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白素貞
臨安城一片喜慶。
雖然先前有靖康之亂,但大宋開放海貿,江南遍及錢莊,通行交子,且這些年來風調雨順,使偏安一隅的大宋有了些繁盛之意。
生活在臨安的人們,雖仍得時刻提防著金人南進,不過人們偶爾放縱一回也無傷大雅,畢竟像宰相府這般興師動眾納妾的豪門大家,整個江南也沒有其他。
整個錢塘、整個臨安都沸騰了,大街小巷、老少爺們、黃花閨女,紛紛放下手中活計,跑到鳳凰山腳的宰相府門前赴宴。
尋常赴宴都要交錢,名曰禮尚往來,但這次去宰相府是免費吃喝,所以愛佔小便宜的人全來了。
宰相府外人山人海,到最後宰相府迫於無奈,又添了一千張桌子,方才暫時緩解了擁擠。
而通向宰相府的道路上,此時卻有兩個少女,歡快跑著,約莫四十五歲的樣子。
其一身著白裙,髮絲纏繞紅繩,眉宇清艷,雙眸如柳。她咯咯輕笑,聲音清脆婉約,如天外妙音,且蹦跳著跑路之時,未有任何腳步聲,風兒般輕盈。
另外一女身著青衫,腳踏青靴,腰間掛著樹葉般的裝飾,遠遠看去,就像是片跳動著的樹葉。
兩女可愛,小巧玲瓏,任誰看到了都會生出保護的**。
青衫少女力氣似乎沒有白衣少女充足,她跑了會,便氣喘吁吁,有些追不上了,叫嚷道:「小白,我真跑不動了,要不歇會再走吧?要知道,我們從峨眉山就一直跑到這裡,骨頭都要散架了,哪怕我有五百年道行也撐不住啊。」
白裙少女嘟著嘴,有些鄙夷:「你每天都嚷嚷,你再嚷嚷,就趕不上臨安大宴了。我在峨眉山聞到了大宴氣息,這才不分日夜的跑來,今天必可飽餐一頓。你若累了,就先歇息吧,我去吃了。」
說話間,她腳步可沒停,速度越來越快,竟如清風般迅疾。
這兩女子修煉了玄術,並非普通之人。
「白!素!貞!」青衫女子憤怒道:「你這頭吃貨,等等我!若讓你先到宰相府,別說飯菜了,只怕連盤子都沒了!和你一起最倒霉,每次都讓我吃空盤子!」
白素貞無奈停下腳步,一雙水眸眨啊眨,折身望著青衫女子:「小青呀,誰讓你不好好修煉了,現在懂了吧,年少不知修行貴,老來空盤流眼淚。」
說罷她還點點頭,好像她說的話就是真理。
小青撇嘴,不服道:「是你把靈藥吃光了,我才沒能提升修為。」
白素貞嘻嘻一笑,臉頰露出兩隻淺淺酒窩:「這次我讓著你,讓你先吃。等你吃飽了我再吃,算我盡個做姐姐的責任吧。」
小青眼珠一亮,驚喜無限:「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白素貞拍著飽滿胸脯,信誓旦旦:「姐姐讓妹妹,天經地義,再說了,我何時反悔過?」
小青精靈的眼珠亂轉,哼哼道:「誰說你沒反悔過?你不是說許仙對你有恩、要去報答他嗎?在峨眉山時,說什麼點滴之恩、湧泉相報,不想剛到臨安就把這事忘了,只記得有大宴。」
白素貞語塞,臉蛋急的通紅,她支支吾吾著想辯解,卻發現自己口才不如小青,索性哼哼拂袖,身化風而去:「你竟敢編排我,我把大宴飯菜全吃了,一點也不給你留!你就等著哭吧。」
「呀呀呀呀呀!白素貞!潑婦!說話不算話,屁股裝喇叭!氣死本姑娘了!」
小青俏臉通紅,罵罵咧咧追了過去。
若此時有修為高深之人,便可看到在臨安大街上,有兩道蛇形氣息,飛速流動,直奔宰相府。
宰相府前專門為餐宴而開闢的空場地,擺放滿了桌席,有數千丫鬟忙碌著端飯送菜。平民百姓知這裡是宰相府,不敢大聲喧嘩,老老實實入席,準備大吃一頓。
他們一年吃不上幾次肉,此時見桌面上都是夢寐以求的珍饈美味,早已饞的流口水,準備將喜宴席捲一空。
轟隆隆!
可就在此時,天空鏘然迸發驚雷,聲音洪亮,震顫人心,甚至有不少老年人被當場嚇昏了過去。
眾人大駭,紛紛抬眼望去,見方纔還晴空萬里的天,轉眼竟烏雲彌補,驚雷滾滾,眼看著要有場狂風暴雨來襲。
「好好的,怎麼突然變了天,要下暴雨了?」
「是啊,若下了雨,大宴怎麼辦?難道我們在雨中赴宴?」
「這麼好的飯菜,我一輩子也沒吃過,縱使被雨水淋濕,我也要把飯菜全吃光!」
「對,全吃光!」
眾人如同上戰場,紛紛狠了心,準備與上天搏鬥,與大宴搏鬥,與珍饈美味搏鬥。
天空中烏雲密佈,轉眼黑雲壓城,眼看就要下起雨來,可在場所有人誰也捨不得離開,紛紛舉箸,準備盡快吃完。
而在烏雲內,白素貞和小青正週身籠罩著神光,原來這雷雨便是她們施法召喚而來。
白素貞氣呼呼嘟著嘴,粉嫩白皙的臉蛋鼓起來,吹彈可破:「太可惡,沒想到打雷都嚇不走你們,若你們把飯菜都吃了,難道讓我吃空盤子?豈有此理,白姐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小白,理他們做什麼,等會下了雨,他們不得不走,這些飯菜便全屬於我們了。」
「嗯,雨水只對著人淋,千萬不要把飯菜淋濕,否則就不好吃了——我說過多少次,要喊我白姐姐!你這小丫頭,一點也不懂事。」
「就不,我就喊你小白,你咬我呀,小白小白小白小白……」
眾人還沒未來得及品嚐餐飯,狂風暴雨便呼啦啦捲了下來,傾盆如注,瞬間將眾人全都淋成了落湯雞。
那些丫鬟、廚師見到此情此景,紛紛躲回宰相府,找地方避雨。而百姓起初並不願離開,但雨點如石塊大小,砸在身上生疼,他們不得不放棄,起身跑開。
期間有人發現了古怪情況,便是這雨水來的奇特,專門對著人下,餐桌滴雨不沾!
「秦檜作惡多端,上天都不承認這樁婚禮,下的好!」
有不少老年人,將這場雨水歸結在秦檜身上,畢竟秦檜實在可惡,已惹得天怒人怨。
卻有人依稀看到,在磅礡大雨中,居然有兩位十四五歲的小女孩,正穿梭宴席中,大口大口吃著餐桌飯菜。奈雨水實在太大,他們只能看到朦朧身影,卻分不清到底何人。
有些人不死心,想要衝進宴席,去吃美味珍饈,但雨水如圍牆般厚重,將宴席圍得水洩不通——
在宴席方圓百米外,仍舊晴空萬里,只有在宴席上空,傾盆雨水交加。
眾人困厄,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半日後,伴著兩道滿足的咯咯輕笑,雨水驟消。
眾人見宴席飯菜已空空如也,只有一個個空蕩的菜盤子,在桌面上東倒西歪的擺著,甚至連廚房裡那些還未來得及端出的飯菜,也被席捲一空。
所有人都傻眼了,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而在天邊卻出現了道彩虹,是座虹橋,遠遠望去,似有兩位少女行走在虹橋之上,精靈頑皮。
「**過後,天際現彩虹,乃大吉之兆。」朱熹遙望天際彩虹,面露微笑:「許兄平安了。」
玉鼎真人卻緊皺眉頭,否然:「坤卦上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此時現彩虹,是因為有另一個大福之人沖淡了血腥,但血腥仍在延續,不曾散開。」
「朱夫子,玉鼎真人,老衲還有要事,暫不能陪伴二位了。儒釋道三教齊聚臨安,必會有再見之日。」
法海雙手合十,道了聲佛號,踏雲而起,向天邊虹橋追去。
朱熹面色微變:「老和尚想要去為難許兄?」
玉鼎真人笑道:「非也,他只是要去惹麻煩,無須理會。命運已經被打亂,殺劫即將湧起,而這命運動盪的中心,便是許仙。他是仙道門的希望,同樣也是天下蒼生的希望。天地門派,將盡數浮出水面,為世人所知。」
朱熹讚許道:「確如真人所言。許兄通貫儒教教義,明瞭天理大義,許在佛教東渡之際,只有他能力挽狂瀾,不過——」他話音拖了老長:「許兄此時已羊入虎口,若被秦檜所殺,一切不都成了夢幻泡影?」
玉鼎真人苦笑:「我那徒弟,除了朱夫子,誰也救不得。仙道門不插手朝廷,不參合朝政,這是教規。」
他與朱熹都修煉儒易,能感受到一絲命運,精通於推演天數之變化吉凶,總能趨福避禍。
雖然他的儒易之法,是從朱熹這裡學來,但因儒道同源,現在他的儒易造詣,較之朱熹,甚至還要強上幾分。
朱熹輕歎:「我就知道真人找我沒好事,因侄媳之事,我必會被革除聖教舵主之職。在此之前,便為許老弟做最後一件事吧。」
他鄙視了眼玉鼎真人,雙手背負,走出了大院。
他似乎沒有察覺到,他與許仙的師父稱兄道弟,又與許仙稱兄道弟,已亂了輩分,不合儒教之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