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忽然上樓來一批人,而且氣勢洶洶,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此刻樓上的樂鼓聲便停了,那兩個跳胡旋舞的胡姬也停止了旋轉,退到了一旁,那些賓客也都沒人敢說話,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些人。
來這些人一看就是兵將出身,是老百姓招惹不起的,便是有錢的商戶,在這個講究士農工商排位的時代,身份也是低下的,而在座的客人中,就算是有幾個貴族在,也全當是看熱鬧,當然不會出聲管閒事。
酒肆的小二從樓下跟上來,也是站在樓梯口,不敢上前,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
為首的那個武將,此刻就站在那蒙面胡姬的面前,問了那句話後,一雙銳利的雙眼,就緊緊地盯著她看。
那胡姬似是穩了穩心神,才放開箜篌,從座位上站起來,向那武將屈身行了一禮,「古麗夏曼見過艾孜買提將軍。」
聽到那胡姬對這武將的稱呼,一些賓客便反應過來了,原來這位就是哈力克家的艾孜買提將軍!
哈力克家族,是堰疆國的名門望族,而且是功勳家族,從堰疆建國開始,就立下了赫赫戰功,到現在,出了無數的武將,艾孜買提在哈力克家的這一代中,也算是很出挑的人才了,現任中府折衝都尉,是從四品的武將。
知道了來人的身份,周圍的賓客更是噤聲了,生怕沾惹了麻煩,惹了不該惹的人。
楊銳看了艾孜買提一眼,便將頭湊到岑溪巖面前,低聲與她耳語了幾句,說出了來人的身份。
岑溪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端起酒杯喝了口酒,之後靜觀事態的發展。
「古麗,我只問你,跟不跟我走?」艾孜買提盯著古麗夏曼,又沉聲追問道。
「將軍,古麗欠您的錢,一定會還的,還請您……再寬限兩天……」古麗夏曼低垂著頭,聲音越說越小。
「寬限兩天?」艾孜買提輕哼一聲,道:「古麗,我已經寬限了你半年了,你的母親,恐怕這時都已投胎了吧?你如今孤苦無依,跟著我,難道不好麼?」
「就是啊,古麗小姐,跟著我們將軍,吃香的喝辣的,難道不好嗎?」艾孜買提身後的一個屬下大聲說道。
「哈哈,就是就是……」
「我們將軍肯定不會虧待你的,將軍對你可是很上心呢……」
「跟我們將軍走吧……」
「……」
艾孜買提身後的其他的兵將,也都笑嘻嘻,紛紛附和。
聽到這樣的對話,岑溪巖以及其他賓客,心裡大概也明白了,這位叫古麗夏曼的胡姬,應該是欠了艾孜買提的錢,聽艾孜買提提到她的母親,估計應該是因為她那逝去的母親而欠下的債務吧,如今艾孜買提追債,古麗夏曼還不出錢,艾孜買提就讓她以人抵債。
這在這個時代的許多人看來,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賣身葬父、賣身還債等事件,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兒,而且艾孜買提已經寬限了她半年,也算仁慈了,現在古麗夏曼跟著艾孜買提走,是最明智的選擇,甚至,在許多人心裡還會覺得,這個胡姬是交了好運了,能傍上哈力克家的艾孜買提將軍,她這後半輩子,也可過上錦衣玉食、有所依靠的生活了。
岑溪巖的目光落在古麗夏曼身上,她很好奇,這個胡姬,她會做出如何的選擇呢?
聽到艾孜買提的問話,以及他身後那些人的起哄聲後,古麗夏曼的頭慢慢太了起來,那一雙琥珀色的漂亮眼眸,直直地盯著艾孜買提,目光認真而堅定,一字一頓地道:「艾孜買提將軍,古麗要不識抬舉了,將軍早已有妻小,而古麗早已說過,這輩子,我是不會給任何人做小的!而且,我未來的夫君,除了我以外,也不可再娶其他的女子,若是尋不到一心一意的郎君,古麗寧可孤老終身!便是再苦再難,古麗也不會出賣自己!還請將軍成全,寬限古麗幾天,母親生前所欠下的那筆醫藥費用,我絕對不會賴賬的!」
古麗夏曼的這一番話,讓在座的所有賓客都愣住了,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子,竟然會拒絕跟著艾孜買提將軍,拒絕那種進入名門、吃穿不愁的富貴生活!
還說什麼絕不給別人做小?就憑她一個再酒肆賣藝的孤女嗎?這口氣可真不小啊!還有什麼未來的夫君只能娶她一人?這更是可笑之極!別說她現在這賣藝女的低賤身份,便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這般善妒不賢的女子,誰會娶了為妻?
眾人看向古麗夏曼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異想天開的女瘋子!放棄錦衣玉食的安穩日子不要,還口出狂言,得罪艾孜買提大人,不是瘋子是什麼?
而岑溪巖聽了這個胡姬的話,心裡則暗暗叫好,這女子,有骨氣!而且她很詫異,在這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時代,一個賣藝的胡姬,還是個孤女,竟有這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想法,這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便是一些名門大戶的女兒,只要所嫁的人身份地位夠高,都不會排斥做小吧,比方那些王爺側妃什麼的,哪個不是名門閨秀?甚至很多還是名門嫡女呢!至於阻止丈夫娶小納妾,那更是不可能的,光是善妒一詞,便可以將女人壓得直不起身來,甚至可以因此而被夫家休棄!
這個胡姬,竟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發表這樣一通言論,膽子可真是不小啊!
「古麗,你該醒一醒了,有些不切實際的夢,還是少做一些的好。」艾孜買提冷冷一哼,「不要磨光了我的耐性,那樣對你沒好處,今天,你就跟我走吧,早些成了我的女人,你的心,也早安分一些!」
說著話,艾孜買提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去扯古麗夏曼的胳膊。
「不!」古麗夏曼嚇得趕緊往後躲,「將軍,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再寬限我幾天吧,我一定會還錢的……」