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夕陽照射在這座寂靜的城市上,斷垣殘壁之下,依稀露出未干的暗紅色澤,空氣中依稀沉浮著無數細微的粉末,血腥、沉悶、陰影,是這個都市崩壞之後的主題。
「踏踏……」紊亂的腳步聲從街道的盡頭傳來,一個與環境格格不入的隊伍出現,懷孕的少婦牽著一個佝僂沉默的身影慢慢前行,身後緊緊跟著一隻抱著黑貓的稚童。
顯然,那個頭戴皮帽,渾身病瘡的可憐傢伙——自然是被強制福利傳送的羅宇。
只是……這裡絕不是那個所謂的「穿越火線訓練營」,或者說,不單是那種可笑的簡單玩意。羅宇腦海閃過到達這個世界之時,終端急促的警告。
警告:因「穿越火線訓練營」發現重大改變,相關劇情人物全數死亡,訓練營存活難度為b+,故「叮噹熊」降臨地點轉移。任務改變。
存活:
當前難度:d+
說明:盡可能的堅持下去,直到三十天的結束,當難度提升到a時,可自主選擇返回星界,任務中斷。
獎勵:存活第一ri,獎勵100點資訊值,第二日獎勵200點資訊值……以此類推。當分別到第10ri、20ri、30ri時,並有額外2500/5000/10000點獎勵。
羅宇在上一個世界,千辛萬苦甚至僥倖完成了史詩難度的「復活」任務,滿打滿算也不過獲得了20000點資訊值,而這個看似簡單的存活任務,若是熬到盡頭,算上額外的獎勵,居然有整整六萬四千點的總額!
羅宇卻笑不出來:「核心」從來不是散財童子,這種豐厚的獎勵,在他看來,根本就是一種隱晦的警告——這裡隱藏的危險,已經達到某種峰值。絕非所謂新人試煉的難度,要想接受如此誇張的餡餅,就做好拿命來拼的準備!
「還好上個世界的貢獻達到了八十點,剛好換了這件寶物,不然……一邊被體內那該死的玩意侵蝕,一面應對那些陰魂不散的屍體,恐怕真的要交代在這裡……」羅宇摸了摸頭上的皮質頭帽,感受頭頂無時不刻傳來的絲絲涼意,配合體內的自愈因子,將暴動噁心的腐蝕力量死死壓住,舒了口氣。
整件皮帽的輪廓形似一張人臉,眉心之上整齊鑲嵌著六顆微小的紅寶石,張開的上顎流出巨大的空隙,將羅宇的面容遮住大半,粗糙的皮革滑過手指,帶著一種滑膩宛如人皮的涼意。
挑戰頭巾——這件皮帽看似醜陋,卻有著一個流傳頗廣的名號,玩過著名多人實時對戰遊戲dota的玩家都應該對這件頗為實用的道具有些印象。
這件道具在遊戲之中提供一定的魔抗和生命回復,可謂的法師英雄的天敵。而到了現實之中,依照dota世界的規則,體內的病毒侵染可以看做是一種由「技能」造成的持續負面狀態,同樣屬於魔抗的範圍之內,加上其中緩緩提升生命恢復的力量,羅宇只是佩戴了半天,就覺得體內的病毒似乎被某種奇特的力量壓制,遲鈍平緩了許多,他的情況大為緩和。
甚至……配合體內的波紋力量,花費一定的時間,將這兩種跗骨之蛆給祛除……也並非不可能!
說道這件珍貴的魔法裝備的獲得,不得不提到「貢獻點」的設定。根據終端的提示,在一個世界進行任務的同時,若是為世界的淨化做出相應的貢獻,將會得到「位面意識」的親睞,積攢出一定的貢獻點。到了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就會獲得一次消費的機會,終端將自動讀取一個面板,其中提供這個世界相關的寶物資源,被選中者就可以花費一定的資訊值進行購買,這也是資深者獲得道具補給最為主要的途徑。
而羅宇離開的時候,自然享受了同樣的待遇,他所經歷的那個世界雖然是由殘缺的碎片組成,以至於沒有頂級的珍寶兌換,但卻相對更為豐富,一共提供了「帝國時代」、「英雄無敵」、「英雄聯盟」、「dota」為主體,以及一些類似「暴力摩托」的零碎資源。其中最為完整的,無疑是「帝國時代—羅馬復興」,其中各種科技樹的支線建築應有盡有,如果貢獻達到100點的極限,甚至提供「石器—城鎮中心」進行兌換,只不過相應的整整十萬點咨詢,讓羅宇望而卻步。
考慮到他自身的微薄財產,以及即將直接進入下一個世界,無法處理自身的隱患,羅宇與其他三位土著神靈商討之後,用任務獎勵積攢而來的兩萬四千多點資訊值,購買了三種道具。
用來壓制體內腐蝕的挑戰頭巾、一張名為「哨塔提升卷軸」——可以直接將他的箭塔提升至level-4的道具,以及整整二十瓶dota世界出產的「治療藥膏」,這種藥水蘊含的生命力量,每一瓶都足夠讓他短時間內壓制侵蝕,騰出手來全力戰鬥。
作為相應的代價,他還來不及享受萬元戶的滋味,就轉眼又成了囊中空空如也的窮光腚。
「啊……」一聲輕微的驚叫打斷了羅宇的思緒,他回過神來望去,卻是一直走在前面自稱名為柳水心的少婦,捂著嘴巴,從前方的拐角處,小心翼翼退了回來。
他們如今所處的位置,是出了地下室之後向東行走了約莫三百米之後的地方,大概是處於這座城市頗為偏僻的小區,一路走來,杳無人跡,到處斷壁殘垣,不時有乾涸的血跡將地面染得發黑,勾勒出淺淺的人形輪廓。對於來自現代信息發達電影廣泛世界的三人而言,一眼就能猜出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留下的痕跡。
「怎麼了?」羅宇輕輕握住她濕熱的手心,這種安撫的動作讓這位可憐的女士從恍惚中鎮定了下來,顫聲說道:
「前面……屍體,不……真的是殭屍!」——不知為何,也許是前行的資深者順手幫忙的緣故,雖然他們一路走來血跡頻繁,但卻並未遇到真正的非正常怪物。
「哦?」羅宇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在柳水心驚訝的目光下一個人慢步向前靠近,探頭拐過小巷的牆角,側目望了過去。
大約一百米的街角斜對面,一家破爛的小型零售超市的門前,避開陽光的陰影地帶來回走動著兩道人影,這兩個「人」的動作極為古怪,雙臂屈伸抬直,脊椎往後縮起,仰著頭面向天空。但透過羅宇數倍常人的視力,清楚看到一些其他的細節。
比如這兩個人衣衫襤褸——這不算什麼,但若是那破開的衣料之下,露出的卻是黑紅的窟窿,甚至隱現白色的骨架,就顯得極為恐怖了。他們頭雖然後仰,瞳孔卻向前擴散,翻著一種典型的死魚白眼,但正常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將白眼翻到這種扭曲的地步。
羅宇張望了片刻,發現大概是因為這些死去的屍體由病毒支配,本能討厭陽光的緣故,偌大的一個街道,只有那兩隻殭屍在搖搖晃晃來回走動——他們頭頂的帆布被微風吹得呼呼作響,其中破洞不時透出斑駁的陽光,正是這細縷移動的光照,讓這兩隻毫無智力的怪物來回移動到陰影的地方。
「你想要做什麼?很危險!」急促的女聲從背後響起,柳水心焦急的伸出手扯住大半個身子露出巷口的羅宇,低聲說道:「電影上面說了,要是被這些怪物碰到的話,就直接被感染殭屍病毒了!」
「唔……確實很危險。」羅宇贊同的點了點頭,柳水心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感覺手上一鬆——這個病態十足的傢伙,竟然隨手一轉,宛如無骨的軟蛇滑動,轉眼掙脫了她緊握的雙手,慢悠悠往前走去。前進的方向,正是不偏不倚朝著那晃動的遲緩人影。
這個傢伙……柳水心立刻反應了過來,緊握著右手的重物,心中一橫也轉出大半個身子,焦急的厲害,忍不住大聲痛罵道:
「你就這樣放棄自己了麼?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拋下你不管啊!」
她見前方行走的身影依舊,咬咬牙從懷裡拔出手槍,對準那前進的影子,繼續喊道:「與其被感染成怪物,還不如痛快的死在槍下,要是你再前進一步,我就開槍了!」
「那你開槍吧……順便提醒一句,雖然你手上的usp屬於輕型警用手槍,但後坐力還是挺大的,以你的身體素質,稍不注意的話可能會造成骨裂的哦。」羅宇背負雙手抱著頭,悠哉哉調侃著前行——對於這個緊張固執的女人,只有用鐵一般的事實,才能讓她明白一些表面下的真相。
「話說……是我比前世強太多了麼?為什麼感覺……這兩具喪屍除了搞笑一點,簡直就連那隻貓咪的威脅都不如?」隨著他的靠近,原本在玻璃門前愚蠢循環的兩隻喪屍也彷彿感應到生命的氣息,搖搖晃晃張望了起來。
「唔?雖然已經死掉了,但『直覺』反而提高了麼?」發現自己利用擒龍掩蓋住氣息卻還是被察覺,羅宇若有所思的繼續前進,不過古怪的是,哪怕他靠近到一二十米的範圍,這兩句喪屍仍然不急不躁的到處晃動,遲遲找不到獵物的蹤跡。
「看來雖然有一定的視力,但幾乎已經退化到無用的地步了捕食,是依靠直覺和嗅覺?還是病毒對其他生命體的感知?」羅宇有些明白了緣由:收斂了生命波動、擴散的氣味以及聲音之後,這些怪物雖然能隱約察覺到一些痕跡,但那微弱的視覺無法準確的鎖定獵物。
「擊擊——」輕微的穿梭聲響起,那原本迷惑的殭屍立刻應聲往後一跌,卻又搖搖晃晃站起,只是肩部又多了一個血紅的孔洞。但與之相反的,卻是它連同身旁的同伴不再茫然,張開血紅的嘴部,發出陣陣嘶吼,朝著羅宇——或者說羅宇身後槍聲的來源,緩慢而堅定的走了過來。
「快走啊!」柳水心不知何時從小巷中衝了出來,站在羅宇的身後,顫抖的握住手槍,手腕因為武器的後坐力浮現淡淡的青腫,她咬牙拚命的喊道:「快走啊,危險!白癡!」
「這下我真的確定了……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玩意比我前世遇見的,實在弱太多倍了。」羅宇充耳不聞,饒有興趣看著貼近的屍體,由彎曲膝蓋拖起的朗朗蹌蹌的可憐步伐,簡直連殘疾人杵著枴杖的速度都不如。
「難怪那個楓葉說打死十個殭屍的難度和對付三個不良少年一樣……」羅宇歎了口氣,伸出手來,掌心向外,五指豎直,手中隱現淡淡的空氣紋路,衝著那嘶吼著撲過來的貪婪屍體迎去。
嘶————
一聲劃破空氣的凌冽輕響,他的手臂往前斜斜一切。瞬間由靜化動的極速,蕩出一道淺淺的白色氣流,遠遠看去,如同鋒利的砍刀迎風斬出,指尖的轉瞬動作,恍如一隻蒼天白鶴,盈盈一抖展開雪白鋒銳的羽翼!
原本看著羅宇與兩隻殭屍相遇的柳水心心中一涼,正要咬著牙拔槍射擊,卻眼前一閃,轉眼之間兩道橢圓的事物沖天而起,匡噹一聲跌在地上,滋溜溜滾落下去,露出猙獰迷茫的頭顱模樣。
她還從這種剎那的逆轉中回過神來,就聽到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柳小姐……你的任務是到哪裡來著?好像是……曼徹斯特酒吧?」
柳水心定晴望去,那個剛剛空手將殭屍斬成兩半的古怪病人,已經不知何時越過玻璃門窗,站在便利店的內部,揮舞著一張捲起的地圖,大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