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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章 悲喜生幻,應誓而跪 文 / 貧瘠叮噹熊

    轟隆隆……

    如同雲間滾雷的轟鳴,卻又低沉地貼近地面,那連綿不絕的巨響從遠方彼伏此起,迴盪開來,漸漸傳到商部落的一個偏僻的木屋內。

    一個面色憨實、皮膚黝黑的少年,正躺在木床上休憩,只是此刻面色陰沉,反輾轉側之下,卻始終不得安寧入睡,突然咬牙切齒地低聲罵了起來。

    「幾年的心血,沒想到被那個混蛋給破壞了!」

    這個少年,正是被羅宇所識破陰謀,而被趕出捕魚隊的雷。今天一連串的失敗,把他打擊地不輕,被那個外來者揭發而顏面無存倒也罷了,畢竟自己的父親是部落唯一的製藥師,繼承他衣缽的自己,其實根本不屑於一份打漁的苦力活,真正讓他糾結鬱悶的,還是隊長翼的冷眼斥責。

    倒不是怕他的權勢,雖然翼是上任首領的兒子,且是現任首領的最佳繼任者,但只要有人受傷,就需要掌握著秘藥治療,而且隨著大長老日漸衰老,運用那聖光也力不從心起來,壟斷著製藥的父子倆的地位,也日益水漲船高了起來。

    他之所以忍痛放棄那藥師的安逸生活,隨著那群無腦的苦力去打漁奔波,還不是為了給翼留下一個好印象麼!

    不辭辛苦地像條狗一樣討好那個男人,還不是為了他那可愛美麗的女兒!

    一想到姒那明艷的少女容貌,年幼卻份量十足的完美身材,雷就忍不住嚥了嚥口水,心裡也火熱起來,他縱然因為少年貪花好色,而愛慕那個驕傲的女孩,但更深一層的原因,還不是因為將她視為珍寶的父親——翼,這個幾乎必定的現任首領麼!只要成了他的女婿,既能得到美貌嬌妻,還能魚躍龍門,當翼老了之後,首領的位置,還不是他最為親近的女婿——也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這一環接著一環的緊密策劃,正是雷在數年前,初次見到那個女孩,驚為天人之後就暗中謀劃而成,為了這個最終的目的,原本好逸惡勞的他,為接近翼,主動依靠父親的關係加入了捕魚隊,接下來無數個日日夜夜,起早貪黑,改掉那些年輕時留下的毛病,作出一幅樸實少年的姿態,博取翼的另眼相看,而另一方面,他又時常藉著工作、討教為由,拜訪翼的居所,有意無意在姒的心目中留下一個好的印象,好以後能順利娶她為妻。

    不得不讚歎這個少年的殺伐果斷,深謀遠慮,幾乎都要成功了。

    可惜一朝辛苦數載,終究全做竹籃打水一場空,但實際上這個少年已經真正盡力了,任何人,哪怕那些歷史上留下姓名的梟雄,也未必能比他做的更好,他為防患於未然,打聽到這個外來者就借宿與翼的家中之後,就忍著心中的憤怒,而計劃讓他出醜,先將他的魚叉給順手弄丟,然後一步步故意教他似是而非的東西,讓他給翼留下一個愚蠢、懶惰的形象,從而將這個人趕出去,不給那個外來者和心中的少女親近的機會。

    可惜他唯一算錯的一點,其實倒也怪不到他的頭上,畢竟一個在簡陋的蠻荒時代生活的人,哪怕再聰明,只要不是所謂的穿越者,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世界上居然會存在存留住「聲音」的寶物,而這個寶物卻偏偏就在這個外來者手中,嚴格來講,這是時代的局限性,而非他的失算。此刻,雷翻來覆去地躺在床上,聽著外面那連綿不絕的噪聲,突然眉頭一皺,開始覺得有些不對。

    為什麼就偏偏那麼巧,那小子有記錄聲音的寶物,還巧合將我所教的東西給記下來?最後剛好在翼的面前放出來?自己偷偷踢飛他魚叉的一腳,動靜其實並不小,他就真的就毫無察覺麼?

    「難道這個外來者其實扮豬吃老虎,打著和我一般無二的心思?」

    雷突然心裡一驚,浮現出一個極為不妙的猜測,然後仔細思索之後,猛然一拍手握拳錘下,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恍然大悟!

    「我說你小子怎麼故意把魚叉放到旁邊,看來是早有預謀啊!故意想吸引我去踹走,然後趁機以此為理由,來把我趕出捕魚隊,來取代我,直接摘桃子?」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真正的巧合誤會,同樣局限於時代和知識的局限性,雷根本想不到,居然有人僅僅通過翼一次的教導,就直接化為捕魚的達人級高手,輕易窺破了他的陰暗心思,根本沒有那麼多彎彎道道可言。

    可已經走火入魔,認定羅宇為自己死敵的雷,就算羅宇親口解釋,恐怕也不會相信這種蹩腳的借口,也只會當做這個陰險對手一個糊弄人的詭計來看,他越想越氣,越慮越急,索性不再躺臥,起身在屋內來回渡步,思索如何才能兵不刃血地消滅這個突然蹦出來的狡詐敵人。

    轟隆隆……

    「煩不煩啊!」正苦思冥想的雷突然覺得靈光一閃之際,那持續了不知多久的轟鳴聲又響了起來,嚇了他一跳,更是直接打斷了他的思路,讓他腦子一片空白,考慮的陰謀更是直接成了一團漿糊,他忍不住「彭——」的一聲,憤怒地把木桌拍的歪斜陣抖,臉色猙獰,直接一腳踹開房門,衝了出去。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混蛋,敢吵亂本大爺的休息,本大爺一定要把他……」雷牙縫中擠出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他神色瞬間癡呆,似乎看到不可思議的神跡一般,木然地望著那天邊,聲音突然極具喜感地顫抖起來。

    「那……那是什麼?」

    轟隆隆連續不斷,如同打雷一般的沉悶聲音,正是從那西方的角落,部落的範圍盡頭響起,從這裡望去,只能看到地面上一團團黃色的煙霧瀰漫,但那煙塵之上,卻緩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地崛起「長」出一個四方勾角,向內曲翹,簷牙高啄,但看那頂端的部分,與部落房屋的房頂相似,卻又並非圓錐的突起,而是展開屋簷呈弧形略向上翻,有如鳥兒展翅yu飛,鳥嘴啄向高空。最後煙塵散去之後,那原本空曠的欄杆之外,卻屹立出一個黑色狹長的木塔。

    而雷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繼續遙遙望了過去,卻發現那驚心動魄的高大建築依舊挺立,似乎嘲諷他一般,他抬頭四顧,茫然地看著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如同宿醉後,看實物都重影一般,對稱著一模一樣的奇怪建築,他腦海突然想起數年前那一個下午,自己第一次見到姒時的情景。

    記得那一天下午,陰雨連綿,無法外出採藥的父子倆,只能辛苦地磨藥,正疲憊地煩躁的時候,突然彭的一聲巨響,大門被轟然撞開,雨水濺射到地上,露出一個高大的人影。嚇得雷手上一抖,研磨的藥粉立刻散了大半,當他準備破口大罵的時候,卻呆了呆。

    來著是一個彪悍的巨漢,肌肉虯結、凶氣逼人,而與他那凶悍強壯的氣質相反的是,他那小心翼翼、焦急擔憂的臉色,還有他懷裡那個楚楚可憐的可愛女孩,那少女眼神茫然,只是露出甜美而癡癡的笑容,低聲呢喃著什麼,哪怕精神萎靡,卻又流露出一股楚楚可憐的氣質,如同嬌弱美麗的公主一般,瞬間穿透了這個少年的心臟。

    「小姑娘,人大悲大喜之後,精神受到刺激,容易出現各種荒誕的幻覺,所以我們要放寬心態,耐心看待萬物,接受現實,這,才是你的母親所希望的」

    這對父女正是翼和姒,而那個時候,正是姒的母親剛剛意外去世的一段日子,妻子的離世讓翼大受打擊,痛不欲生,而更讓他惶恐著急的,卻是思念母親的女兒,她親眼見證了母親的離去,卻總是倔強地認為母親就一直在身邊陪伴,更是總隔著空氣自言自語,時而歡笑、時而痛哭,這種詭異的表現,讓僅剩下女兒這一個支柱的翼心急如焚,而大長老的聖光,偏偏對於疾病毫無辦法。他只能冒著大雨,趕來向雷父子求助。

    上面那對話,正是診斷了小姑娘之後,雷的父親,也就是方長老,沉吟之後,捋著鬍鬚,信誓坦坦而下的判斷,如今回想起來,再聯繫如今自己所看到的異象,讓雷有些恍然,繼而忍不住點了點頭,覺得自家的老頭子,對於治病倒也確實有一手。於是搖搖擺擺晃著步子走了回去,嘴裡不住地嘀咕。

    「看來老頭子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看來我傷心過度了,睡一覺就好,睡一覺就好!」他邊說邊搖頭歎息,一種聰明人的優越感油然而生。「這些幻覺,還挺像真的,但部落哪來這麼奇怪的房子,這麼窄,那麼高,能住人麼?真是可笑!」

    「這,怎麼可能?」另一個顫抖的聲音卻在塔下響起。

    親眼見證這奇跡一般的建築平地崛起,堅持了一生頑固觀念的老人失魂落魄地貼上前來,顫抖著撫摸著這箭塔的木樁,堅硬、粗糙的觸感從掌心傳來,仰頭望去,那塔頂上方那個森然的黑色密洞,還隱然向外顯出細密的黑鐵箭頭,猙獰而危險,徹底打破了他心中的僥倖。

    「我確實錯了。」嚴長老深深吸了口氣,卻還是轉過頭來,對著一旁露出疲憊之色的羅宇說道,繼而臉色憋得通紅,見一旁地少年卻不搭話,一幅茫然微笑的樣子,卻又咬咬牙,低頭彎腰,雙膝迅速向下一遞,讓兩人來不及阻攔和驚愕的目光中,隨著**碰到地上而發出的兩聲低沉的迴響,這個耿直的老人,已然是遵守了自己的諾言,跪在地上。

    「這下你滿意了……吧?」

    他抬起頭來,語氣澀然而惱怒,但抬起頭之後,卻不由一呆,接下來的呵斥卻怎麼說也說不下去,心中那無名的怒火和怨氣也隨之煥然冰釋,嘴角蠕蠕,想要說點什麼,卻又覺得不好意思,這個倔強脾氣的老人,哪怕心中升起一種淡淡的感動,嘴上卻不討饒。

    「小子,老頭子我打賭輸了,我跪我的,你又沒輸,跟著下跪幹嘛!」

    在他面對面的前方,這個打賭勝利的少年,並沒有依仗這勝利的事實耀武揚威,此刻卻是以一模一樣的姿勢跪在地上,面對著這個老人,臉色平靜,卻非對於失敗者的嘲諷,而是如同恭敬地跪拜自己的親長一般,認真地回答。

    「我跪在地上,原因有三。」看著老人迷茫疑惑的眼神,羅宇微微一笑,眸中閃過一絲得逞的快意,緊接著解釋了起來。

    「第一,嚴長老的反對並非為了私利,而是為整個部落著想,這是我敬佩的第一點。」

    「第二,長老你能寧願發下毒誓,拋開自己那虛名來確認我是否在浪費大家的心血,這種捨己為人的情操,更是讓我自愧不如。」

    「第三,長老您是長輩,宇我是晚輩,何德何能經得起您這一拜,真讓您拜下去了,恐怕我真的消受不起,我心難安。」

    說完這些之後,羅宇看著這個老頭喏喏不語,臉色乏紅,極為受用的樣子,心中暗歎。

    此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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