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那一天發生了什麼?」羅宇再次睜開雙眼,所見到那個老人的第一眼,急切切地直接問起來。
在那個虛幻的世界裡,他只看到那個衰老的男人踏進了那個房屋,然後過了一會兒,一道貫穿天地的紅光迸發,粘稠的猩紅顏色如同充斥天地的水流,在空氣中激起一陣陣的漣漪,這種莫名的氣息,鎖定了那長老的木屋,竟不可思議地阻礙了他的步伐,將他死死抵擋在外面。
他最後的記憶,卻彷彿是從那原始蠻荒的史詩大劇轉到了玄幻神話之中,一陣悠長而洪亮的咆哮從石屋響起,如獅王怒吼,又彷彿群像吟啼,強烈的聲波形成清晰可見的波紋,直接將房屋震的顫抖起來,那靠近石屋的城鎮中心,也突然不甘示弱地發出黃色而璀璨的光芒,匯聚開來,最後竟然如同那科幻片中的激光激射而出,貫穿了那石屋,最後那堅固的圓錐形房頂爆破開來,四濺的石塊灰塵所瀰漫的煙霧之中,房頂破開的大洞衝出一道包裹在血芒之中的獸影,羅宇拚命望去,卻也只能隱約捕捉到那急速扇動,在空氣中嗡嗡作響的兩對紅色的肉翼。
然後……沒有然後了,下一刻他還未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如同靈魂歸竅一般,眼前一黑,身體沉重地厲害,再也不能像那個世界一般輕鬆ziyou,毫不著力。勉強睜開眼皮,如夢初醒一般,經歷了最初的視線模糊之後,才漸漸清晰看見熟悉的老人的笑臉,心癢得厲害,忍不住直接追問了起來。
「為什麼不讓我繼續看下去呢?是擔心我瞭解一些機密嗎?」羅宇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當然不會覺得最後那種看到精彩時候卻突然掐斷,只是一個突發的意外,而這個老人,又顯然不是那種故意調戲後輩的惡劣性格,不得不讓他瞎想起來。
「最後所發生的事情,還是讓我親口告訴你吧。」彷彿看透了羅宇的心思,長老搖了搖頭,否決了他的猜測,緩緩解釋了起來,
「你所經歷的世界,並非真實存在,而是我透過心靈的溝通,將你的意識暫時進入我的記憶之中,經歷在我身上發生的過去,理論而言,任何記憶中的事物都無法阻止你的窺探,只要我所能瞭解的一切,哪怕並非親眼所見,也會自動模糊地依照那『自我認知』來無限推演出真實來,但惟獨那一天所發生的事,無法重新回放出來。」
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後有些晦澀地說明,「那一天,寄生在太郎身上的存在,實在太不可思議,已經超越了我的理解範圍,而且似乎冥冥中有一種力量在干擾著任何對於它的窺探,我只能說出於口,而無法用心靈探究。」
「寄生?」羅宇微微一愣,下意識響起那個衰老的男人那眼中瀰漫的紅芒,「難道他不是野心膨脹,想要偷襲你們,讓大和部落獨霸天下麼?」
「獨霸天下?」這個老人似乎聽到極為荒謬的笑話一般,忍不住拊掌大笑了起來,讓羅宇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好不容易才平復心情,「你為什麼會這麼想?且不說我和太郎親如兄弟,只是天生歸屬於不同的陣營才不得不建立不同的部落而言,從來就沒有什麼仇恨,更何況當時哪怕聯合我們兩個部族多年來的積累,也不過勉強相互依存,在這片大地上掙扎,哪裡有所謂的獨霸?」
「不過你說道野心膨脹,倒也不算錯誤。」長老突然歎了口氣,臉上浮現沉痛之色,「太郎實在太驕傲了,太過於急躁,結果反而害了自己,也害了殷大哥。」
「事情的起因,還要從那一年說起。」大長老的眼神漸漸飄渺了起來,陷入了那個悠長的回憶之中。
當年大長老和太郎湊齊了足夠的資源,造出了「殷」之後,就形成了一個三人的小團體,艱難地在這個危險的世界求存。
從聖井中誕生的殷與他們截然不同,雖然沒有那種不可思議的異術超能,但卻幾乎是人類自然情況的完美模板,高大魁梧、神經敏銳、臂力過人,如同天生的戰士一般,帶著一種直覺的敏銳,輕易地利用隨處可見的各種事物,施展出本能的戰鬥技巧,擊殺捕獵各種猛獸,讓身體孱弱的兩人一下子如同進入天堂一般,再也不用去苦苦搜尋那可憐的水果來充飢。
他們的日子也漸漸好了起來,但殷越是表現得強大完美,太郎就越是羨慕和苦澀,總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那口聖井,只要一想想自己也本可以擁有這樣無敵的戰士,就心若絞痛,而在同伴這裡白吃白住,讓內心其實頗為驕傲的他又覺得恥辱,這兩種複雜情緒的折磨下,他每一ri每一夜都拚命地鍛煉自己,偏執地想要強大起來,但以他的柔弱的先天體質、遲鈍的反射神經,又能通過那魯莽而不科學的鍛煉達到什麼地步?
終於有一天,在殷和明結伴捕獵歸來,發現太郎因為過度的鍛煉昏迷不醒,奄奄一息,所幸經過這些日子營養的充分補給,生活的日益滋潤,明的聖光也隨著心態的自然溫和強大了起來,經過兩日兩夜不眠不休的維持,終於創造了奇跡,竟硬生生將太郎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現在想來,當時與其說我的功勞,倒不如說是太郎憑著自己的執念撐了過去。」說到這裡,大長老突然停頓了下來,悠悠感歎了一句,「其實我真希望他能放下那種執念,這種強烈的執著救了他一次,但終究還是害了他。」
甦醒過來的太郎發現自己實現了願望:那驚人的意志和執念化作一種奇異的精神力量,讓他擁有了自己的異能,可以與萬物溝通,並強迫那些敵方的強大野獸服從於他的意志,這種覺醒,正是「羅馬復興」中僧侶「感召」技能的具現!
躊躇滿志的他在兩人的幫助下,馴服了幾隻強大的野狼,擁有力量之後的太郎,再也無法忍受寄居籬下的情況,終於有一天,主動提出告辭,想要通過這些猛獸,來奪回屬於自己的白色聖井,雖然無法理解他對於這種安逸生活的抗拒,但作為同伴和好兄弟,明和殷也不肯讓他獨自去冒險,最後三人互相約定,決定再積攢一些力量之後,共同面對那頭實力未知的猛獸。
太郎並非那種有了力量便得意忘形的人,他清楚的估算那頭黑色的獵豹雖然行動敏捷,爪牙鋒利,但畢竟只是一頭野獸而言,且不說經過自己馴服的三頭惡狼,單單依靠他自身覺醒的精神異力,就足以應付過去,但畢竟不想辜負兄弟的一番心意,也就不急於一時,答應了他們共同進退,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正是這種對兄弟情分的妥協,才讓他保住了小命。
到了出發的那一天,明用儲備的食物通過聖井再次造出了兩位青壯,雖然不知何為,實力遠遠不如第一次誕生的殷,但也遠比不通戰鬥的兩個少年要強得多,五個人、三頭狼,當他們自信地想以碾壓的姿態去幫助太郎洗刷恥辱的時候。
噩夢來臨了。
剛一踏進曾屬於太郎的領地,兩條最弱的灰狼就哆嗦著不肯前進,哪怕受制於太郎的精神壓迫,也只是勉強一步一停的緩緩挪移,這種情況,讓自信的五人心中浮上一層陰霾,而當他們親自面對那頭黑豹之時,才覺得愕然和絕望。
那頭本來普通的黑色獵豹,已經變異成難以形容的兇惡存在,原本一米的身高暴漲到三米有餘,黑色的毛皮如針刺一般蓬鬆散開,卻又堅韌地可怕,而龐大的體型下,卻又保持著那貓科特有的敏捷,粗壯的四肢肌肉密集而流順,弓起的身軀下帶著一種流線形的美感,而讓他們覺得悚然的,還是那不知為何散發著紅色螢光的獸性豎瞳,幽幽望過來,就讓人心寒。
戰鬥爆發開始的第一個剎那,一道黑影如電閃過,帶出一道殘影,當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一頭最弱的灰狼已經開膛破肚,嗚咽著躺在血泊裡。
緊接著倒下的,是那兩個新生的人類戰士,因誕生時間太短,而未來得及取上名字的他們,活生生被撕裂成數瓣,血花四濺,只能以無名氏的身份倒下,而臨死前的反抗,也不過是讓那粗糙的長矛,在那黑色飄逸的身姿上,戳出兩點白印。
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和慶幸的是,勉強屈服於太郎異能的白色頭狼,這條同樣驕傲的獸王,也因為手下的慘死,而湧現出獸性的狂怒,爆發了!
「嗷嗚!」
白色的巨狼倏然仰天怒吼,飛撲了上去,一時之間,兩頭敏捷的猛獸原始搏鬥,黑白相間的身影如電如霧,彷彿兩道糾纏翻騰的煙塵,時散時聚,只見得到那雪地上不時濺射出點點鮮血,參雜著凶獸的咆哮,一狼一豹,將那最為狂野的姿態,展現在三人面前。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剩下三人中最強的殷,他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見那爆發的白狼漸漸也不支了起來,憤怒的爪擊和強力的撕咬,也不過僅僅能帶來一道淺淺的血痕,而巨大獵豹那隨手揮舞的一抓一搭,就撕拉一下刮開大片的白色白皮,傷口之處血肉模糊。
雖然他們並未玩過後世的網絡遊戲,但卻本能地以最恰當的配合將戰鬥發揮了出來,太郎拚命地施展著那不成熟的精神異力,藍色若有若無的光芒從眼眸透出,縱然不可能讓它屈服,但無形的力量還是不時將那獵豹身體一僵,如遭重擊緩慢了下來,而白色的頭狼也乘勢狡詐地糾纏上去,讓它死死發揮不出那恐怖的速度優勢,讓趕來的殷揮舞那沉重的鐵木長矛,呼嘯地刺出一道道血花,擔任治療地位的明,則不時施展聖光,治療那最重的傷員,最弱的灰狼,則警惕地守護在孱弱的兩人面前,用生命鑄就一道最後的鐵壁。
繞是組成了標準的五人小隊,但戰局的最後慘烈還是超乎了他們的想像,最先死掉的,是吸引了最大仇恨的白狼,直接被猛然爆發極限速度的黑豹掏出心臟,但臨時前那最後的一口,也咬斷了這只凶獸的一條前腿,讓它速度慢了下來。
最後一擊,則是如同霹靂一般,翻捲如龍,倏然刺出的一道長矛!
卻是殷咬了咬牙,徹底下了同歸於盡的覺悟,衝鋒一般同時與那獵豹騰在半空,無法動彈的身影相撞,矛尖寒芒一閃,隨之精準地刺入那獸臉的眉心,抖出點點血花,終於讓這頭凶獸的瞳孔紅光漸漸消退,茫然了起來,而它最後的一次以命換命的爪擊,在殺死虛弱脫力的殷的前一刻,被一道閃過的灰色身影全部承接了下來,隨著嗚咽一聲慘叫,雪地上蓬起一陣血霧,這最後一頭灰狼,也宣告陣亡。
當他們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那白色的聖井時,卻呆立當場。
那本應透明的清澈水面,由裡到外貫徹透露出紅色的詭異微光,緩緩向外擴散開來,將整個聖井都沐浴在紅色的邪光之中,而那水面的中心,依稀可以看到一個浮動的橢圓獸卵,那蛋殼上密佈著吐出的白色骨刺,如同浸入鮮血般猩紅,彷彿人的心臟一般徐徐跳動著,流露出不詳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