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出現的毫無聲息,就好像此前她一直站在那裡,只是三人並沒有看到似的。
此女白衣裹身,黑髮如瀑,清麗脫俗,僅這婀娜的背影就讓人浮想聯翩,卻又不敢心生褻瀆,真個好似神仙中人。
「南華老仙?」
聽到這女子自稱南華老仙弟子,楊廣眼角抽動了一下,面色露出幾分古怪。僅憑這一句話,他心中便可確定這所謂的神仙收徒是個騙局。
南華老仙的大名,他是早已如雷貫耳,或者說這位老神仙的名頭大部分人都是聽說過的。可是名聲雖大,卻沒有人能說出這老神仙的來歷,唯有楊廣略知一二。
當年小書子身為書妖坑騙張角之時,用的就是南華老仙的名頭。張角創立太平道,行走天下,揭竿而起,終於把這老神仙的名頭推廣開來,使得天下幾乎無人不知南華老仙大名。
追根朔源,這位老神仙的名頭是靠小書子才得以傳播開來,世人所知曉的南華老仙,根本就是小書子騙張角時所化之人。
試想一下,若是真有這樣一位神仙,小書子豈敢隨意冒名盜用?那南華老仙會坐視不理?所以南華老仙這個名號,很有可能是當年小書子隨口杜撰的,是個根本不存在的神仙。
想到此處,楊廣心頭一笑。也不知是因為南華老仙的這個名頭夠響亮,還是這個名字讀起來順耳,出來行騙之輩大都喜歡打他老人家的名號。若是真有這麼一號老仙。怕是早就被氣死了。
所以,當聽到這位仙子般的人物口稱南華老仙之徒,楊廣就知道其中有詐,險些沒笑出聲來。
「仙道無為,長生寂寞,爾等可願放棄世俗間的一切,隨吾入仙山修煉?」白衣女子自然不可能知道楊廣心中所想,見三人沒有異議後便開始了她的第一問。
「鍾青山願意放棄人世浮華,隨仙子入山修行。」南郡花雨扇鍾青山眼中露出狂熱之色,毫不猶豫的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這第一問。與其說是問題。倒不如說是選擇,若說不願意自然是不可能被南華老仙收為徒弟的。
「願意。」
楊廣與裴元慶對視一眼,同時開口答道。
既然想查清楚這件事,至少要看看事情將如何發展。若回答不願怕是立刻就會被送出觀外。
「若隨吾上仙山。爾等置父母妻兒於何地?」白衣女子依舊是淡淡的開口。沒有一絲煙火氣,更聽不出有何情緒。
這一問,就是誅心之言了。如何回答才能讓對方滿意,誰也摸不著頭腦。
面對第二問,鍾青山一臉掙扎,之所以掙扎並非是因為對父母妻兒的不捨,而是他不知如何回答才能令眼前仙子滿意。這個問題,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完全要看提問者的態度,沒有什麼正統答案。
對楊廣而言,此問看似誅心,卻也簡單至極,只要敢對這白衣女子說謊便可。只見楊廣與裴元慶同時冷笑,先後開口言道,「家中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孤身一人,毫無牽掛。」
聞言,滿臉掙扎的鍾青山一愣,眼中儘是驚懼之色。
楊廣家室如何鍾青山不清楚,可是裴元慶此言卻是天大的謊話。二打瓦崗山一役,裴家父子名震天下,他又怎麼可能是無父無母之輩?
鍾青山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無論如何他也沒想到裴元慶有這麼大的膽子。這是當著神仙的面滿口胡言,這是**裸的褻瀆,這是大逆不道……
「你呢?」白衣女子似乎沒有察覺二人的謊言,只是淡淡的向鍾青山問道。
「在下家中頗有錢財,足夠父母妻兒享一世富貴,無甚牽掛。」鍾青山是不敢對仙人撒謊,只能硬著頭皮咬牙答道。
白衣女子似乎只是在例行公事,對三人的回答根本不做評價,更是不曾辨別其中真假,只聽她繼續開口道,「修仙之人,當了無牽掛,你可曾將家室安頓妥當,說明一切?」
這句話,顯然是針對鍾青山的,並不是第三問。這些綠林中人都是在途中得知此地有仙緣,自然是不可能提前將家中瑣事安排妥當,故而可以說這女子在明知故問。
「尚未安置妥當。」鍾青山可不敢對神仙說謊,只能如實交代。
「賜你靈丹一枚,以作此番見面之禮。今日你且回去,將家中老小安置妥當,若想再續仙緣,半年之內孤身前往西域崑崙山天柱峰。」言罷,只見一枚龍眼大小的靈丹從白衣女子面前飛出,緩緩飄向鍾青山。
靈丹散發著淡淡清香,聞上一聞都讓人心曠神怡,精神大振。
雖然此番等於是被拒絕了,可是鍾青山眼中依舊露出灼熱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飄來靈丹,恨不得沖山前去將之抓在手中。
靈丹飄至面前,鍾青山雙手有些顫抖的抬了起來,卻不料那靈丹嗖的一下飛入他的口中。靈丹入口即化,根本無需吞嚥便消失不見,鍾青山只覺得滿口生香,腹中生出一股暖流,瞬間貫穿百脈。
就這麼短短一瞬間,他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一般,甚至連早年練功留下的暗傷都徹底恢復,氣血充沛,精神百倍,當真如同服了仙丹似的。
「多謝仙子,在下定當如期赴約,不敢有分毫拖延。」強壓下心中激動,鍾青山的聲音中帶了幾分顫抖,沖白衣女子連連拜謝。
「此間之事,不得對外透露半分,否則家師定會降下仙罰,切記。」白衣女子淡淡的開口告誡,威嚴十足。
「不敢,在下絕不敢透露仙門半分,今日便趕回家中安置父母妻幼。」如此神仙手段,徹底將鍾青山折服,他的心中不敢有半點不敬,更不敢多想。
「去吧。」
白霧凝聚成雲,直接將鍾青山拖了起來,緩緩朝遠處飛去。
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楊廣心中更是疑惑難解,搞不明白這女子是什麼打算。
照此看來,前面那兩問根本就是廢話,毫無意義,或者根本就是有心把事情朝這個方向引導。
除非像是自己與裴元慶這般,都可以按照對鍾青山的情況處理。發上一粒靈丹,然後讓他們去什麼崑崙山天柱峰。
至於那靈丹,楊廣也仔細觀察了,賣相雖好,但絕對不如當日徐世安獻給自己的龍精虎猛丹。不過那靈丹也算是修仙之人出品,不是凡人能夠理解的,對凡人來說與仙丹無異。
「如果說這女子有心如此,可他為什麼要將這些人騙去崑崙山天柱峰呢?難道要在那裡進行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楊廣心中暗暗揣測,他與裴元慶都是有見識之輩,不可能被白衣女子的這點手段就給唬住。無論靈丹也好,飛行也罷,對普通人的震撼或者非常之大,但他與裴元慶可不是什麼普通人。
楊廣沒想到的是,白衣女子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又讓他推翻了之前擦側,再次陷入混亂當中,只聽她淡淡的說道,「裴元慶,五年前紫陽真人入太虛證地仙時遭邪魔算計,受了重傷,不知如今傷勢如何?」
聞言,裴元慶一怔,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震驚之色。他師傅紫陽真人受傷之事,除了紫霞山一脈以及至交好友,絕對沒有外人知曉,因為那日偷襲暗算的邪魔已經被當場轟殺。眼前女子竟能一口道出如此隱秘,可見其絕對是紫陽真人熟悉之人,絕無意外。
不等裴元慶答話,那白衣女子似乎想到了社麼,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你乃天命之人,下山後紫陽真人必然不會再與你一面,想必你也不瞭解他的情況。但你若要拜入我南華老仙一脈,恐怕紫陽真人是不會答應的。」
如此輕易便被人看破來歷的裴元慶一臉尷尬,但他又不便發作。如今看來,這女子絕對與紫陽真人有故,而且還應該有著不錯的關係。無奈之下,裴元慶不敢造次,只得訕訕的認錯道:
「晚輩孟浪,打擾前輩了。」
「無妨,你離去吧,此間之事不可對外胡言。」
白衣女子始終沒有轉過身來,說話口氣如同教訓晚輩。她的言語中也沒有怒意,卻是下了逐客令,顯然是不會贈給裴元慶靈丹。
裴元慶抱歉的看了楊廣一眼,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在告訴自己這女子不會有問題,要抓住這次仙緣。雖然不甘心,但對方有可能是自己長輩,裴元慶不能放肆,尊師重道,此乃為人本分。
「不知某家可有資格聽你那第三問。」裴元慶離開後,楊廣面色平靜,看著那女子的背影淡淡的問道。
事情是明擺著的,自己與裴元慶的目的早已被她知曉。這女子提到紫陽真人受傷之事,實際上就是在證明她的身份,讓裴元慶打消疑慮。即便如此,楊廣卻還是裝作不知,他堅信自己的判斷,此事絕不會那麼簡單。
「你是誰?」沉默了片刻,白衣女子終於開口問道。
「求仙之人木易。」楊廣嘴角微揚,不鹹不淡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