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強大的存在,都喜歡玩這種鳩佔鵲巢的把戲麼?」
羅宇宛如幽靈一般,浮在半空之上,透明的身體籠罩在一團團碧綠的燦爛光華之中,隔離了那照耀而下的光線,但僅僅抬頭一望,那以往溫暖燦爛、刺激萬物生長的太陽,就讓他感到一種心驚肉跳,猶如老鼠遇到貓的天敵戰慄,直覺無時不刻警告,若是被直接暴曬在這陽光之下,恐怕會如同那些鬼神傳記中的厲鬼一般,立刻陽化雪,煙消雲散。
他當然不是突然死掉,之所以化作那傳說的幽靈模式,一切的緣由,還在於此刻那地上少年少女的舉動,他強迫自己低頭看去,還是忍不住覺得嘴角抽動。
瘦弱平凡的少年,露出溫和到極致,猶如偽娘的笑容,輕輕將那女孩抱在懷裡,低頭呢喃訴說著什麼,眼眸中流露出溫柔的呵護和愛意,他的手不時撫摸著少女那紅潤的臉蛋,女孩兒也親密地牢牢摟住他,一點兒也不肯分離,甚至因為太過於激動,喜極而泣,眼中滾落出一粒粒喜悅的淚珠。
好一幅如膠如漆的少年情侶景象……才怪!
事情要從剛才羅宇查看那戰利品之時說起。
當他正納悶那手中看似強大無比,卻又介紹含糊的銀色卡片到底價值幾何的時候,突然感到身體一僵,一種彷彿被洪荒巨獸所盯上、面對那恆星墜落那種絕望的壓迫襲來,讓他大腦一片空白,恍惚間只覺得如同一隻螻蟻,被捲入那萬米高空之上,被那強壓硬生生一點點被碾碎,在他即將以為自己就此魂飛魄散、活活嚇死的時候,一道輕柔的聲音才在心底響起,把他從毀滅的邊緣拉了出來。
「孩子,你能將你的身體借我一用麼,我想和我的女兒說一說話。」那熟悉的空靈之聲,帶著點點歉意、絲絲哀求。
「當……然。」嚇懵了的羅宇結結巴巴的說道,當然不敢有半點違逆。
然後他就覺得天旋地轉,轉眼之間就靈魂脫體,被準備好的翠綠光點所包裹住,只能浮在半空,無奈地看著「自己」和女孩兒卿卿我我,猶如情侶一般,再想起中午剛剛經歷的「時空入夢」經歷,忍不住隨口抱怨了句。
「實在抱歉,若非您也是自然的眷顧者,我根本無法和我那可憐的孩子進行交流。」飽含歉意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嚇了羅宇身體一顫,靈魂都若有若無,差點消散開來。
他僵硬地轉過身,看到那由無數晨曦般的柔光構成的女體正含笑望著自己,再低頭看那仍然ziyou行動的肉身,一時之間,大腦都轉不過彎來,瞠目結舌,指著眼前的女神,再指了指地上的「自己」。
「這……?」
「那是,但也不是我,僅僅是姒兒的母親。」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輕柔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繼而這位眼前的神祇化身,突然嫣然一笑,那神聖高潔的氣質、帶著如海如淵的威嚴,混合著那發自心底的純善溫柔,讓羅宇一時之間失神。
這種美,超脫了男女之間那狹隘的愛慕後的美化,也超越了那人類所揣摩所涉及的「極限」,羅宇曾看過那全球著名設計師花費幾十年而用最高明的電腦所推算出的「完美微笑」,當時驚艷歎服,但如今才恍然,這種凌駕於刻意的雕琢,與這天地自然相應,一顰一笑引動萬物變化的神顏相比,實在粗鄙不堪,不足為道。
「她還有很多話要與姒兒說,時空的旅行者,您不妨先到我的家裡,去做做客?」
羅宇微微一怔,卻不是為被道破的身份而驚訝,就連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凡人大長老,都能一眼看出自己的不對,而這種顯然被核心都承認的「神明」,擁有再大的威能都不足為怪,讓他暗暗注意到的是,這位女神,稱此刻附身於自己**之上的存在為「她」,卻又一再強調姒兒是自己的女兒,實在讓羅宇有些迷惑不解。
他來不及提問,就被這位靠近過來的女神輕輕牽住手,拉著他向前漂浮起來,羅宇只覺得那手中所接觸到的部分,不似人類那種血肉的觸感,隱約與玉石相似,卻又帶有明顯生命的溫熱氣息,不過……很柔滑、舒服。
正當他好奇這位女神所說的「家」,究竟是何處的時候,兩人突然動了,卻並非移動,而是那不知從何而來、愈發濃密的碧綠光粒將兩人一層層包裹了起來,羅宇呼吸之間,都能感覺那緊密的光膜貼在臉上,卻又出奇的沒有影響視線,彷彿幻影一般,當全身都覆蓋上一層綠光之後,陡然綠芒乍現,完整的兩人「濃縮」了起來,如同那兒童科幻片中哆啦a夢的縮小燈照耀一般,立刻化作一道光點,向虛空遁去。
羅宇只覺得四周的風景如流光閃爍,起初還能依稀看到那天空白雲、火紅太陽,到後來只見到四面八方,儘是斑斕扭曲的色彩,如同模糊的彩繪油畫,卻又極為抽像,看不清事物,而兩人融合成一道綠光,尷尬的同時,卻又清楚感覺兩人之間的隔閡,並非真正融為一體,如有目標一般向前方扭曲閃現,
「這,倒與世界穿梭很相似呢。」羅宇腦海中不由閃過這樣一個念頭,這種體驗,讓他想起同樣是化作白色的數據流,在那萬千世界遨遊穿梭的經歷,不過顯然這位女神與相差極大,只能以靈魂離體的方式,穿梭於精神世界之中,無法作用於現實。
「我確實與那位偉大的存在,相差極大呢!」正在羅宇暗自誹腹的時候,突然心靈之中傳來一聲似笑非笑的聲音,讓他一驚,才反應此時此刻,兩人猶如一體,自己的所思所想,恐怕都瞞不過這位不知名的女神,至於這位的心思,恐怕即便傳入自己的心中,也難以理解,所謂「夏蟲不可以語冰」,即是如此。
他忍不住燦燦一笑,不敢再胡思亂想,靜靜地看著飛逝的風景,直到突然眼前一花,腳下已經傳來了「踏在實地」上的感覺。
他曾猜想過期待過,這位神明的居所究竟是如何的景象,是那居於九天之上、雲氣環繞的清靜宮殿,還是那西方神話中所描述的,由黃金所砌成的神明宮殿,金碧輝煌,矗立於那萬丈高山之巔,享受凡人的膜拜,甚至就連那九幽之下,冤魂哭喊、陰氣森森的死神居所,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惟獨沒想到,卻是這般景象:
披著淡淡金輝的水面波光粼粼,一望無盡的銀葉碧草,隨風起舞出一道道波瀾壯闊的綠海,那潮水的尖尖,卻簇擁著金色的浪花,那是盛開的花瓣,他踏在柔軟潮濕的泥土之上,所站立的位置,正是那上方的谷口,將這美麗的自然風光盡收眼底。
「這不是來時的山谷麼?」
難道其實我們並沒有移動?
羅宇看著收齊了萬丈光芒,第一次以血肉之軀出現在自己的女神,如同平凡的美麗少女,似笑非笑望著自己,神態溫和,心中陡然反應了過來。
「不對!」他終究發現了不對之處,這個地方,決然不是那凡間的山谷,看似一模一樣,但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綻!
那原本同樣秀美的自然風光,現在已經不復存在,因為自己與那條孽龍之間的生死搏殺,所破壞的花草、四濺的飛泥,早將那脆弱的景致給糟蹋地一乾二淨,自己所離開的時候,那山谷一片狼藉,百花凋零,哪像現在這般完好無缺?
「看來你發現了呢。」見羅宇露出恍然的模樣,一直溫和的女神也不再捉弄於他,輕輕揮了揮手,兩人那腳下的一顆小草猛然膨脹開來,如同壓縮了無數的時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最後彎下那翠綠的葉尖,恭順自然,然後那不知名的女神坐了下去,舒坦地舒了口氣,調皮地彈了彈那圓潤修長的**,那相似的面容,恍惚讓羅宇看到了長大一點兒,同樣活潑可愛的姒,不過立刻醒悟了過來,不敢再看,有樣學樣地坐了下去,只覺得那看似嬌弱的寬葉彈性驚人,比那昂貴的高檔沙發,更為舒適宜人。
「這裡還是第一次有客人而來呢。」面對面的女神感歎了句,然後注視著他,眼眸認真,「有興趣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羅宇自然不會反對。
故事不長,也不完美,雖然轉折突起,卻也帶著絲絲遺憾收場。
多年前,一位叫「玲」的女子,抱著女兒,無意之間來到了還是荒蕪一片的這裡,她望著那遠方遙望的茂密綠林,再回憶一路走來,繁花似錦的自然風光,再看這破敗的山谷,污濁的湖水連條魚兒都難以存活,儘是泥濘的地面,心中微微觸動。
比起那些天生地養的風光,這裡宛如被母親所拋棄的孩子,煞是可憐,將這個傳統的,將丈夫和女兒當成了生命一切的古典女子,深深地打動了開來。
她卻不知,這裡之所以荒蕪破敗,不單純因為自然的地勢地形因素,而更在於無「靈」,所謂山有山神,河有河神,世間萬物,皆有靈性,哪怕並未化為靈智的神祇,卻也能本能地吸收天地精華,調節地氣,帶來生機,美化環境。
通俗直白一點,就是這片地區,所誕生太短,還未來得及產生「蓋亞意識」,所以各種本來優越的因素冗積在一起,反而造成禍害,更是惡性循環,讓這片土地生機寥寥,阻礙了靈性的誕生。
只到這個柔軟卻堅定的女人的到來,她只是一個脆弱的凡人,卻也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她憐憫這片土地的荒蕪,也渴望用行動教育自己懵懂的女兒,讓她瞭解世界的單純摯愛,一ri復一ri地辛勞來此,開拓生機。
她不懂任何地理知識,也不明白地形構造、山川風水的學說,卻擁有不可思議、溫柔如海的「愛」,這種偉大的感情,隨著她的舉動,年月積累,浸透在這冷漠死寂的山谷之中,以一人之力,代替萬物植物、野獸的生機循環,滋養了靈性。
這種「母愛」的奇跡,竟硬生生扭轉了命運,帶來氣運,讓她哪怕是愚昧不堪的舉動,執拗地移來外界的植物,不懂生物學識,卻能本能做出最為正確的行為,她終於找到了兩種可以生長於此的植物:「金色的小花」、「銀葉的綠草」。
其實她所不知道的是,按照命運的軌跡,這兩種植物,因為原產於某個著名的高魔世界,因含有與世相悖的魔力屬性,硬生生無法出世,勉強苟存在這裡,而唯一的一顆植物,那朵幾乎枯萎的太陽花,則是山谷僅剩的靈性精華。
她一日日精心照料著這朵脆弱的小花,如同待如子女一般,希望她能如那高高的太陽,綻放出耀眼奪目的光華,殊不知,那種溫柔,更是不知不覺開啟了這朵花的靈智,哪怕因為並非仙俠世界,不得化形,卻也深通人性。
這個女人,並不知道這個暗暗將自己當做母親的第二個女兒,而有一ri,懵懂之間,母女相談正歡的時候,無意對這精靈之花,許下一道諾言,為日後的轉機,埋下了伏筆。
「你珍惜她,她就向你微笑,如同媽媽一樣愛你。」
「就這麼說定了哦!」
「我也愛你啊,媽媽!」
「還有……我的妹妹」微風吹拂,這朵漸漸流轉出金黃光華的小花,隨風飄搖,卻是無人知那心中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