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府的晚春,生機勃勃。忙完農活的農人,乘農閒時找點副業,或在碼頭搬運。雨水季節結束,各處的商人從四面八方聚集在駿府城,等待一年一度的南蠻貿易開啟。市面上也因此開始繁榮。
街道上,一騎狂奔而來,高呼讓開,身上插的旗幟是水野家軍用傳訊旗。路上行人連忙靠向兩邊。
「急件,急件。快稟告主公。」騎手在駿府城門下勒住馬匹,叱喝幾句,守衛看過信印放他入城。騎手跳下馬急跑到二之丸,佑筆閣去。
正在佑筆閣當值的前田玄以看了急件等級,不敢私自閱覽,忙到本丸天守送給忠良。
「太田氏資倒戈武田家,附近國人大多響應?」忠良看了頭皮發麻。武田信玄的武藏調略成果比他收穫要快。太田資正通過目付組傳遞情報只是聯絡了幾家國人,還在籌備中。
「又被武田信玄,領先了一步。本家要這麼才能找回局面?」忠良自語。
前田玄以還以為是問他,苦臉說道:「主公何不問命泉大師或正信大人。」
「對,叫他們來參議。」忠良醒悟道。前田玄以應聲退出玄門,轉身而去。
命泉和尚在路上就被告知忠良召見的原因。武田家難以對付他早有預料,走在路上就想好了方法。見了忠良,發現自己最先到。而忠良正盤腿穩坐。雙手抱胸思考著。便默不著聲的坐下。
跟著正信也來了,他坐在命泉和尚的對面,也不說話,等忠良思考。
「情報你們也知道了,用什麼方法扳回局面?」忠良想完抬頭說著。
「臣下想本家應該讓太田資正大人,立刻起事。還要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江戶城的眼線來報,北條幻庵和板部岡江雪齋是被派出執行秘密任務。」正信說著,看向命泉請他補充。
「阿米佛陀」命泉和尚先宣個佛號,說道:「無論什麼請況貧僧認為武田家的大軍也要集中了。本家也先召集軍勢為上。」
「任他把戲花招幾何,我先立於不敗。大善。」
忠良敲定方針。東海五國全面動員。考慮到青黃不接的時候,動員力只以每百石二人的標準動員。水野家擁有東海道,三遠駿伊相共一百萬石,三河留一部分防守也能有一萬五千人左右。加上水野備,北條備能有兩萬左右的兵力。
「集中地點就在小田原,水軍在運輸上要下大力氣。」忠良最後說道。名泉和尚點頭,「貧僧這就去起草命令,通知大隆大人的水軍配合。」
「那臣下也去整理情報。」
正信和命泉相繼離開。
目付組的情報比軍隊快馬要慢點,但勝在詳細。巖付城倒戈前因後果被弄清楚,中間卻牽扯到一件奇妙的事。江戶城的眼線探查到古河公方足利義氏不見了。傳言是被送去和上杉家求和,但是人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也就是說可能是和北條幻庵一起死了?疑問走遍全身。正信胸中湧起狂喜,這是扣屎盆子的大好機會。以故將軍足利義輝並非送永久秀親自所殺,但是因為背後慫恿。盆子扣他頭上正和道理。如果古河公方足利義氏真死了,就算不是武田信玄指使,只要能和巖付城太田氏資拉上關係,就能把盆子扣在武田信玄頭上,自此武田信玄在關東就很難寸進了。
此乃大事中的大事,不能耽擱。想著,正信連夜找上天守閣忠良就要睡下,聽聞正信忽然找來,連忙披上衣服前去見他。穿過走廊來到偏房,正信的面貌在燭光下忽隱忽現。臉上的肌肉正極度忍耐著抽搐。
「主公大事」忠良坐穩正信就事件前因後果敘述一遍。
忠良聽完感覺是超奇妙的巧合。信玄公是用人不明,還是天命不在?事件前應後果中他被無辜牽連,但是信玄和太田氏資本人都不知道古河公方死了。這是個機會,操作的好武田家就是黃泥巴掉褲襠。想到這,喜悅之情由裡而發。笑著問道:「北條家對此事有反應嗎?」
「隱而不發,激烈商討中。」正信也笑了。
「這事需要好好操作。古河公方要是真死了,要趕快找到屍體。一切便交給你了。」忠良把手指點在膝蓋上說道。
「哈!」
漆黑的院中,突然響起一聲蛙鳴。
「關東又要到酷熱的時候了。」忠良說完起身離開。
此時,太田資正在武藏和上總交界處聯合幾家國人,匆匆宣佈脫離北條家,投入水野家旗下。但是準備不足,在聲勢上比巖付城的兒子要弱了不少。
太田資正甩起不爽的雙手,鞭子很抽在馬屁股上。他還在繼續聯絡國人,只不過大多數國人都是持觀望姿態,不願意過早選邊站。
他身邊的目付組奉行,知道他的為什麼惱怒:武藏的國人因為太田氏資倒戈武田,便在選擇水野和武田之間搖擺不定。他把罪責都歸咎到氏資身上。「資正大人,在下認為只要讓國人猶豫就好了,等主公大軍到自然會望風而降。江戶城的北條氏規也會因此召集不到軍力,江戶城旦夕可下。」
太田資正想的卻不是這個。事關自家的前途,不能給外人說。現在勸說越多的豪族倒戈那就是越多的功績。水野家如武藏時也能提出恢復家業的請求。想到家業,就連帶想到背叛自己的兒子氏資。惱怒之火削減不去。
他搖搖頭擺掉惱怒:「治部大輔公有什麼要求傳來嗎?」
「暫時還沒有。按照計劃在起兵後,資政大人的族人會通過江戶灣過來。同時本家也會運來兵器和軍資。資正大人只要做好攻擊武藏的準備就好了。」
「進攻?」
「是的,主公說武藏很多領民應該還記得太田家的旗幟。當大軍到達的時候需要大人配合。」
永祿九年初夏,關東上空漂浮著凝重的戰爭漩渦。武田軍陸續向八王子前去,忠良也轉移到小田原,軍勢集結大半。
武田信玄在甲斐,意氣風發揚言要踏平關東。義巖付城為首的武藏國人正要充當帶路黨的時候。江戶城突然爆出一則驚天駭聞,古河公方足利義氏被太田資氏弒殺。
小田原城裡,忠良品茗三杯。放下茶杯,笑著對正信說,「北條氏規捅出來了,我們也開始製造真像吧。」
「哈!主公」正信也放下茶杯。呼出嘴中的茶香:「古河公方殿的屍體也找到了,保管讓武田信玄焦頭爛額。
「呵呵,真想知道武田信玄會是什麼表情。」忠良說道。
「臣下也想知道。」本多正信會心微。沒過多久,傳言把謀害古河公方的主謀直指武田信玄,太田氏資是受武田信玄的指使才弒殺了古河公方。屎盆子扣得兇猛,信與不信全在個人分辨能力了。
太田資正當即起兵打出為公方報仇的旗號,誓討叛逆的情報殺向巖付城。
武田信玄正走在甲斐山道上,軍隊前後看不到頭尾。身邊是最精銳的軍隊,四如軍旗高高飄樣,長槍如林指向天空。軍隊士氣正望。每走幾步就能聽到軍隊的呼喝在山間迴響。
突然前方響起驚呼,喊出鬼美濃什麼的。信房不在八王子來這干怎麼?信玄疑惑中,馬場信房拍馬趕來,聽在信玄邊上,看看周圍。信玄會意把身邊護衛支開點距離,伸過耳朵。
馬場信房小聲地說了兩句。信玄大驚,在馬上搖兩下:「真的?」馬場信房點頭。
「你先回,立刻宣佈本家與太田氏資劃清界線,並且準備攻打巖付城為公方殿報仇。」
「可是水野家在當麻城屯兵,去巖付城本軍的側翼會暴露。」
「只是做出一個姿態。等我到了再全軍」信玄這時也冷靜下來,做出戰術佈置。
馬場信房連連點頭,然後得令退下,騎馬飛快地走了。
武田勝賴這時過來,「父親大人。信房大人為什麼來去匆匆。」
「沒什麼,信房只是說如果我們能在天黑前趕到。就請我們吃最好的最好的武藏米和鯉魚。」
「真的麼?」勝賴興奮說道。
「當然是真的」信玄說完對著前方高叫「傳令,全軍加快速度。天黑前趕到八王子城,全軍有賞。」
武田軍加快速度向前小跑而去。
事情不是武田信玄劃清界線就能擺脫得了。太田氏資在晚春就宣佈倒戈武田家,武田信玄也宣佈接受了太田氏資。他忽然要討伐太田氏資,別的留言又跟著浮出:武田信玄是想要殺人滅口,銷毀證據,號召關東武士共討伐之。
「胡說,可惡。」武田信玄上唇的鬍鬚氣得快要飛到眼皮上,胸口起伏顯然是怒急。肺上一陣難受忍不住劇烈咳嗽著「主公,動怒不就上了水野忠良的當了嗎?身體也不好」內籐昌豐適時勸諫著,拍拍武田信玄的背給他順氣。
「想我信玄,從來都沒有」信玄不肯承認自己謀略上輸了。他自己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毫無義理之外。但碰見一個比自己更加沒有義理的,胸中氣憋在心口難受啊。心中狂罵:『水野忠良無恥。』
忠良卻在小田原笑著:「信玄公對不起了,誰叫你和太田氏資那倒霉蛋牽扯在一起。」
通過情報收集,太田氏資也不知道自己殺死了古河公方,只能算是誤殺。目前他正瘋狂尋找屍體中,可惜城下的死人坑已經被人盜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