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他似看到穿著緋紅宮錦鈿花彩蝶錦衣上衫,配著同色緋紅百摺羅裙的女子,她盈盈一笑,狹長的鳳眸別有一番媚色。
「嫣兒……」幾不可聞的出聲,眼底泛起一抹痛苦。
她不知道,他不喜歡她的爭寵獻媚,不喜歡她對他諂媚的笑,不喜歡她耍一些小心計,他喜歡她曾經的動人,喜歡她八歲那年花燈節對他純真的一笑,甜甜的叫他,君哥哥,可是,可是,一切都不會重來,她一次都沒有讀懂,一代帝王的心思,有時候真的很簡單,一個心愛的女人,一個溫暖的家,而已……
對於他穆彥君,遙遠而又高不可攀……
眼皮一沉,天地間,一下子黑暗下來,他終於擺脫了一切,阿姐,但願你還活著,帶著阿弟的那一份,一起……
灰沉沉的天幕,突然下起雪來,大片大片的雪花掉落下來,就像羽毛一樣。
她抬起頭,紮起的馬尾沾染了幾許雪花,一張嬌嫩的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就像一顆剛摘的水蜜桃。
「風哥哥,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麼?」女孩仰頭望著梅花樹下的少年,水汪汪的眸子盯著,清澈的如一汪湖水。
少年看著她,寵溺的摸著女孩柔軟的頭髮,微微一笑,轉身,折了一枝嫣紅的梅花輕輕別在她的鬢角:「會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他握緊了她的手,抬頭看著花園裡飄落的雪花,彷彿在不經意間承了一個誓言,不管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承諾依舊永存!
……
「風哥哥,你騙我!你騙我!你怎麼可以丟下槿兒!怎麼可以!」女孩抓住少年的胳膊,哭得一塌糊塗。
「槿兒乖,哥哥要去美國讀書,很快就會回來。」少年溫柔的說著,輕輕的扯開了胳膊上的那雙小手,眼裡滯留了片刻的不捨,他沒有辦法,他必須讀書,將來還要繼承家族的產業,這似乎就是他的宿命,擺脫不了,家族利益向來如此。
女孩抽噎著,吸了吸鼻子,淚花閃閃的看著哥哥,似乎想記住他的模樣,「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她天真的問道。
少年抬頭看了看窗外飄落的雪花,眸子一定,一截枯枝在雪地中還未被完全掩埋,「當木槿花開的時候……」
吐氣飄渺而遙遠……
是啊。
確實是木槿花開的時候。
只是,花開又花落,如此反覆了好幾年,他已學有成就,長成了帥氣迷人光芒四射的青年,少了青澀,多了男人該有的沉穩魅力,而她也不再是總跟在哥哥身後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她上了一所名牌大學,主修會計,希望將來能幫他打理公司,減少他的疲勞負擔,可當她看見站在他身後窈窕的少女時,她才知道他的世界已不再屬於她……
她彷彿總也追不上他的腳步,家庭地位的懸殊,別人的冷嘲熱諷,流言蜚語彷彿從沒有離開過她,即使他刻意保護,小心翼翼的照顧她,把她當做了珍寶,可現實總是殘酷的。
他是不是不堪現實的打擊,是不是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他是那樣成功的人,含著金鑰匙出生,長大後成為橫跨整個亞洲集團的ceo,他是那麼的不凡,走在人堆裡也不會被淹沒,依舊璀璨如光。
她與他,在時間的洪流中,慢慢的背道而馳……
「槿,我們分手吧!」
「為什麼,風?我們明天就要結婚了!」
「你覺得一個男人在關鍵時刻拋棄自己的未婚妻,能有什麼原因!穆初槿!我早就不喜歡你了!」
我早就不喜歡你了……
不喜歡你了……
呵……
她的心慢慢的變冷,慢慢的變涼,最後變成了一塊堅硬的冰,在刺傷別人的同時,也扎得自己生疼,緊緊地,卻又是那麼的深,在她的心間劃開最鋒利的口子。
柳成風,你好狠!
好狠……
讓她撕心裂肺的疼,一寸寸疼到骨子裡,漸漸地麻木,漸漸地心冷……
忽的,一雙深如黑潭的眸子撞入腦海,他輕輕一笑,仿若春風,暖暖的,帶著怡人的柔軟……
「公主!醒醒?」耳畔似有人呼喚。
一雙手輕輕擦過臉頰,柔柔的,彷彿輕落的羽毛,她的眉頭一皺,好似被人擾了清夢,淺薄的唇畔已咬出一排血痕。
「成風?成風!為什麼……」她囈語著,濡濕的睫毛打開,瞳孔渙散的光芒逐漸匯聚,最後,視線定格在一張英俊的臉上,他的眉眼柔柔的,彷彿是春水湖面即將融化的冰,只是黑如曜石的眸子閃過片刻的落寞。
「這是哪?」發出的聲音乾澀沙啞,有些不和諧的尖銳,穆初槿抬頭打量著光線昏暗的山洞,眼底有一絲迷茫。
雪白的絹帕擦了擦少女被夢魘濡濕的臉頰,黑潭的眸子盯著少女有片刻的失神,旋即眉毛一皺,垂眸道:「這裡是黑木崖邊的山洞,我們掉落的時候碰到一股氣旋,無意中被捲入這個洞中。」
「哦。」輕應一聲,眼尾一掃,輕掠過容雪腰間的那把軟劍,穆初槿單手撐地顫顫巍巍的支起上半身,一頭蓬鬆的烏髮散亂的貼在單薄的肩上,她咬牙試圖站起來,奈何胳膊卻使不上半點力氣。
「你中了毒,不能動力,否則會氣急攻心。」溫暖的手掌撫在她的肩上,風容雪看著眼前倔強皺眉的少女,微微一笑。
昏暗的光線下,山洞一片寂靜,偶有刺骨的山風吹來,輕撓著人心。
穆初槿只覺肩上一緊,附在上面的手掌灼熱撩人,好似燙鐵般,讓她緊張不安,無意間抬頭,卻撞入一方深幽的黑潭,那裡深邃不見底,卻惟獨只有一人,穆初槿在那一瞬間突然覺得風容雪的眼裡是有自己的,而且是難得的唯一。
窘迫的垂眸,臉頰一燙,她故作鎮定的說道:「你,你不要這樣看我!」皺著兩彎柳葉眉,穆初槿兀自警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