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亡!百姓更苦
京師三大營,曾經戰力天下無雙,為明朝最精銳之兵,最盛時兵力為太祖和成祖之時,兵力達到四十多萬,而如今卻不過九萬多人,而其中大多數都是吃空餉的缺額。
此次統領京師三大營出戰的為成國公朱純臣,傳言其人知兵事,於崇禎三年加太傅銜,不過其人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草包,早以沒有了祖上的戎馬征戰天下的霸氣,淪為了紈褲公子,只知紙上談兵罷了。
從成國公到東平王再到平yin王,朱能一脈可謂顯赫,而從小養尊處優的朱純臣,對於此次帶兵鎮壓白蓮教起義,心中那是自信滿滿,短短的六十里不到,從整軍到出發,他帶著人走了三天三夜,不是他太草包,而是他根本就是一個草包。
一路上很平安,沒有遇到紅衣賊,沒有遇到白蓮教,終於到達涿州城了,毫無防備的一頭就扎進了玉面書生白先雲編織好的口袋,打得三大營抱頭鼠竄,好不容易穩住了陣腳,許以重利讓士兵反擊,卻沒想到這些白蓮教的戰鬥力居然如此不堪一擊,輕易的搬回了劣勢。
那時本該追殺白蓮教進入涿州城,他卻以所謂的賊軍進退有據,恐有詐而白白浪費掉了這大好的機會。
當時所謂的賊軍進退有據,不過是白先雲將涿州青壯殺得膽寒,逃跑不敢跑得太快罷了,事後白蓮教一陣疑惑,官軍到底在耍什麼詭計,難道是想將他們所有的白蓮教趕入城中,將他們一網打盡,不放一人離開。
也只有這麼一個理由,讓白蓮教的人惶恐害怕了很長一陣,不過隨後看清楚了京師三大營的底細,號稱九萬人,每一次攻城,死了不到一百多人,就再也不能支撐,潰退而去。
這樣的軍隊,怎麼可能將他們一網打盡,除非有什麼奇跡發生。
朱純臣也在盼望著奇跡的發生,這裡離京城實在太近了,如果再不能剿滅白蓮教,恐怕要真正的動搖大明的根基了,而他也有可能隨時被舀下問罪,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上火的朱純臣,嘴皮上全是一個個的水泡,現在吃飯不香,睡覺不著,可謂難受至極,正在讓一個裝扮為親兵的小妾給他上藥,那小妾一陣心疼,吹了一口香氣,小心翼翼的用銀針將水泡刺破。
忽然帳外風風火火的衝進來一人,嚇得那小妾的手一抖,銀針幾乎刺穿了他的嘴皮,疼得朱純臣哇的一聲跳了起來,如掉進沸水裡的大蝦,很想要破口大罵,卻疼得動也動不了,模樣滑稽。
那報信的親兵也是著急過了頭,沒看清楚情況,單膝跪地,抱拳道:「啟稟總兵官大人,小的發現城頭上少了很多白蓮教,恐怕他們是要突圍了。」
朱純臣停了下來,也顧不得疼痛了,問道:「你可確定。」
「小的敢以項上人頭擔保!」那士兵語氣肯定的說道。
朱純臣哈哈一笑,嘴上的刺痛似乎一剎那間就好了,親自用手拔了下來,爽朗的說道:「好啊!你下去領賞吧!舀下這涿州城的功勞終究是我朱純臣的,來人!讓下邊都指揮以上的人前來見我,這群勳貴紈褲,該是好好出血的時候了。」
明朝的武將勳貴集團,幾乎都是從成祖靖難後開始的,一直到土木堡之變,其中的精華徹底的湮滅,從此一蹶不振,被文官壓過一頭。而到明末,這些武將勳貴,幾乎已經不知兵事為何物,淪落為只知吃空餉喝兵血的大地主。
此時朱純臣為了舀下涿州城,也不得不讓手下的人來一次大出血了,對士兵誘之以重利,希望他們能夠忘死效命。
朱純臣帶頭出錢,手下勳貴子弟也知道不舀下涿州城,撲滅白蓮教起義,他們回京後的下場很慘,也紛紛積極的出錢,在重利的鼓舞下,京師三大營似乎煥發了人生的第二chun。
炮打得更准了,攻城器具推進更快了,很快就攻上了涿州城,他們這才發現城上根本就沒有幾人,很快打開城門,官軍湧入涿州城,本還想搶掠一次,好好的發一筆大財,誰知道涿州城的破敗超乎了他們的想像。
不過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街道上到處是餓死的百姓,一些地方更是塞滿了無頭的屍體,腐臭飄出幾條街道,青壯稍好,需要他們搬運東西,勉強能吃一些東西,但同樣被餓得瘦成了皮包骨。
成為白蓮教士兵的普通民眾,那完全是大爺,一個個養得油光發亮,這是一群徹頭徹尾的吸血鬼,他們的紀律完全是凌駕於壓搾百姓的骨血。
「真慘!」朱純臣自問自己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看到眼前的慘狀,也忍不住感歎,那一句話應該改為:興!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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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軍起義雖說是為了反抗暴-政,但其破壞性比這暴-政還要深刻,所以自古以來農民起義,很難有成大事者,陳勝吳廣、黃巾軍、瓦崗寨、李自成等等,皆是便宜了後來人,因為他們有了暴力卻缺少了拴住暴力的仁,得意一時,卻難以得意一世。
不過歷史與人是一樣的,同樣充滿了健忘,曾經的苦難,嬉笑怒罵就過了,誰還記得,美其名曰,向前看,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官軍好歹是正統,做事最起碼有些分寸,不會做得太絕,而這些白蓮教徒,他們可不知什麼禮義廉恥,統統的破壞掉。
白蓮教的狡猾出乎了官軍的意料,官軍集中兵力攻打北門的時候,白蓮教就已經全部撤退到了南門,突圍而去。
當即朱純臣點齊兵馬準備追擊,誰知道剛出南門,就遇到了炮擊,嚇得朱純臣不敢再追,連忙縮回了城裡,誰知道事後清查,發現白蓮教那門大炮是突圍的時候,從官軍手裡繳獲而來,這一次算是徹徹底底的丟大了臉面。
白蓮教之所以選擇今日撤退,完全是因為起了內訌,而這內訌則純粹是一邊倒的壓向了玉面書生白先雲,然而諷刺的是,最後關頭倒戈的不是屬於佛主一脈的徐茂,而是佛母一脈的邢娜。
當白先雲得知那夢寐以求的白衣女子就是八大護法之一的楊靈之時,他幾乎萬念俱灰,以為今日就將是他的死期,也確實如此,不論是佛主還是佛母兩派任何一人,這一刻同仇敵愾,要將這個敢於褻瀆楊靈的人千刀萬剮。
但其中究竟有多少人真心實意,而不是打的別的注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面對四周的喊打喊殺聲,白先雲跪在知州衙門前,此時卑微得就如一條狗,不斷的向著知州衙門磕頭,腦門已經磕破了,額頭上的血流了他一臉,他卻不敢卻擦,求過了親近並提拔他的護法徐茂,但徐茂態度堅決,他必須死。
更別說被他壓過一頭的一眾神將地王。
他不敢去求那一個高壯,看起來異常恐怖的女人,正是因為她從衙門裡出來後的怒斥,差點就拔刀直接將他砍為兩段,對於這個女人,白先雲打心底裡有一種恐懼,他感覺自己在她面前弱小如一隻螻蟻。
只能向著知州衙門叩頭,奢求那個被自己褻瀆的仙子,能有一顆金子般的心,看在他這卑微的態度上,饒他一命。
所有人都冷著一張臉,靜靜的觀望著知州衙門裡的動靜,想要看一看楊靈要如何解決。
楊靈歎了一口氣,白蓮教正需要這樣的人才,為了白蓮教的大事,很想要委曲自己繞過他一命,但他在涿州城裡的惡行,讓她心中的善良和正義感,不斷的告誡鞭笞她,這惡徒必須死。
下定了決心,楊靈面無表情,緩緩的走出知州衙門。
邢娜看著楊靈長大,對於她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微小的動作,她都十分清楚這代表了什麼意思,忽然咳嗽一聲,未等楊靈說話,搶先說道:「行了,白先雲,你自斷一指作為教訓,這事就這樣揭過吧!」
她忽然拔刀,只見一道快若流星的銀芒閃過,白先雲撐在地上的手,忽然飆出一大捧鮮血,迅速的染紅了地面,白先雲痛苦的摀住了手指,回過神之後,感激的看著邢娜,不斷叩頭說道:「多謝護法,護法饒命之恩,卑職沒齒難忘……」
「好了,快去包紮傷口吧!」邢娜揮手說道。
楊靈終究沒有逃過良心的拷問,決定將白蓮教那所謂的大事放在一邊,沒想到自己這師姐居然就這樣放過了白先雲,心中頓時生起一種背叛的感覺,那種感覺讓她很難受,就像小時候犯了錯,自己總會幫她背黑鍋,而她卻感覺理所當然。
邢娜將神情難受的楊靈拉到一旁,輕聲安慰道:「靈兒,師姐這樣做,全都是為了你啊!你馬上就要成為白蓮教的聖女,終究會接蘀佛母,掌管這偌大的白蓮教,你手下沒有幾個感激你的將領,你怎麼能管得住整個白蓮教……」
徐茂在一旁輕聲聽著邢娜安慰楊靈,忍不住冷聲說道:「我看是你想要有幾個心腹手下吧!那傢伙褻瀆了師妹,居然只是斷指,可笑之極,哼!」
「靈兒,你是知道師姐的,師姐一直非常疼你。」邢娜神情和藹的望著楊靈,略帶乞求的神色。
這樣的表情頓時觸動了楊靈的心,忍不住心中一軟道:「師姐,我相信你,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今日正好趁著都在這裡,我們突圍吧!向南方而去攻打河間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