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
少女一驚,倉促的轉身,只見周圍白茫茫一片,好似下起了白霧,週遭的一切都看不清楚。
穆初槿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衫,水鑽的眸子驀地一愣——
金黃色的雲煙衫繡著秀雅的蘭花,逶迤拖地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羅牡丹薄霧紗,腳穿一雙正紅鴉金的鞋子。
怎麼會這樣?
我的衣服呢?
她微訝的看著自己的穿著,秀眉一擰。
這時,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笑聲中又夾雜著一聲嬌俏的女音。
她走近一步,想看清楚,卻怎麼也看不見,前面依舊是白茫茫一片,可是女子說話的聲音卻聽得十分清楚,彷彿就在耳畔。
「他會來嗎?」聲音中透著一絲哀怨。
「會來,一定會來,公主儘管放心!到時候我們定可以擒住他!」蒼老的嗓音,但仍可隱隱約約聽到一聲狡詐的奸笑。
公主?
難道那個剛才說話的女子便是三年前的穆初槿?
水鑽般的眸子吃驚的一愣,煙雨般的細眉皺的更深,纖細的手指緊摳著描金鉤銀的衣袖。
待穆初槿低頭沉思之際,周圍的場景倏然一換。
只見她置身在花叢中,血紅血紅的一片,隨風浮動的花枝,就像璀璨跳動的火焰,定睛一瞧,竟是一片妖艷的曼陀羅花,霎間映紅了少女的眼。
她茫然四顧,腦袋突然劇烈的疼痛起來,巴掌大的小臉皺成褶皺,她蹲下身子,伏在那片血紅的曼陀羅花中,臉頰的煞白在花叢中顯得那麼的淒厲滄桑。
啊——
少女抬頭朝天,抑制不住的吼起來,水鑽的眸子瞬間變得血紅,印染了天邊如血的殘陽,如雲的鬢髮在風中凌亂的飛舞著,久久不息。
我這是怎麼啦?我的頭好痛!
好痛!
她痛苦的握緊雙拳,狠摳著地裡的泥土,纖細的指甲勒出道道血痕,但腦部的疼痛仍舊不能減去分毫。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把他們全部殺光!」女子痛苦的嘶叫著,聲音變得淒厲沙啞,最後變成了嚶嚶哭泣。
穆初槿驀地抬頭,望著前方白茫茫的一片,單手撐地,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挪著步子,向聲源走去。
她要去看,看清三年前發生的一切,即便只是看到模糊的幻影,即便只是聽到別人的談話,對於她穆初槿來說,絕不能錯過一絲一毫。
她慢慢的走過去,漸漸的看清白霧中籠罩著一座宅院,當「公主府」三個字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穆初槿渾身一顫,心底竟猶如針扎般的疼痛,彷彿被人狠狠的攫住心臟,硬生生的似要捏碎。
為什麼會有這種心痛的感覺?
為什麼……
難道是穆國公主的心痛麼?
她的意念為什麼還會殘留在我的意識裡,與我的靈魂糾纏不清?
「求求你!不要去看!不要去看!不要——」倏然一個女聲在心底苦苦哀求,嚶嚀的哭泣聲似是含著極大地委屈。
穆初槿微微皺眉,她怎麼能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難道是幾個月前死去的穆國公主?
怎麼會這樣?
她神色一凜,怒道:「你不去面對,永遠也解決不了問題,我不是穆國公主,我是穆初槿,所以,我必須看個究竟!我必須在這個異世堅強的活下去!」水眸一睜,眼角起一絲血紅:「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是被誰害死的?綺夢閣裡的束竹紫砂壺究竟是誰放的?」清亮的嗓音,夾著一股駭人的冰冷。
壓在心底的抽泣聲漸漸的小起來,最後歸於平靜。
少女眼色一寒,推開了朱漆大門。
府院裡靜極了,但空氣中依舊充斥著淡淡的白霧,彷彿怎麼散也散不去,灰白的天空,壓著烏黑的流雲,使整座公主府顯得死氣沉沉。
她邁進去,只覺背後陰風陣陣,刮得衣擺十分不舒服。
秋末,院裡的梧桐樹葉打著旋兒落下來,在紅磚的地上,灑下一片枯黃,冷風拂過,捲起片片枯葉,彷彿掀起的一片漣漪,打在少女的裙擺上,說不出的蕭瑟。
秀眉一皺,她疑惑的向內院走去,正紅鴉金的鞋子剛跨過門檻,一股強烈的血腥氣迎面襲來,連帶著一陣強烈的勁風,吹拂起少女的鬢髮。
只見冷清的院內,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幾具屍體,僵硬的屍身流淌著涓涓鮮血,漸漸的匯成小溪,印染了一方土地。
旋風掃著滿地的灰塵,漫過鮮血滿佈的屍體,捲起死者的衣擺,他們灰白的臉上無神的眸子驚恐的怔愣著,彷彿認為自己不會這麼輕易的死掉。
穆初槿輕輕的走過去,越過一個個屍體,水鑽的眸子驚訝的瞪著,依死者的死狀來看,他們的咽喉處有一道很淺的劍傷,按理說應該不會致命,但卻全都口吐污血,瞪著眼珠僵死過去。
眸子一抬,唇角竟勾出一抹冷然的笑意。
一劍封喉,夠快!夠準!
水袖一劃,穆初槿向啟明軒走去,那裡是公主府的大廳,但血腥味卻是最重,最濃……
正紅的綢鞋踏在血跡斑駁的地上,依舊不急不慢的走著,當撩起衣擺走上大理石台階時,水鑽的眸子閃過一絲紅影,只見烏青色的台階上流下一道蜿蜒的血跡,如小溪般潺潺流下,彷彿永遠也不會乾涸。
看到此場景,穆初槿加緊腳步,向啟明軒衝去,廳內的聲音也逐漸的明瞭——
「公主,屬下已將他制住。」
「好!」女子哀歎的一笑,卻無半分喜色,「本宮會永遠的將他困住,綁在本宮的身邊,至死不放!!」霸道的語氣,夾雜著佔有的滿足感。
隨著腳下急亂的步子,穆初槿逐漸看清廳裡的全景,烏黑如鏡的金磚地上,漫出的血色更顯殷濃,緩緩的無聲淌凝,就像小兒的手,遲疑的伸向四面八方。
血跡盡染的地上,一個黑衣男子匍匐在上面,在他的脖頸間有一把明晃晃的劍,他僵著身子,一動不動,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彷彿凍結了這滿屋腥紅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