她們的想法,導致小青對法海怨念頗深。
「寺院沒人了。」許仙凝眉。
慈寧寺是臨安最大的佛寺,尋常約莫有五百多名和尚,此時寺院空蕩,院落落葉荒敗,堆積厚厚一層,顯然多日未掃。
寺院內和尚沒了,只有個法海盤坐在院落之中,數著念珠,敲著木魚,誦讀面前的《四十二章經》。
許仙本以為頭頂佛祖金像是陣法,曾暗中警惕,可當他入寺院後,並未受到絲毫阻礙,不知法海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心神警覺。
「許觀主,玉鼎真人,貧僧恭候二位多時了。」
法海放下念珠和木槌,對眾人打個稽首。
岳婉君唇附許仙耳畔,低聲道:「法海知無法應對仙道門驅逐,所以讓慈寧寺弟子帶上佛門法器回鎮江金山寺,以期來日再入臨安。不過前天我追殺了那些和尚,將其擊斃在長江之中。」
怪不得這幾晚想要找師姐雙修,卻見師姐空房,原來她去找和尚麻煩了,許仙點頭:「如此最好。」
玉鼎真人呵呵笑道:「佛教從哪來,就該回哪去。東土並非無教,當初仙道不爭,只因不屑爭鬥。」
法海搖頭苦歎:「若真如此,當初漢明帝為何請佛教入東土,為何建造白馬寺,為何翻譯這本《四十二章經》?佛教傳東土,不該遭驅逐,佛陀慈悲,想要普度眾生,讓人人皆達極樂天國。」
「佛入東土前,有周王分封天下,有秦朝統御萬國,有皇漢遠征匈奴,有盛唐萬邦來朝。可而今到大宋,中原積貧積弱,民不聊生,戰亂頻頻。國人之所以有而今這番變化,失去血性傲骨,非諸夏墮落,而是佛之因果,輕今生,重來世。縱使百姓來日昇天國,可親朋故國卻已亡,天國有何意義?儒釋道三教,雖自漢唐以融為華夏靈魂,但這種融合,令國人日趨麻木,必須清楚。」
玉鼎真人冷漠。
「這猥瑣師父居然能有這番認知,真是奇也。」
許仙忍不住嘟囔了句,被玉鼎真人聽到,登時吹鬍子瞪眼。
師父雖看上去猥瑣,沒有正形,卻能直指華夏日趨式微的根源,不在朝政,而在民魂,令許仙很意外。
他是穿越人士,前生瞭解的國學知識不少,從上古絕地天通,到百家爭鳴,到理學心學等等,可這時代考古學未興起,甲骨文、金文、小篆等等未被發掘,師父能看透這些,十分了不得。
岳婉君心有靈犀,察覺到許仙困惑,低聲解釋:「在數百年前,師父未入瓊華,是世間有名的才子,曾考中狀元,但因末唐動亂,心灰意冷,入了崑崙道門。」
許仙恍然,沒想到師父還真有段前塵往事。
法海垂首,沉默不語。
「我們相交多年,今日相逢,我不忍動手,你自己離開吧,只需明白,東土不需佛教。百家思潮是華夏正統,是人文至寶,源自聖人治世、神巫絕地天通,爾等夷教,永遠不會懂華夏之精深。」
玉鼎真人傲然。
從他骨子裡,流露出書生的浩然正氣,衝散了他原本富有的猥瑣氣息。
「心有佛陀,身在天國。當初貧僧下靈山時,佛祖曾教導我一種神通——沙中佛國,說他日可借此保命。今日雖明知不敵,可也想讓諸位明白佛法浩瀚,讓爾等明白佛非夷教。」
法海彎身從地面撿起一粒細沙,捧在掌心,伸到玉鼎真人面前:「玉鼎真人既認定佛陀無法救世,只要能破除沙中佛國,貧僧自會從哪來,回哪去。」
岳婉君驚駭:「沙中佛國?!」
許仙好奇:「這種神通很厲害?」
岳婉君神色憂慮:「佛陀有四大神通,神眼天目、降魔伏法、參禪入定、沙中佛國!沙中佛國最為神秘,砂礫可演佛國,可化萬物。相傳這種神通只有佛陀才能施展,法海只是八重修為,怎會此法?」
「許仙和婉君你們兩個入陣,眾妙對佛國,究竟是仙道勝一籌,還是佛國壓一段,皆在今日較量。」
玉鼎真人吩咐道。
「入陣?」
許仙愕然,走到法海跟前,打量那粒沙子。
一粒幾不可見的沙子,就是一座絕世大陣?
彩蝶忙拉住許仙,憂心忡忡:「一定要去嗎?」
「放心,一粒沙子而已,難不倒我。」
許仙捏捏彩蝶臉蛋,笑著安慰。
他自然明白這種陣法非同小可,可師父讓他進去,必有原因,他不能退縮。
「我也要去,貌似很好玩。」
小青任何熱鬧都要湊,結果她的話被在場所有人無視,她撅起嘴,悶悶不樂。
「淨土佛陀,沙中極樂為天國,你們將見到佛陀真身,會遇到佛之終極奧義,但需謹記,絕不可相信佛陀之言,否則你們將永生被困佛國之內,無法脫身。」
玉鼎真人提醒。
「真人嚴重了,並非囚禁,只是佛祖想要教授他們佛陀奧義而已。」
法海呵呵一笑,手指快速掐訣,從沙子裡升騰一抹微弱金芒,像是燭火,隨時都會熄滅。緊接著,與金芒遙相呼應、懸浮空中的百丈佛祖金像,竟瞬息化作團金芒,筆直飛落,籠罩住許仙與岳婉君二人。
簌!
金芒閃過,許仙和岳婉君身軀瞬息無蹤,被金芒卷帶入沙中佛國。
彩蝶身軀猛地一震,踉蹌著險些跌倒,她扶住小青,神情淒哀:「真人,只能讓許公子冒險嗎?」
瓊華諸位半仙都在臨安,直接驅逐便可,為何要畫蛇添足,與法海打賭,難道就是為了所謂面子嗎?
你們為了賭氣,不在乎許仙身死,可他答應要娶我為妻,你們可曾顧及我的感受?
此時此刻,她很委屈,很想哭。
玉鼎真人感歎:「我也不想如此,驅佛行動驚動西方佛陀,方才空中那尊佛陀金像,就是如來分身。如果我們強行攻打慈寧寺,縱使能將佛教驅逐出臨安,可難保佛陀不會入世,屆時將會有更大的麻煩。只有以這種方法,才能堵住佛陀之口,一旦許仙破開佛國,佛陀便無理由入世。」
彩蝶鼻尖酸澀,落下淚來:「所以讓他去面對如來,你們龜縮後面?」
今天一戰,將決定佛教在東土的命運,雖法海弱小,可彩蝶不傻,她明白沙中佛國必是法海蓄謀已久的殺招。入了佛國,九死一生。
她誰也不在乎,誰也不想理會,只想許仙能安全。
錢塘水神見多識廣,解釋道:「論辯佛論道,許仙不如真人;可論心機智謀,真人不如許仙。單是辯論佛道深淺,真人絕不是佛祖對手,所以只能讓許仙入佛國,因為許仙是唯一勝過佛祖的希望,畢竟佛祖沒有許仙卑鄙和機靈。彩蝶姑娘,真人亦是有苦難言。」
「如果他只是平凡人,那該有多好?我會坐著花轎,成為他妻,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彩蝶仰望蒼天,卻見空中雲朵不知何時竟成了佛陀面孔,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充斥了慈悲與憐憫。
世人都很可憐,只有高高在上的佛陀在悲憫世人。
許公子,你心繫王權正統,我心繫汝之安危,佛陀心繫天下悲涼……或許事無對錯,只因觀念立場不同罷了。
她默默垂淚。
不論對錯與否,不論佛道仙魔,我只願你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