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羅宇彷彿做了一個悠悠的長夢。
一個殘酷、飽含著無可奈何的悲傷的夢。
在那現實世界的另一端,網絡的盡頭,存在著一個瑰麗奇異的異世,人類的幻想與現實在那裡交織,僅僅存在於遊戲與數據中的英雄、魔物甚至神祇卻真正的呼吸在那一片天空之下。
而自己獲得了一個幸運的開頭,卻猜不到結尾。
以一個普通少年的身份,懵懵懂懂闖入了那個世界,甚至獲得了難得的奇遇,當他躊躇滿懷的想要如同那些小說漫畫中的「主角」一般,然後成功回歸現實,恣意享受那超凡的力量,並歡笑著帶著自己所愛的女孩魯莽地一頭扎進那個世界之後。
噩夢突然降臨,幻想破碎,血色的夢魘露出猙獰的面目,在真正無窮無盡的「死chao」面前,自己那點可憐的依仗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不堪一擊,苟延殘喘,亡命奔波,最後終於燃燒殆盡最後的靈魂,倒了下去,自己死不足惜,卻連累了自己最愛的那兩個女孩兒。
直到最後一刻,也哽咽著陪伴在自己身邊,不肯逃離的兩個女孩。
「對不起……」
那過去的時光如同一頁頁乏黃的畫面在自己眼前翻頁,如同一個荒誕的永無止境的噩夢,迴盪在自己的腦海裡,那一場場回憶的夢境也漸漸破碎、扭曲,最後天旋地轉一般,五顏六色怪異的畫面最後漸漸模糊,而又復爾清晰。
那遙遠的天外,似乎陡然射進一道亮光,驅散一切的陰霾,羅宇突然感覺那無知無覺的死寂漸漸退去,隨著那愈發明亮的光芒照射過去,自己那漆黑一片的眼前漸漸模糊出一道畫面。
那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兒,黑色柔順的秀髮高高盤起,渾身包裹在黑色端莊、一塵不染的那深色校服裡,模糊的雙眼看不清那白皙的面容,但那明亮而熟悉到銘刻靈魂的眸子,卻永遠不會認錯。
梅迪也死了麼?我終究辜負了她們……
「我對不起你……」沉浸在刻骨的悲傷的羅宇根本無法思考過多,也不知從哪聚起一絲一毫的力氣,顫巍巍伸出手,抹向那精緻的熟悉面容,喃喃自語著,「對不起,是我的錯,害了你們……」
啪!
羅宇突然感受手上一痛,自己那伸出去的手被一下子打開,他先是茫然,復爾恍然,最後陷入一種一種悲痛莫名的情緒之中,沮喪的低聲自言自語。
「不肯原諒我麼,也難怪,我太弱、太蠢,害死了你們。」
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羅宇突然感覺身體一沉,低頭看去,一雙白皙的雙手撫上自己的肩頭,然後猛然用力一推一收,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感覺渾身不受控制的晃來晃去,一個滿是怒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到底在說什麼胡話啊?亂七八糟的!你詛咒誰死了啊?」
羅宇被這突然的襲擊搖晃的頭腦發脹,茫然無措,然後突然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好像從一個長長的夢境中初醒,經歷了最初的模糊茫然之後,眼耳鼻舌迅速的恢復著周圍的感知,他呆呆的看了看四周,陡然發現一個奇異的情況。
自己並未在想像的地獄之中,也並非在自己掙扎倒下的那個恐怖的崩壞都市,而是在一個熟悉的場景之中,最先映入眼眶的,是氣憤但活力十足的熟悉少女,自己坐著的,是發出嘎吱脆響的破舊皮椅,周圍儘是看好戲的人們,他們的桌前,靜靜擺著閃爍著畫面的過久的台式電腦。
「這不是……」他突然呆了呆,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一些,顫抖的動了動嘴唇,「這不是那一天的開始麼?」
這夢中無數次回憶的熟悉場景,正是當初自己突然捲入那場奇遇,進入那個數碼異世之前的下午。記得那個下午,自己放學後偷偷跑來學校附近的網吧上網,玩得正歡的時候,突然被聞訊趕來的梅迪抓住,被她斥責一頓,大發雷霆,然後氣沖沖轉身離去。只是,自己為什麼突然又回到一個月前的此刻?當他心中驚濤駭浪的時候,耳邊又適時的傳來女孩的聲音。
「你發什麼呆啊?你不是說要去學校複習嗎?怎麼複習到網吧來了?」她語速急促聲音響亮,飽含著惱怒的情緒,「都高三了還不肯好好學習,我真是看錯你了!」
「我真是看錯你了!」
正是這一句話!羅宇的眼眸中突然閃亮了起來,不再那種茫然無神的摸樣,彷彿渾身脫胎換骨一般驚醒了過來,猛然抬起頭,卻發現那個女孩已經轉身走到網吧門口,留下一個青的倩影,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現渾身酥麻無力,一時提不起勁來,只好眼睜睜看著女孩離去。
許久,他才感覺四肢百骸漸漸恢復了氣力,一時之間,各種紛亂的思緒在腦海中迴盪,最後他才感覺自己嗡嗡作響的大腦恢復了清醒,隨後而來的,他突然明白自己究竟是獲得了上天如何的恩賜與厚愛,心中湧動著一種無與倫比的狂喜,這種絕望中倏然獲得拯救的喜悅,在他心裡激盪,讓他忍不住落下淚來。
「有那麼誇張麼?堂堂一個男子漢,居然哭了?」旁邊過來瞭解情況的網吧老闆嚇了一跳,連忙跑過來安慰道「別哭了,不就是被小女生甩了麼?」
「我不是……」羅宇平緩了些許情緒,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但看了看四周的看客們,都不約而同的投以鄙夷混合著同情的眼神,頓時感覺自己跳進黃河洗不清,只好狼狽起身也跑出了網吧。
哪怕習慣了強健超凡的體質之後,再一次重溫感覺自己這宅男的脆弱身體,僅僅跑了幾步就感受一種許久沒有出現的虛弱和疲憊,但羅宇大口喘息的同時,卻忍不住嘴角弧起,然後實在壓抑不住心靈深處的狂喜,最後大聲笑起來,那種瘋狂的笑聲,在大街上,幾乎如同神經病一般,吸引了路人的視線。
他卻渾然不在意周圍的眼光,只是一隻手撐在電線柱上,大聲縱情歡笑了起來,笑得幾乎身體都要倒下,眼淚都要流出來。
「沒想到吧,我又回來了……」
「夢也好,重生也罷,這一次,我絕不會重蹈覆轍!」
他漸漸在這場笑聲中宣洩乾淨了那些浴血掙扎的日子裡積攢的悲傷絕望,呼吸也漸漸緩和了下來,他呆呆的扶在電線柱上,心中卻迅速冷靜的思考謀劃著接下來的行動。
「根據記憶,自己晚上回去之後,會被那個世界的系統選中,成為被選中者,無論是不是一場夢幻,就讓自己先做好充足的準備吧!」
「上一世,自己抱著懷疑的態度,赤手空拳闖入異世,實在太過愚蠢,這一次可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