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金輝笑道：「我不怎麼相信。」
陳星睿哈哈一笑，指著趙金輝說：「我就知道你小子和康毅穿一條褲子。」說完，他將菜譜遞給康毅，「看看，今兒吃點什麼？」
服務員在一旁伺候著，手拿點菜單準備記錄，康毅翻了翻，笑道：「涮羊肉嘛，涮的主要是肉，配菜什麼的都是次要的，先來兩斤肉片、一斤鮮肉，鮮肉切的厚一點，不然沒嚼頭，白菜、木耳、粉絲、元寶蝦各一份，先上這些，不夠吃再說。」
陳星睿揶揄道：「不怕撐死你。」
服務員也笑了，問道：「三位領導喝點什麼酒？」
陳星睿看著康毅、趙金輝，說：「要不，喝點白的吧，他們家自釀的米酒味道不錯。」
康毅聳聳肩，說：「我無所謂啊，金輝？」
趙金輝點點頭，說：「我還要開車，就少喝點。」
陳星睿笑道：「那就來一壇米酒，不夠再用啤酒沖。」
服務員馬上安排走菜，不一會兒，紅白相間的羊肉片、各種配菜上了個滿桌，服務員給三人斟滿酒，說了聲「請慢用」後，退了出去。
吃涮羊肉這種民族風味xing食物，就得來這種正宗的老字號店裡，大飯店弄出來的味道，反而不正宗。
王老六大銅鍋，據說是老bj涮羊肉的分支，珵亮的50厘米高的熟銅鍋子，膛底添些燒紅的木炭，細長的煙囪口往外冒著絲絲白煙，卻絲毫不覺得嗆，木炭越燒越紅，溫度也越來越高，銅鍋裡清亮的高湯不大會兒就沸騰起來，飄出了陣陣香氣兒。
陳星睿將一斤肉片全部下到鍋裡，攪勻後，端起杯子，說：「康毅、金輝，很長時間沒聚在一起了，先喝一口。」
兩人舉杯，跟陳星睿碰了一下，抿了口酒。
這時，開鍋了，康毅撈了幾筷子，蘸著麻醬調料將肉片送入口中，鮮嫩的肉片入口醇香，讓人回味無窮。
很快，頭鍋肉就被三人撈了個一乾二淨。
放下筷子，陳星睿問道：「康毅，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康毅坦誠相告道：「差不多定下來了，去清源。」
陳星睿皺著眉點了支煙，說道：「怎麼想起來去那兒了？清源鎮可不是個理想的去處，市裡有人為難你？」
康毅笑道：「沒你想得那麼複雜，市裡有人惦記我不假，但還不至於把我怎麼樣，去清源鎮，是我自個兒要求的。這段時間承蒙張市長照顧，我發現很多方面都有欠缺，脾氣急躁不說，處事方法也不得體，容易得罪人，到下面去磨幾年脾氣，我考慮很久了。」
陳星睿驚訝地看著康毅，伸手去摸他的腦門，「你沒發燒吧？怎麼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康毅打掉他的手，沉著臉呵斥道：「滾蛋！老子想做番事業出來在你眼裡就不正常了？什麼邏輯？」
陳星睿哈哈大笑著猛點頭，在他看來，康毅想做番事業，未必非要去清源鎮，以康毅的家世，隨便找個單位混上兩年，或者是調到京城去，副科升正科，正科升副處，都是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事，何必要跑去基層從頭幹起呢？
在溢揚市，知道康毅真實身份的人並不多，但也不是沒有，陳星睿很榮幸的成為了是其中之一。康毅之所以不瞞他，除了因為他嘴嚴之外，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從跟他打交道至今，康毅就看好陳星睿的仕途發展，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這麼淺顯的道理康毅還是明白的，只有對陳星睿坦誠，才能換來他對自己的信任，將來有一天，說不定就要求到人家門上。
康毅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麻煩陳星睿了。
「你去清源鎮，一定有別的理由，老兄，既然話說開了，不如直言相告吧。」陳星睿似乎看穿了康毅的想法，收起嬉皮笑臉，一本正經地說。
康毅搖搖頭，苦笑著端起酒杯跟陳星睿碰了下，說道：「什麼也瞞不過你這雙銳利的眼睛，」抿了一口，他又說：「你說的不錯，我去清源是帶著目的去的，實不相瞞，我看上了清源煤炭公司。」
陳星睿瞭然的點點頭，說起清源煤炭也是頭頭是道：「市局地質勘測隊前幾天剛去了清源進行地質勘察，發現清源煤礦地下至少還有一百億噸優質煤尚未被挖掘出來，存儲量這麼大的煤礦，竟然被清源鎮這些蠢貨領導經營成這個熊樣子，不能不令人感到悲哀啊。」
康毅顯然是做過功課的，聽了陳星睿的話，他也感歎道：「清源鎮存在嚴重的小煤窯亂開亂采現象，據我所知，光是掛靠在鎮政府名下的私營礦業主就有十幾個，無序的濫采濫伐，不僅破壞了清源整體的生態平衡，造成了大面積的水質污染，更嚴重的是，造成了大量國有資源流失。」
陳星睿陷入了沉思，片刻後，他說道：「你說的沒錯，清源鎮這些人，典型的鼠目寸光，光看眼前利益，不為長遠打算，手裡捧著金飯碗，到頭來還得要飯吃。你說，這是不是對現行體制內官員們的目光短淺最大的諷刺？」
趙金輝插嘴道：「星睿哥，你這說法就有點以偏概全了，好官還是有的，至少你眼前就坐著一個。」
陳星睿指著康毅說：「他？你覺得我會相信嗎金輝？」
康毅笑了起來，說道：「我也沒指望你信，咱用事實說話。」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話鋒一轉，繼續說：「不過，清源鎮小煤窯的事情確實應該引起重視了，有一點你說的沒錯，清源鎮這些人鼠目寸光，看不到清煤的發展前景，只知道一味的追求眼前利益，這一點不改變，清煤早晚會被市場淘汰出局。」
陳星睿眼睛一亮，急迫地說：「我就知道你小子一肚子壞水，趁他病要他命，才是你的最終目的吧？」
康毅笑道：「你看我像是趁火打劫的人嗎？」
丟給兩人一支煙，陳星睿肯定地說：「不是像，根本就是！」
康毅無語了，誠懇的看著陳星睿，邀請道：「兄弟，玩笑咱就別開了，你也知道哥現在的處境，我迫切的需要找個下家做點事情出來，讓某些人看看。我選擇清源鎮目的不單純，不單是你能看出來，市委書記王萬忠比你看得透徹，對他來說，清源鎮就是個坑，我只要往裡面一跳，就休想再出來。但我不這麼想，在我眼裡，清源鎮大有可為，某些人盼著我自己往裡面跳，最好是深陷其中永遠別出來，可以說他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不敢保證一定能讓清煤起死回生，但我想試一試，幹成了，政績有多大，不用我跟你詳細說了吧？另外，我跟你保證，這裡面絕對不會摻雜個人利益。所以，e
on兄弟，我需要你的幫助。」
望著康毅嚴肅的臉，陳星睿陷入了沉思，要說對康毅的邀請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礦業大學畢業的陳星睿，一直想有一番作為，他覺得，以他所學的採礦工程專業，在煤業局根本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只有深入到一線去，才能學以致用，發揮他的專業所長。
而他現在卻窩在科研處這麼個跟專業不沾邊的單位混沌度ri，他心有不甘，幾次跟處長提出要調換工作崗位，都被處長駁了回來，用處長的話說：不要小看科研處啊小同志，科研科研，科學鑽研，科研處在整個局裡，是佔有很重要地位的勒……
聽得陳星睿只能無言苦笑，外帶在心裡暗自腹誹：重要個屁！地位個六兒！
能有深入一線的機會，自然是陳星睿夢寐以求的，但是，清源鎮那個地方，實在不是那麼好開展工作的，人事關係複雜就不說了，無論在哪個單位供職，總避免不了勾心頭角、爾虞我詐，這是體制內的共性；關鍵是，跟隨康毅過去，相當於從今往後把事業前程全都寄托在這麼一家瀕臨倒閉的企業上了，企業被救活一切都好說，一旦救不活，可就全玩兒完了。
人都是現實的，特別是生活在這麼現實的社會中，更由不得你不現實。
盯著康毅，陳星睿久久沒有說話。
康毅也不催他，他知道這時候提出這事來確實讓陳星睿犯難，他也不想逼他做決定，但從內心來說，康毅十分需要陳星睿對他的支持。
點了支煙，陳星睿猛吸兩口，煙從鼻孔中緩緩噴出，半晌後，陳星睿開口問道：「上任之後，你打算從哪裡開始展開工作？」
康毅聞言一喜，心說有門兒，「整頓小煤窯吧，先從整頓小煤窯入手，該整頓的整頓，該關停的關停，沒手續的去辦手續，辦不下來的強制性取締，然後整合資源，堅決杜絕以私人名義開採煤炭往外運輸。」
陳星睿搖頭說道：「強制性措施確實見效快，但也極容易得罪人，據我所知，清源鎮本地勢力盤根錯節，幹部與幹部之間，礦主與礦主之間，甚至幹部與礦主之間有很深的利益關聯，想要打破這些關聯，僅僅靠強制性手腕是行不通的。」
康毅問道：「依你之見，怎麼辦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