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攻心計
朱干是被顛簸著痛醒的,身下是一副簡易的擔架,自己的大半個屁股掉在下邊,時不時的還會碰到地面,真讓他欲哭無淚。
「你醒了。」一聲略顯清脆的問候聲,讓朱干怔住了。
眼前照顧自己的這女子,一身普通的藍紫色花布長裙,削尖的瓜子臉,頭上梳了雙丱發,髮髻用藍色絲帶紮著,讓她看起來略顯清純,卻不失俏皮嫵媚之意。
「你好!」朱干怔怔的揮了揮手,這般古典安靜的女子,可真是少見啊!
旁邊馬蹄聲之後,頓時響起了一個聲音不善的大嗓門:「師妹!還留著這廢物幹嘛!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他就是一個礙事的累贅,還是丟下他趕緊逃命要緊。」
這女子的鳳目微闔,眼中閃過一絲冷厲,這一刻完全如變了一個人,冷笑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的人就行了。」
朱干聽著這大嗓門的聲音,心中頓時一沉,看來自己救了他們,非但沒有受到感激,反而成了一個累贅和唾棄者。
那人討了一個沒趣,怒哼一聲,騎著馬往逃難的隊伍前邊跑去。
朱干舔了舔有些乾涸的嘴唇說道:「這是夏天,我又有多處外傷,到時會有細菌滋生,讓我的傷口腐爛發臭,順帶著我這人也會發臭,臭味三里遠都能聞到,所以,你還是把我丟下吧!我確實是一個累贅,抬著我反而會連累你們所有人,別幹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對於最後的綁架,眾人都刻意的選擇了遺忘,朱干也沒有去提,暫時將這湧動的風暴壓制下去了,而這些話算是以退為進,沒有辦法的辦法了,誰讓他現在這身體確實需要依靠。
這藍衣女子輕快一笑,垂在擔架下的手不自然的縮了縮:「別想這麼多,如果不是你的勇氣,我們全都要死,所以嚴格的說來,你是我們所有人的恩人。」
恩人!朱干瞥了她一眼,只是笑了笑,恐怕她的心裡不會這麼想,畢竟最後那一刻,是他綁架了他們,讓他們沒有選擇,這不會迎來感激。
恐怕帶著重傷的他能被人抬著,是因為他還有著利用價值,至少遇見了後金騎兵,能將他當成罪魁禍首交出去贖罪。
想到這些,頓時興致缺缺,在擔架上左右四顧,逃難的場景可謂熱鬧,血屠三十里,雞犬不留,就如魔咒一般,讓四周的百姓不敢停留,紛紛向著京城的方向逃去。
這一切都會被失去家園而憤怒的百姓怪罪在他的頭上,可悲但並不可笑,得要想個辦法讓自己快速的擺脫眼前這不利的局面。
「嘿!你叫什麼名字。」雖說在明代程朱理學興起的時代,男女大防,可是卻也有無數流派的興起,可見起民間或者官方思想並不僵化,所以朱干也沒有什麼顧忌,直接的打聽道。
對於這個看似酸腐書生,卻又沒有一點酸腐之氣的舉動,讓這藍衣女子輕笑起來,聲音清脆且緩慢,略帶著幾分俏皮,就渀若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奴家楊靈,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如果不是先前那個揮舞著雁翎刀的倩麗背影已經牢牢的佔據了他的心靈,他或許真的會對這俏皮女子產生出好感,現在只剩下警惕,呵呵笑道:「姓朱名干,字華……錯了,應該是振華。」
楊靈那不施粉黛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驚詫,這書生志向很大啊!而且有勇,更重要的是夠堅決。微微咳嗽一聲,頓了頓說道:「原來是朱恩公,這姓可是大明國姓啊!不錯……」
聽著她嘴上的應酬之語,朱干心中一動,計上心來,或許可以用自己這姓來做文章,擺脫眼前的困境。
在心中飛快的閃過無數種可能,笑呵呵的說道:「楊小姐,你們準備去什麼地方啊!這裡又是哪兒,莫不是京城附近……」
楊靈見朱干談xing正濃,心裡也不知在想什麼,隨口說道:「韃子入塞搶掠,什麼地方都不安全,只有進山暫避。」
如果是進山暫避,那應該是動靜越小越好,可是這周圍的百姓卻有越聚越多的趨勢,而且這方向可不像是進山。
還有這兩個領頭的可不像是普通江湖草莽人物,逃跑之時夠果決,連那位大嗓門師兄丟下她,事後兩人的衝突也僅限於嘴上,連一點實際行動都沒有,倒像是習以為常的事情,顯然這是保存實力的一種,這是有組織紀律的。
想到這些,朱干的心中脈絡越發的清晰了,他們裹挾著這麼多百姓,一定是預謀著某事,既然有野心要求,那麼他們中計的可能性就更大。
不動聲色的歎了口氣道:「崇禎二年十月,黃台吉入塞劫掠,天下震動,朝廷裡的袞袞諸公也該開眼了,可受苦最深的還是百姓。崇禎七年,後金汗黃台吉為統一漠南蒙古,二次西征察哈爾。是年秋七月,後金軍回師,以明邊將擾其境、殺其民、匿逃人為民,七月初八日入上方堡,進圍宣府。宣府守兵發炮擊之,乃退走應州,兵掠大同,攻陷得勝堡,京師震動……」
「想想可笑的後金,他們手中的兵書是什麼,《三國演義》還帶連環畫的,卻打得明朝軍隊滿地找牙,說出去多丟人,不過說到《三國演義》我最喜歡的還是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才得以建此大業,成就最後一統中原的魏國,可惜如此簡單的道理,自古以來野心家都懂,卻又不能控控制住野心,唯曹操爾,可悲!可笑!」
朱干一副痛心疾首,憂國憂民的模樣,說到動情處,更是不斷的拍打著身下的擔架。
聽著朱干對於後金入塞行軍路線娓娓道來,楊靈心中著實震撼了一把,這人怎會如此清楚,他又姓朱,莫不是某個皇親國戚。
楊靈在朱干昏迷前,粗略的檢查過朱干的東西,外邊的直裰還算光鮮,內衣卻打了幾個補丁,那幾個補丁顯然是出自手巧心細之人,一切都挺自然,總之從他的穿著打扮上來看,確確實實是一個窮酸書生。
如今聽聞他姓朱,又有這等見識,看來他的身份不簡單,倒是他的那一句挾天子以令諸侯,讓她心中豁然開朗,如果他真的是某個皇親國戚,只要白蓮教擁立他造反,到時天下雲從,攻入běijing,這又未嘗不是第二次的奉天靖難。
可惜白蓮教中多數骨幹成員,都已經去了陝西山西。腦海中想到這些,頓時忍不住痛惜長歎,瞥了一眼擔架上憂國憂民的朱干,眼中神色閃爍不定。
心中開始思慮得失,只要自己確認了他的身份,到時在亂民當中鼓動一下,在京師周圍鬧起來,大明又得應付後金和農民軍,自顧不暇,起義一定會非常的順利,真到了那時,白蓮教再次聲威大震。
楊靈暗自咬緊了銀牙,眼中的神色越來越狂熱,忽然抓住朱干的直裰外衫,用力的撕了下來,關心的說道:「恩公,你這件衣裳全是血,我幫你舀去洗一洗,順便補一補……」
看著楊靈離去的倩影,朱干眼中寫滿了冷意,忽然展演一笑,給人以沐浴陽光的感覺:「這段日子,有美人伺候了,會過得很舒服……」
「啊!我的屁股,這該死的擔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